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剑三]斯人远》玖茔

72、第十章

　　桌上红烛烛泪倾洒，裴静坐在桌边心不在焉的盯着书卷上的一行半晌也没移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心惊胆跳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那天官差前来搜查的时候就有，只是并不明显。而今日，裴静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神，那种要命的紧迫感不断压迫着她的神经，这种感觉已经太久没有体验过，但裴静知道这代表的含义——那代表生死一线的危机。
　　成步堂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裴静就着手调查公冶菱，几家恩怨她大致明了，但她没想到公冶菱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疯狂。原本她以为公冶菱顾念夫妻之情没有对莫天蓝下杀手，如今看来真是她天真了。
　　公冶菱不断制造惨案步步紧逼莫天蓝的底线，欲使他疯狂，让他在再度拥有了平稳幸福的生活后，残忍地打破给他看。心机之深沉，心思之毒辣，裴静自觉自己这个大恶人和她比真是还远远不够格。
　　裴静以一卷阴阳家的秘术换取隐元会追查公冶菱下落阻止她继续作案，然而就算是隐元会也没有办法在两日之内查清一个原本不怎么重视的武功高手动向，然而就是这短暂的等待时间，公冶菱便已经等待不及。
　　大概是官府来人让她感觉到了威胁，公冶菱选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亲自出手。

　　裴静咬着指甲，眼神不安地颤动，那种感觉越来越严重，屋外仿佛天幕撕裂天水倒灌一般的大雨让她难以察觉屋外的声音气味，当然，这也是她内功太浅薄的缘故。若不是不想因为练武不当缩短寿命，裴静也不会强压着渴望不让自己内力增长，将修炼出来的功力都给了莫雨。
　　大约是想得太用心，直到肚子发出响声裴静才察觉早已过了饭点。居然没人来叫她？情况不对，莫家家教十分严谨，三餐时间更是绝对不会更改一分半刻，都过去了这么久莫天蓝竟然没有叫人来，这绝对不正常。

　　裴静吹灭烛火，黑暗中只有寸长银针的幽幽紫芒。
　　“翠儿，翠儿！”

　　裴静发出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真的是从屋里走了出来，屋外没有丝毫回音，然而房门上在雷霆电光下闪现出一人的身影。
　　袖中的竹筒再次躁动起来！裴静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银针掷出，作为医者行针探脉手一定要稳如磐石，动如疾风。门外人一声闷哼迅速闪退，房门在两人发出的劲气下支离破碎。
　　“唔！”
　　“啊！”
　　裴静冲出屋外只看到一抹残影跃出院墙，手臂上阵阵热痛，身上却一下子陷入冰冷。她聚气成刃击中对方，对方的剑气也在她手臂上划开一道几可见骨的伤痕。伤口太大点穴也止不住血，裴静咬了咬牙手上一晃将一只肉呼呼巴掌大的白色蚕蛊拍在伤口上，紧绷痉挛的肌肉显示着她的痛苦。
　　裴静大叫几声也不见有人应和知道多半是都被下了迷药，不远处莫枫院内还有灯光，裴静看了眼人影消失的方向，莫枫的院落与她的成一直线，裴静心下一惊顾不得再隐瞒什么冲入莫枫房内。
　　除了两名昏迷的婢女和地上的血迹，整座院内没有找到莫枫的身影。裴静略松口气，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总比莫枫真的就死在面前要好。
　　莫枫对裴静也是十分照顾的，可以的话还是不希望她出事。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痛哭嚎划破雨幕自主院传来，裴静迈入屋门的脚步迟滞，主厅内横尸遍地——莫雨空洞的目光落在身上，裴静立刻冷静下来拉住莫雨自残的手。“啪”地一巴掌让莫雨清醒些许，紧紧抱住他。
　　“不是你的错，你看清楚，他们身上是刀剑的伤口，这里的兵器都没沾血，人不是你杀的。冷静！”
　　“不是……我？”
　　莫雨满脸茫然，似乎还没能从疯狂中找回理智，眼瞳中骇人的紫色褪去些许。裴静看他这个样子没把话说全——郭琳死于当胸一剑，其他下人却都是被放了大半血液才被一剑割喉。只有莫天蓝身上的剑伤并不致命，致命的是胸口对准心脉的一击。尽管如此，弑父的事实也足以叫眼前的莫雨崩溃。
　　虽然她也不想继续刺激莫雨，但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如果她没记错，就在莫雨哥哥六岁这年浩气盟下发长空令。可问题是，莫家地处巴蜀，浩气盟远在落雁城，这么远的距离浩气盟如何那么快就知道了‘真相’？
　　浩气盟的人可少有如此迅速的时候呢。裴静心里冷笑，多半是那个女人做的手脚，没能逼疯莫天蓝却连莫雨也不放过么？可惜有她在，却是不能让她如愿了。
　　“小雨哥哥你听我说，莫枫姐姐也失踪了，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你和我，其他下人不是昏迷不醒就是——”
　　“姐姐也失踪了？！”莫雨一把抓住裴静手臂，目呲欲裂。
　　“是的。”裴静忍着痛点头，“失踪了总比出事了要好。冷静点！这一次是莫家的仇人前来寻仇，我伤了她，但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收拾一下东西我们立刻就走。”
　　莫雨呆呆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裴静却没有时间对他解释那么多，将那串项坠塞到莫雨手里拉着他向外走，“前几天娘找我说过一些事，这个是给你的。我想娘一定对姐姐另作安排，姐姐不会有事，但你我再不走就一定会出事！快！”
　　“可爹娘……”总不能连尸首也不为爹娘收敛……莫雨张了张嘴，手上却感觉到和雨水冰冷不同的滑腻，“血！你受伤了！”
　　裴静想斥责他，可看到莫雨眼中满满的担忧和心疼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拖着他继续走，拉下袖子不让他看到狰狞的伤口。
　　“刚刚阴了那人一下，小伤不碍事。堂舅过两日也要回来，爹娘的丧失你大可不必担心。”裴静把他推进他自己屋子里，“快收拾一下，拿几件衣服和银两，最好拿两把短刀，你我太小长剑反倒不适用。”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两人背着小小行囊站在院子里，屋内的尸首都被他们拖到外面，莫雨背过身裴静神情复杂望他一眼，将手中火把扔进屋内。为了拖延时间，他们只能这么做。
　　雨越下越大，庭院中满地残花随波逐流，树枝只剩浓绿树叶，孤寂却顽强的挣扎。

