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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礼男宠 ...


  •   顾邺倚坐在石桌旁,手携一壶酒,衣袍大敞,露出一截古铜色结实的胸膛,如玄色丝缎的黑发随意散落着,有几缕搭在肩膀处,衬着雪白的衣袍,像水墨寥寥数笔。
      顾邺的剑眉微微蹙着,周身散发着颓丧的气息,在玉兰树的衬托下看起来多了谪仙的味道。
      四四方方的天空,蓝的能掐出水来,这是被禁锢的小天地。风吹玉树飘摇,“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这是没有自由的生活,他只是一只被人养在深院里的一只金丝雀,是一只被折去了翅膀的鸿鹄。

      他自小随母亲居住在乡野之地,生活清贫困苦。全靠母亲替人缝补衣裳、织绣锦帕以养家糊口,他过怕了苦日子,并非不喜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这样以色事他人,让他心里万分煎熬。
      幼时家门外一里有一座简陋的私塾,那时候他想上学,奈何家中贫寒无力供他读书,他便躲在窗檐底下偷听。他喜欢听先生讲述文学典故、谈论时事、教人读书识字,跟着莘莘学子摇头晃脑背诵诗文。
      再长大一点儿,他就不爱读书了,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不及武人肩扛千斤重物的本事。他想似书中所讲之英雄,持缨枪,上战场,沙场点兵,立战功,威名赫赫震四方。
      因此他又琢磨出另一方法,每日偷偷扒在乡下武馆的院墙上看他们操练。日落时分回家再自行学扎马步。

      不过还未等他及参军年岁(十三岁),他便跟随母亲被顾府接了回去。
      顾邺的母亲邺氏祖上是为官的,奈何顾邺的外祖父只是七品小官遭人陷害,抄了家。这才家道中落,不得已给人家当婢仆。
      邺氏长得十分美,顾老爷年轻气盛看上了他,强要了人家,顾家主母是个精明强势的女人,知道邺艾怀了孩子之后,竟然狠心将她赶了出去。
      顾邺在十二岁才和母亲被顾家接入府中的。
      原以为能摆脱饥寒交迫,过上好日子,可进了之后才发现,不过是进了一个尔虞我诈,彼此算计的角斗场罢了,他和母亲成了顾府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顾老爷对他们母子毫无关心,不闻不问,只是碍于家族宗主之位才让他们母子认祖归宗。当时家族长老发现他尚有一子流落在外,宗主讲求“武、仁、德、信、义”,倘若顾常未将他接回来,则不适合这个高位,无奈只得派人将他们接回顾家。

      虽然吃喝不短,可无宁日,寄人篱下,个中滋味只有自知。
      顾邺与邺氏被接入府中之后,娘亲住在离丫鬟所住地不远的地方,东边偏院,他则住在西边厢房。中间隔着一道墙两个院子。
      顾邺被安排与顾家二少顾鹏安排在一处学习,先生或许是受到顾家主母的驱使,对他非打即骂,而顾家武馆的功夫却丝毫没有让他学习的兆头。
      进府四个月后,时值寒冬,他还在房中抄写被先生所罚的诗经一百遍,平日侍奉他的丫鬟清儿匆匆推门而入,“三少爷,二夫人她……落水了!”
      清儿平素照顾她算是上心了,并不像其他下人对他狗眼看人低。
      顾邺立刻扔了纸笔,匆匆随她而去。才见过娘亲一面,就被随后赶来的顾家主母责令回去读书。
      邺氏被救上岸后感染风寒发烧,拖了几日,竟不治身亡。
      顾邺不知实情如何,但心中隐隐有猜想,多半是顾家主母嫌他娘亲碍眼,使伎俩叫那郎中一拖再拖,直至她魂归西天。
      自此,他心中埋下对顾家的恨意。面上不动声色,读书识字、习武学艺。
      尽管顾家主母对于顾氏武学的保密防贼似的防他,只让他学习皮毛,但他仍认真刻苦不敢有懈怠。

      原以为等他弱冠之年后脱离顾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与顾家便一刀两断之后,便可快意江湖。
      没想到三个月前,徐离延带人上门要求带走顾邺,拿出一张契约,顾鹏将顾邺卖予徐离延,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扬言若不按契约来,则对簿公堂,叫顾氏一族在天下无立锥之地!
      顾氏满门与顾邺一人相比,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顾邺被扭送至王府,美其名曰“男宠不应抛头露面”,实际上是圈禁。

      离弱冠仅有一年。又是只有一年!
      顾邺满心的愤懑怒火怨恨得不到解脱,又加之高傲难缠的王妃、时不时寻衅而来的彦辉,更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王爷,弄得他是更加的怒火中烧,愤世嫉俗。
      他本不是刻薄无礼之人,可见到总是言笑晏晏、要同他宽衣解带的徐离延,他就忍不住眼神似刀,语如剑,连带着王妃和彦辉那里积攒下来的火气也总是在他身上发。

      洞房之夜,他把王爷挡在了门外,更兼之冷嘲热讽、轻言漫骂于他。无礼男宠的名声便传了出去,坊间一时传言:正好是一对。
      他听罢这名声忍不住仰天大笑,指名道姓骂徐离延:“呸!谁要与那泼皮荒唐王爷徐离延的臭名配成一对!”

