38、所谓对簿公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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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真能装……
这是我跟着秦烨从马车上一路走进府衙时唯一的念头。在车上时不说气色红润，也总算是健康；结果车门一开就苍白了面孔，时不时还有轻咳自唇角逸出。
我撇过头，不忍卒视，恨不得能离他三丈远——王爷哎，您再这么个咳法，迟早给咳出个肺痨来。
算算，我从新年时认识秦烨，到现在已有数月，自然知道他是怎么个深居简出的性子——哪怕在朝堂上，文武百官里有特权几日不上朝的，这个“体弱多病”的谦王爷也是独一份。除了少数几次他与我一道去醉花阴或是芳菲楼，我还没见过他主动出现在皇宫或王府外的其他地方。就连去云城寻找玉牡丹那次，这位大爷也几乎没在人前露过脸。
也不怕闷出个好歹来。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难怪他不愿意出门，见个身份稍大的官儿就得折腾一通，不说喉咙受不受得住，单说脸上的毛细血管也经不住翻来覆去的变脸。
要我说，秦烨大概是我几世所见的、最聪慧的傻瓜。明知自己被兄弟陷害，到底还能心平气和的凑上去任对方利用。虽然理解他一切以大夏为重的性子，但大约是因为没有归属感的缘故，我确实无法在情感上认同秦烨如今的举动。
自古帝王之位，能者得之。反观如今龙椅上那位对秦烨千防万防，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却还不得不依仗对方的能力，实在是……蠢毙了。
原本还只是本事不如人，可那些手段一用，便是事事不如人。
京兆尹事先得知谦王会来观看此案的审理，秦烨刚下马车，府衙内就有人迎上来，一口一个王爷，听得我那叫一个精神恍惚。
平时我叫秦烨都是直呼姓名，偶尔起了打趣的心思就叫一声谦王爷，早已经忘了这个男人的身份是多么尊贵。
现在见前来迎接的师爷逢迎谄媚的模样，才想起两人的身份果然是天差地别。
顿觉心中不悦，撩起衣裳下摆一脚踹过去，踢得那师爷一个踉跄，战战兢兢的回头，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搁。
“许是本小姐太久不来衙门，竟不知道这儿的新规矩，小小一个师爷眼睛也朝天长。两个大活人站在门口，就只有谦王爷能入你的眼？”我下巴微昂，摆出一副泼皮样子，面上带着浓浓的讥讽，“倒也是了，镇国将军不过一个莽夫，他的女儿自然比不上皇亲国戚尊贵。”
程老将军与谦王的关系不说势同水火，却也不如何热络。官员之间的交情大多交杂着这样那样的利益关系，我无意破坏朝堂上的平衡，故而除开前几回，拜访秦烨时都不露真容。此番赶得急了，搭秦烨的马车过来已经坏了规矩，可不敢再攀交情。
秦烨和我的默契摆在那儿，自然不会被这几句话冒犯，至于京兆尹……纨绔模式下，这种四品官冒犯个一次两次的我还真不在乎。
来迎秦烨的师爷估计是个胆小的，被我连讽带刺的一顿话砸下去，连句囫囵话都答不上，看得我那个急啊，都恨不得替他骂回来——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倒是带我们进去啊，你杵在门口算个什么事？
回头得记着叫我爹和王大人打声招呼，让这师爷卷铺盖回家吃自己。少了这块榆木疙瘩，衙门的办事效率一定能翻几番。
僵持片刻后，大概是衙门里的人注意到多了我这尊煞神，跑出来另外一个瘦瘦小小的师爷把众人——我们傻站的功夫大家都到齐了——领了进去。
衙门里没有丝绸锦缎穿，葛小胖子胡乱套着件灰色的破衣裳，被两个衙役拿着水火棍押在大堂的地上，胖脸瘦了几圈，眼睛下面挂着黑黑的大眼袋。
葛小胖子他爹葛尚书也在，葛老胖子心疼自家小子，全然不管两旁写着的肃静的木牌，父子俩隔着站成排的衙役，一个哭孩子命苦，一个哭自己皮肉受罪，个顶个的嗓门大，个顶个的声音凄惨，嚎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鸟兽齐哀。
毕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葛老胖子不仅是个胖子，还是户部尚书，京兆尹正四品比不得人家官衔高，而葛尚书除了哭天抢地也没其他动作，于是整个衙门的人都黑着脸任由他在青天白日下制造噪音。
我忍了忍没忍住，终于别过脸去，实在不想陪着俩胖子丢脸。
