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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重遇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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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顾邺心里气得要命,关键时刻理智还是拉住了他,是的,他现在是顾耳,一个和顾邺毫无关系的人,顾邺早就死了,死在一场暗杀之中。顾邺紧紧攥着拳头,短短的指甲将手心掐的生疼。
徐离延见顾邺脸色难看,抱歉地笑了笑,“对不住,吓到你了。”
“没事,回去吧。”顾邺僵硬地说完,率先走了,话里有轻微的颤抖——太过用力克制怒意。
“这件案子到此算是结了是么?”徐离延溜溜达达,一派闲适。
顾邺点头不作声。
徐离延道:“凶手的身份是什么?”
顾邺摇头,语气僵硬:“不知道。”
徐离延:“凶手与死者有什么恩怨么?”
顾邺手背青筋猛地突起:“我怎么会知道?”
“对了,”徐离延道,“你刚才想说你不明白的是什么来着?”
顾邺爆发了,咬着牙道:“你给我闭嘴!”
说完倏地就使轻功飞快地走了。
徐离延留在原地有些傻眼,嘀咕不解道:“之前都是冷冷淡淡的,怎么突然发火了?难道因为隐瞒他使用人皮面具而生气?不是道过歉了吗?真是的。”
不过……他怒吼的语气,为什么那么像顾邺?
难道那个人也使用了人皮面具?有机会一定要揪揪他的脸看。可那一双墨绿得发黑的眼珠子是怎么弄的?看徐离延摸了摸下巴,随即露出苦笑,如果真的是顾邺,刚刚看见他的时候应该就一巴掌掴过来或者一刀捅过来了吧,毕竟他欠顾邺良多。
回了客栈,顾邺铁青着一张脸,破天荒第一遭没有理会阿令的笑脸,径自进了房将门一锁。
洗了把脸,还是压不下心中那一股子怒气,狠狠一掌拍在脸盆架上,木架子瞬间散开了,铜质面盆哐啷一声翻倒在地,水洒的到处都是。
门外的阿令自认识顾邺以来,哪曾见过他这样大发脾气,当即吓了一跳,砰砰砰地拍着门。“顾顾,你怎么了啊?顾顾你别生气,顾顾……”
顾邺深深吸了口气,冷静了一些,刚想过去开门,就听见徐离延上楼梯的脚步声:“阿令?这么晚了你跟这儿做什么呢?现在早该到小孩子睡觉时间了。”
“哼,”阿令叉腰,怒道:“爹爹,你坏!你吓坏顾顾了,你让顾顾生气了!呜……爹爹你坏呜……你坏……”
眼泪啪嗒啪嗒不要钱地掉下来,阿令蹲在顾邺门前呜呜地哭了。徐离延一头雾水,但看见自家儿子哭了,心里揪成一团,赶紧上去将阿令抱在怀里,细声哄着。
顾邺听见阿令的斥声,心里的怒气消失地无影无踪,反倒有些赧颜了,开了门,叫道:“阿令。”
“顾顾……”阿令抬头满脸委屈,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胖乎乎的小手还在揉着眼睛。
顾邺无奈叹了口气,道:“别揉啦,再揉就真成小兔子了。你再哭我可真生气了啊!”顾邺故意板起脸。
阿令眼睛一亮:“你不生气了?那,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啊?”对手指,偷眼瞧他。
顾邺噗嗤一声笑了,点头,“嗯。早些睡下吧,我们明早还要上路呢。”
“顾顾你最好了!”阿令一把扑进顾邺怀里,笑眯眯的。
被撇下的徐离延怨念:小兔崽子,谁才是你爹啊?那一块冰块怎么比我还要讨你欢心啊?真讨厌啊!感觉爹的地位被抢了,那个位置只留给一个人的!