      手上的酒猛然间被人夺了去。
      陷在回忆里的顾邺回过神来,眉头皱起,“你来做什么。我说过,这里不欢迎你!”
      徐离延喝了一口酒,神色飘然回味:“入口虽糙,实则回味无穷啊。”

      顾邺面带愠色,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徐离延肤白如雪的脸上,登时五个指印鲜红,头偏到一旁。顾邺的力道甚至拍飞了那壶酒,哐啷一声陶壶碎成一片片,酒液流了一地。
      “这酒,不是给你糟蹋的!”顾邺咬牙切齿。
      徐离延觉得半边脸有些发麻,用舌尖在口内顶了一顶,笑道:“小邺,糟蹋了这酒的可是你而非本王。”
      “本王饿了,也罢,就在这院中传膳罢!”大喇喇在一撩衣袍,坐在石凳旁,传令上膳。

      仆人们忙着端菜,上上下下,顾邺紧紧攥着拳气得浑身发抖,“你听不懂人话吗徐离延?!”
      “小邺别动怒,气出病来本王要心疼的!”徐离延带着笑意,亲手替他布菜。
      荒唐!荒唐!家有娇妻美妾不好,还非得在外勾三搭四,养男宠,真是骄奢淫逸!为男宠,不惜花重金,被杖于朝堂之上,真是丢国祚之福!
      他着实不明白徐离延何苦要自找罪受,没了王爷的架子不说,就像赶不走撕不掉的牛皮糖,就是这样笑眯眯!
      顾邺血气阵阵往上涌,啪的一声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众仆都因为这干脆的巴掌声愣住了。
      “胡闹!你胆敢对王爷出手!”福伯满面通红,气得跳脚,“来人,把他给我关进柴房里去!我……”
      “闭嘴。”徐离延淡淡扫了一眼福伯,“你们都退下吧,顾邺留下。”
      “是。”众人莫敢有违命者,皆俯首退下。
      风袭来,吹动玉兰树,飘飘摇摇,一时之间两人竟充斥了沉默。

      “坐下吧。”徐离延伸手去拉他。
      顾邺甩开,指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就那么欠糟蹋吗徐离延?!”
      徐离延凤目微眯,他攫住顾邺的衣领,身手之快不是顾邺这等所含三脚猫招式所能比拟的,逼近顾邺,微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光华,似笑非笑,“顾邺,你别得寸进尺!”
      顾邺不言语,抿着唇与他对峙。
      “荒唐王爷臭名远扬。喜好男色,流连小倌馆,平庸无奇,还不如小时候。占着皇帝的爱护,上朝纯属插科打诨混日子。可你也别忘了,”徐离延轻笑,“我是当朝的顺亲王爷,皇帝平日最疼爱的五弟。只要武越王朝存于世,徐离王室掌控权利一天,我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对我动手辱骂我不生气,那皆是我给你脸。”
      语调渐轻,威慑力却十足。若是他人,大概要双脚发软,跪地求饶。

      可顾邺不是别人,
      “哼,”顾邺推开徐离延,斜睨他一眼轻笑道,“那又如何?你冲我发火啊!”
      那模样,十成十的惹人动怒。
      顾邺很不屑。母亲已死,就剩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也没什么可担心,大不了贱命一条,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至于顾家,哼,他只有满心满骨的恨意,如若顾氏一门消失于京城,那又干他何事?

      徐离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捞过顾邺,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本王就喜欢你这小辣椒!”
      顾邺气结,猛地使劲推却推他不动。
      “顾邺,你知道么?只要你还在我手中一天,只要我还在这王爷府一日,你就永远都甩不掉‘顺亲王男宠’这个烙印。这个,就是你的惩罚,这也是,本王必然能毁掉你的所在。”
      徐离延轻飘飘近乎耳语,随后自觉自愿松开了他,负手大笑离去。

      “啊——!”顾邺大叫一声,将桌面上的酒菜往地上一扫。哐啷叮当碎了一地。
      顾邺大喘着气。徐离延是对的,只要他在王爷府一天,不,就算将来离开这里,他身上永远都有徐离延的影子。

      这是他的,梦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无礼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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