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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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关都邑，八面环山，五水绕洛城。
水之北乃谓“阳”，洛阳城位于洛水之北，故名洛阳。
洛阳地处中原，山川纵横，西依秦岭，出函谷是关中秦川；东临嵩岳；北靠太行且有黄河之险；南望伏牛，有宛叶之饶，是以有“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名。
一路行来，风景如画，纵然秋色深沉，亦不掩这好风好月好景。
天下十五道，高山巍峨，峻岭奇诡，溪河蜿蜒，江海辽阔。大漠楼兰曲，昆仑天池月，苗岭唱山歌，西湖听秋雨——这天下景色，终有一日他们会一一看遍。
如今，不过是个开始。
“小静姐姐你看。”毛毛举着竹篓蹦蹦跳跳走进屋内，“毛毛采了很多草药和蘑菇，都是能吃的！”
裴静回头吐掉嘴里叼着的几根铆钉，放下锤子拿起一边放着的布巾走过来擦掉他手上脸上的泥灰。瞥了眼竹篓里满满当当的大黄甘草和颜色奇葩的蘑菇。“不错，毛毛果然聪明，这么快就学会采药了。”
毛毛害羞的挠着头，脸颊浮上绯红，眸子明亮，全然看不出几个月前的苍白虚弱。
“这个……也没什么。”小孩脸上笑嘻嘻的，一片好气色。毛毛左右探头，“莫雨哥哥呢？”
“一回来就问你莫雨哥哥，怎么不问问别的？”裴静好笑地伸手敲了敲他的头，将竹篓里的红色蘑菇挑出来，竹篓不大，挑挑拣拣之后能食用的蘑菇也只有十几颗。“去把这些蘑菇洗洗，你莫雨哥哥去镇上卖东西，等他回来就开饭了。”
毛毛到架子上取下木盆，回头看着继续敲敲打打的裴静，几块破木板在她手里很快有了椅子的雏形。他迟疑道。“哦……不过莫雨哥哥去卖东西……卖得出去么？”
不是他说，莫雨那一张脸平日里不是面无表情就是好像旁人欠他八百两，很是不招人缘。之前毛毛和莫雨一起去，只见莫雨把东西往摊子上一摆就不再动作，哪里像是来卖东西的？最后还是毛毛笑脸盈盈嘴巴甜的把东西卖了出去，不然那天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
后来凡是出去卖东西，不是裴静去，就是莫雨和毛毛一起去，若不是毛毛年纪太小怕被人欺负了去，莫雨就只有被扔家里的份儿。怎么今天竟然让他一个人去了？毛毛有些奇怪。
“都过去半年了，他怎么也该会了。”裴静伸手揉揉毛毛毛茸茸的脑袋，蓦地叹气。“最近宋家老爷要迎娶七房小妾，想建一座七凤楼，看中了楚大叔家的地。楚家就靠着几亩地过日子哪里肯，事情闹得不太愉快，镇子里又有神策军，你去了怕不得吃亏？让你莫雨哥哥去总不会教人随意欺负，等过一阵子就好。”
“这样……那楚大叔家没事吧？楚小弟年纪比我还小呢，胆子也小，被吓到又该哭了。”毛毛抓着裴静衣袖不安追问，风雨镇可不比稻香村里平静安详，位在东都左近便免不了这些权势倾辄的槽心事。猫儿似的大眼睛皱着眉盯着她，“神策？上次来摊子上抢你做的木偶人的那些坏人，莫雨哥哥说他们就是神策的！”
裴静惊讶道，“什么？你们被他们抢过！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呀！”毛毛慌张地捂住嘴，眼睛左飘右移就是不敢看向她。“没、没被抢……呃，这个……那个……”
糟了糟了！莫雨哥哥说不能让小静姐姐知道的，他怎么就说漏嘴了呜呜呜……莫雨哥哥肯定不给毛毛做好吃的啦！想到结果虐心处，毛毛顿时红了眼眶，他不要吃小静姐姐做的饭啊！会死人的……
“好啦，别委屈了。让哥哥看到你哭回头又要说我。”裴静屈指弹毛毛额头，“下次这种事不许瞒着我！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那些混账东西再不济也是吃皇粮的，咱们三个年幼无依，他们若是真起了心思，只要几句话的功夫咱们就只能进大牢。惨一点就是死了都没人理会，下次再有这事，东西被抢就抢了，人绝不能有事。”
毛毛极认真地点头，抱着木盆在院子里打水洗菜。短短几个月的光景，天真不知世事的孩子也开始知晓世事艰辛，原本白皙柔软的手掌染上风霜茧痕。