星沉四野,夜色如水。各自回房各怀心事,辗转睡下。
当夜无话。
一大早,几个人就收拾了包袱,打算告别掌柜,向下一个去往凤城的必经之路——供曦城——进发。
挖眼柳妖抓到了,镇上的居民也纷纷出了门,冷清了大半个月的萨月镇重新热闹起来,一大早来客栈吃早餐的人多了起来,伙计也都回来了。掌柜笑得牙不见眼,手里拿着算盘打得噼噼啪啪响得欢。
而拯救了这个镇子的顾邺他们自然是得到了掌柜大大的感激,掌柜准备了干粮,好几袋装的满满当当的水囊,以及一大食盒的“萨月三珍”。他们也不客气,收下了。
告辞众人,骑马出了城,走了大约两里路,只听身后传来细细的呼喊声:“顾兄,徐兄,等等!”
顾邺回头一看,惊讶地挑挑眉:“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闻游,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身后还有一个大约二十三四的着浅灰色衣裳的男人,浓眉大眼,清澈乌黑的瞳仁,直挺的鼻梁,丰满的嘴唇干干的,起皮了。与长相清秀的、笑起来还有一边酒窝的闻游刚好形成一文一武,一温一热的对比。
徐离延挑眉:“傻子?”
傻子冲他一笑,看着阿令。
“嗯。”闻游清浅地笑,“傻子似乎很喜欢阿令,看他走了非嚷嚷着也要来,我不放心,就跟着来了。两位不介意吧?”
“那你店里怎么办,你不是掌勺的吗?”顾邺道。
闻言,闻游嘴边的笑容更大了,挑挑眉,“店里也是有厨子的,他是我的师兄,手艺比我还好,他两个月前回家娶亲去了,这两天就该回来了。更何况,我可是少东家!”
“你爹怎么办?”
“哈哈,我自幼就离家了,回去也才不过一年有余,我们跟着你最多不吵过三个月,我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顾邺皱了皱眉,暗地里叹了口气,傻子哪里来的福气啊?能得到这么一个痴心人。可他不见得珍惜。
一直在聆听的阿令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那我们是不是以后都有珍珍吃了?”
“珍珍?”闻游愣了一愣,而后哈哈大笑,“是啊,你想吃多少,我就给你做多少好不好呀?”
阿令很认真的点头:“爹爹说不能吃得太多,会变得很胖的!够饱就行了。”
“我也要吃!”傻子道。
闻游拍拍傻子放在他腰上的手,“好,也给你做。”
寒暄过后,几人接着上路,虽然顾邺对傻子的印象并不好,但是多了几个人他独自面对徐离延相处的尴尬减少了许多。
行了好几天的路,众人终于到了。
供曦城比萨月镇要大上一倍,往来商客很多,人声鼎沸的。但是由于供曦城已经是很偏向匈奴的,风沙很大,许多人都包着头巾。这里白天十分炎热,但夜晚又会冷,昼夜温差很大,因此来往之间能见到甚至有人光着膀子,而有的人手上搭一件大裘。
由于城内人多,严禁骑马,几人在城门口便下了马牵着马进城。
几人进了一家客栈,坐下叫了一壶茶和几个点心。
顾邺注意到这里聚集了很多江湖人士,和在萨月镇的命案有甚么关系么?最近武林里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顾邺眼珠一转,一个想法在心里形成。
徐离延将酥炸牛乳糕掰成碎碎的小块喂给阿令吃。这酥炸牛乳糕虽然是这家客栈的招牌点心之一,但对阿令来说有点太硬、太干了,况且这里的天气总是忽冷忽热的,阿令挨不住,受了凉,整个人看起来蔫蔫儿的,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嘴里直喊困。
徐离延只得放下食物,给他喂了口茶,就抱着阿令上楼去了。
其他三人继续吃。顾邺待在楼下边吃边听着大堂里的江湖人交谈,听了一会儿看也不能再有更多了,于是起身对着闻游道:“我出去走走。”
闻游点点头,“我就不去了,我看着傻子,免得他乱跑。小心点,这里人多口杂的。”
顾邺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顾邺记得阳辰给他的各地地理县志里,在供曦城这儿的西北角有做了标记:供曦最为鱼龙混杂、最为神奇之地。
顾邺溜溜达达行到东北街道,一看果然热闹,这里有许多的生意摊子,在路边搭着布棚子,摆个小摊便可做八方生意了,简陋的木桌子三三两两围了吃食的人。
一路走过去,有一个布棚子前面挂着的是江南小吃,顾邺眼睛一亮,便走了进去。他娘亲是江南人士,顾邺小时候就是在江南之乡长大的,许久未尝,猛然见到,还是有些想念的紧。
一撩衣袍,在长条木凳子坐下,喊道:“老板,来一碗煮干丝,要加鸭血和三鲜馄饨,再来一份蟹酿橙。”
老板娘的声音响起,“好嘞!您请稍等。”似乎是在小声数落老板,半嗔半笑:“你发什么呆呢?客人叫你都不应声!你个呆子!”