平日里一起玩的公子哥儿们虽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但确实够仗义，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早早的等在大堂下，声势上先压人一头。
听说谦王前来听案的京兆尹在大堂前方的桌案旁特地摆了张红酸枝的太师椅，伪痨病鬼秦烨被请上座。男人半倚着圆润的扶手，靛蓝色的长衫垂在身侧，苍白的面孔上隐约带着些慵懒，周身散发出飘渺却不容忽视的贵气。
啊啊啊——去你的贵气。
曾有几辈子身世显赫却依旧学不会贵族做派的粗人一只表示各种羡慕嫉妒恨。
目前尚是何菁菁的何清婉被衙役带上来，行动间如弱柳扶风，娇柔怯懦的模样让见到的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子保护欲。我转过头刚想告诉身后的一群围观众小心这个女人，结果目之所及，狼群们早已垂涎三尺，数对小眼直冒绿光。
“美人啊……”
“胖子运气好啊，让我摸摸美人的小手，我愿意坐一个月大牢！”
“姓葛的真不知道怜香惜玉，这仙女一般的人儿竟然敢用强，活该吃牢饭。”
“你不是喜欢红坊的锦绣？这个美人就让给小弟我吧……”
“……”
真是……够了。
我程晚秋以后要是再管你们这群朽木的糟心事，就把姓倒过来写！
秦烨坐的离我们不远，自然没有错过这边的闹剧，注意到他嘴角挂着掩不去的笑意，我满口牙都开始发痒，恨不得咬他一口磨牙。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转过头认真观察何清婉这个女人。
从她走进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偷偷观察，如果不是怕她觉出端倪，可能就直接盯着人家那双脚不放了。
倒没有稀罕的三寸金莲可供观赏，只是武功这玩意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内功强的不一定最厉害，天下第一的招式不见得最高明。想客观评价一个人的综合实力，光靠眼睛大半看不准，但基本的标准总是大差不差。
比如何清婉虽然身形柔弱，脚下却稳如泰山，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拳脚可能不太花哨但绝对实用，一百个葛云天堆上去都不是对手……打一开始我就想问，姐姐你这么为难一个胖子，不觉得掉价么？
讼词实在没什么新意，无非是小女子势单力孤、不识人心险恶，几乎为恶人所辱云云。没耐何被告人唱念俱佳，情感代入到位，说到伤心之处还能掉几滴美人泪，目测当差的几个衙役看葛胖子的眼神已经鄙视到家了。
翻供之途，路漫漫其修远啊。
我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心态，几大步走上前，朝明镜高悬匾额下坐着的京兆尹王大人见礼：“大人，在下认为，既然此事并无证人，只凭借这位，唔，何姑娘的一面之词做判断实在有失公允——”
话音甫落，我猛然抬手，一掌印上何清婉胸前。
她大概未想到我会在这时搞偷袭，猝不及防之下本能出手抵挡，右手带着风声打斜劈向我的手腕。跟她拼招式并不是我的本意，为了引出何清婉的破绽，开始那掌本就是虚招，见她反击我立刻转攻为守，腕子一翻，分指成爪抓她劈下的手刀。
两人一触即分，为了显出何清婉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刻意收敛了内力，收势后踉跄两步方稳住身形，在外人看来便是我力弱不敌。
这几招说来简单，却着实很费心力。收手后我明显感觉心跳快了几拍，但面上颜色不变，只朝着京兆尹王大人抱拳示意。
“大人也见了，何姑娘的本事远超在下，葛云天这胖子哪有本事能强了这位女侠？何姑娘与我们几人素不相识，却不知为何血口喷人，幸亏大人您明察秋毫，否则不是让真正的犯人逍遥法外？”
何清婉早在出手时便已苍白了脸，再听我说出这些话，脸色更是难看的吓人，急忙抢上前开口辩解。
之后何清婉说了什么我没心思认真听，事到如今铁证如山，王大人能当上京兆尹，那是确实有真本事，不怕她还能翻盘。这串计划就像拆毛衣，难都难在头上，一锤子买卖不说，还唯有在何清婉毫无防备时才能奏效；若是对方反应快，故意受我那一掌，我不光救不出人，自己也得惹上一身骚。
好在是成了，不然我非得怄死不可。
我这边才松了半口气，就听见后面有人尖叫，猛一抬头，匕首的刀尖离我不过数寸，阳光打在刀刃上，反射出幽幽蓝光，差点没闪瞎我一双眼。
喂喂喂，姑娘您淡定啊——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所谓对簿公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