　　万花谷中四季如春，不曾有雪，然而也不曾有这样的大雨。
　　阿麻吕被雨声吵闹得无法入睡，街上又传来远处的喧闹声，支起窗子，远山之中火光分外显眼。阿麻吕很快便想起那里是那对很有趣的兄妹所在的莫家堡，才没几日便出了事？
　　总觉得这场火有些不同寻常，这般大雨，空气潮湿，若非刻意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还在燃烧？
　　笑起来带着点点风流温柔的眼半睁半阖，阿麻吕此刻神情颇为玩味，雨中暗巷两名穿着下人粗布衣裳的小鬼头冒雨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中飞快行进。

　　“哦呀？”
　　阿麻吕看到同样鬼祟带着杀意且疯狂的人影有些了然，几道细细金光刺破重重雨帘。那扎着包子头的女孩从包裹里拿出两只木人偶，虽然还有几分粗陋但勉强能辨识出示一男一女，女孩从袖中扯出一团黑红的肉团似的东西拍在人偶上，又贴上两张白纸，人偶在一阵白烟中变作两个人的样子躺在地上。
　　阿麻吕注意到那女孩抬头看向他这边笑了笑，心下却十分震惊。那是阴阳术，却和他的法术并不相同，无疑是更加高深精妙的。
　　“到底是谁呢？”

　　“你在看什么？”莫雨顺着裴静的视线看去，无星无月的雨夜里什么都看不到，四周高耸交错的房屋仿佛都变作狰狞的黑影，看过去只有吞噬人的黑暗。
　　阿麻吕没有点灯，客栈里只有守夜的昏暗灯光，莫雨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裴静趁他转头的空隙将什么东西拍到‘莫雨’的身上，拉着他跑到偏僻角落躲起来。“没什么，感觉那里有人而已。大概是客栈里的客人被吵醒了吧，雨下这么大那边还有打更人发现走水什么的。”

　　“哦。”莫雨此刻看起来已经全然平静，分出几分心思打量那边还能自己动的假人。“小静你是怎么把木头变成人的？好逼真！”

　　“嘘！”裴静捂住他的嘴朝那边看了看，小声道，“那个叫做傀儡术啦。书上看到的，没想到能用上。变成人只是障眼法，就跟上次西域来的那几个杂耍团的人用的一样的法子。”

　　“哦。”
　　裴静仗着莫雨没自己读的书多信口胡诌，莫雨也真的信了她……裴静对上那双全然信任的眼睛觉得自己有点罪恶。不过她也就能趁着莫雨哥哥现在还天真单纯骗他玩儿，不用几年他就会变得健康壮实，精灵似鬼……形容词好像有点不对？
　　算了，现在没这个闲心想东想西。
　　裴静敲敲脑袋，夏夜的大雨浇久了也觉得寒气瑟瑟，她看着黑影似乎是有些谨慎地和傀儡保持距离，调动仅剩的一点内力真气驱使傀儡做出微弱的挣扎——虽然阴阳家的藏书她都记在脑中，但是傀儡术她没有用心研习过，反倒是控心术一类的她很擅长……可控心术要面对面才能施展啊！(╯‵□′)╯︵┻━┻
　　不过方才的举动让黑影放下心来，发出含糊不清的怪笑抬手击向‘莫雨’——
　　“啊！”
　　黑影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叫，两只傀儡瞬间爆炸，裴静注意到‘莫雨’身上的一点指甲大的灰色蛊虫钻进黑影身体，黑影被‘裴静’神上那团黑红色的大蚕蛊爆开的液体溅了一身，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痛感。

　　“我们走！”
　　裴静袖子里掉出一只金色铃铛发出一声脆响后就被踩的粉碎。莫雨也看到了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裴静拖走，“那个人……我好像见过？”
　　“什么？”裴静头也不回地问。
　　莫雨看着远方渐渐熄灭的火光，眼中紫色一闪而逝。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