老板闷闷一笑,“知道啦!”
等了一会儿,老板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上面是一白底蓝花的大海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煮干丝,还有三鲜馄饨和鸭血的香味,海碗旁是一个黄澄澄的蟹酿橙,有蟹肉、猪肥膘混着橙子香甜的味道。
“真香。”顾邺笑道,“真是好久没吃到了。”
“客官是江南人?”老板问道,神色似有些疑惑。
“非也,只是有幸曾在江南暂住过一段时日。”顾邺笑道,注意力都放在了吃的上面,接过了碗,将蟹酿橙里面的馅料挖了一些抹匀在粉丝的鸭血上,随后挑起粉丝夹着抹了蟹酿橙的鸭血一同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吞下:“这味道真正宗!”
顾邺弯着一双眼,抬头看到老板的那一刻,嘴角的笑容僵住了,雷翀!
雷翀坐在桌子边上,紧紧地盯着顾邺:“顾邺,你是顾邺对不对?!”
“你认错人了,”顾邺放下筷子,将钱放在桌面上,转身就走。
“顾邺,你一定是顾邺!只有顾邺才会喜欢煮干丝里面加馄饨和鸭血,还会合着蟹酿橙一起吃!”雷翀追出来,抓着他的手,哀求道:“你听我说顾邺!你别急着走啊!”
顾邺冷笑一声,抽回手,“你有什么事?”
雷翀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你别恨我。我自作聪明站在了那群老朝臣的阵营里,背叛了顺亲王,他生气是自然的。可没成想,那些人竟拿我做盾牌,过河拆桥,陷害我收贿、强抢民女,铁板钉钉,我无处辩驳,本来依照律法罪当问斩,可是在狱中的时候,王爷来看我了。”
“什么?”顾邺吃惊,那时徐离延叫他求他,他就放雷翀一马,他当场翻脸走人了啊,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放了雷翀!
“这件事你不知道么?”雷翀也很吃惊:“他跟我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过我的,叫我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雷翀叹了口气,“不过也多亏如此,我现在寻得了一良妇,小日子过得也不错。来,给你看看我的妻子,”他朝里面喊了一声,棚子里走出来一个虽穿着粗布衣裳,但容貌清秀端庄的女子,“我妻子茹微,这是我的……”
顾邺一笑,“我是雷翀的旧时兄弟顾邺。”
茹微一笑,朝顾邺行了个礼。
雷翀让她回去,感激地望着顾邺。
顾邺拍拍他的肩,“你好好珍惜,我走了。”
“你……”雷翀看他的装束,犹疑道:“最近江湖不甚太平,听这些人聊天,他们好似要去凤城参加劳什子武林大会,你小心着点。”
顾邺点点头,轻轻捶了雷翀胸膛一下,“保重。”
“保重。”
顾邺别过雷翀,往回走。武林大会?难怪最近这么混乱!
走到客栈门口,偶然间一抬头,二楼的栏杆上倚着一抹黑色的身影,抱着剑,一手拿着一块酥炸牛乳糕吃着,眼睛不知瞟到哪里去了。可那张脸,顾邺十分地熟悉——
“黄铮!”顾邺低低呢喃。
怎么回事?故人相遇的大日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