冬日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头无片瓦，然而彼此依偎取暖的那一点暖意驱散所有阴霾寒冷。
身上的，
心上的。
小孩子到了年纪个子抽长得飞快，就连裴静也长高许多，原本的桌椅便不适用了。裴静将原本的桌椅拆了做成三层木架，废弃的脚料雕刻打磨上色，也做成小孩子喜欢的小玩具。可惜没有铁料熔炉，不然还可以做些机关木甲，那可比这些不耐用的玩具值钱多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裴静觉得除去在秦朝廷当值吃官家皇粮不愁金银俗物，她几乎没有不为钱发愁的时候。
手上钱财来如细雨，去如奔流，往来流利毫不留恋。
没财运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毛毛在院子里兴奋地叫了声“莫雨哥哥”，裴静将满地木屑收拾干净，莫雨已经把东西放在桌上转身上了灶台。
“今天怎么少了这么多……”裴静打开包裹，发觉里面只有一吊铜钱，比起往常少了一半不止。包裹里干干净净，像是今天又卖了干净。“出什么事了？”
莫雨洗净双手揉按面团，捏了捏一旁满眼期待口水直流的毛毛，毛毛瞬间变成白纹花猫。听见裴静声音道，“今天在镇子里见到大石哥，我看他过得不太好就——下午我去风啸林，一只狐狸差不多也能抵上……”
裴静将钱收好，闻言好笑道，“老乡有难哪有不援手的道理，怎地把我当成恶霸乡绅似的催钱鬼。不过大石哥还有两把子力气，说是要去参军，怎么也不至于连我们都不如。是有什么困难了吗？”
莫雨当然不是把裴静当成催钱鬼，只是他很明白只有三个人的“家”是裴静一手支撑起来的，没了裴静，他只有带着毛毛不停流浪——他体内的毒悄无声息地侵蚀他的神智，毛毛的病体终有一日会爆发，他们只有两个人的平静，流浪粉饰着表面的安稳。
他不喜多言，有些事看在眼里，不说，别人就以为他不在意，他不记得。可他都记在心上，一件一件，冬日里裴静就着破庙残烛微光将收来的碎布缝制成衣，端茶倒水洗衣做工，趁着他们休息摸黑入林采药……毛毛也知道，但他们都不说。
他们是亲人，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亲近。
所以更不想有亏欠。
“他……入了神策。”
莫雨用淡漠的语气讲述了一个关于文盲的悲伤故事，王大石想入天策却进了神策，保家卫国的想法实现不了，却成了青豹营的伙头兵。
毛毛在一旁笑得直打滚，裴静嘴角抖动还是忍不住咳嗽一声。
“这……确实是件难事。不过好在他也不是正经的军人，一个伙夫退军只要没人为难还是轻松的。”裴静沉吟片刻，“下午你若是出门，去提醒他一声，不要未退军就转进了天策。天策将士虽然正直仁义，但朝堂上的事麻烦得很，别给了神策挑衅的借口，于人于他都不好。”
王大石做事出了名的不过脑，稻香村的事虽说也有他人精心算计的缘由在其中，但他的莽撞无疑是导火索，他就是给人当枪使的。
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洛阳作为东都，这里的权势纠葛都是上头的影子，牵一发动全身，怎么都不是好事。裴静还是在饭后催着莫雨立刻过去警告他，生怕晚了事情闹大。
“可是……”
莫雨还在想着前两日见到林子里一晃而过的红狐狸，肯定是很值钱的。他们有一阵子不开荤了，毛毛看着铺子里的鸡腿都流口水，这一只狐狸肯定能买好几只鸡腿……
裴静不耐烦地把他往外推，“一只狐狸而已，难道我还抓不住？总比做饭容易得多。何况还有毛毛帮我，毛毛你说是吧？”
被看重的感觉让小孩尾巴都快翘起来，连连点头。“就是，有我在，莫雨哥哥你就放心吧！”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弯成两弧弦月，光影淋漓得十分动人。
莫雨顿时忘了话，一下子就被人扔出了家门。
等他回过神，院子里早就没了人影，只有左近繁盛林叶翠绿欲滴，盛满春末好颜色。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十八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