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一章 ...
-
重头再来——
这四个字，裴静无数次希望过，渴求过，痛苦过。可是无论是多么绝望的境地，这四个字始终都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一般，遥不可及。
现如今，山石道人却说他可以让自己重头再来？
山石道人幽幽道，“老道我已然脱离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纵然有心相助，亦是无力回天。”
裴静抬手擦了擦脸，山顶风冷，连带着眼泪都冷了下来。多大的人了，竟还在长辈面前这么失态。
“可您说，那些人同你是一样的……”既然是一样的，为什么他人做得，他做不得？
“确实如此。”道士一挥拂尘，二人仍在华山山巅，然而山下的景色却已变做大秦江山。“所谓彼我，不见本我。便是如此，老道也可以来往万千红尘，却独独不能插手那一界。否则，便是老道自己否定了自己，连现在的老道我也不存在啦。”
裴静想了想，点点头，“这倒是无错，师祖您的名声流传千古，若是您消失了，那一界怕是要大乱。只是……我虽然是天道不承认的存在，但若是回到过去，我也是存在的，岂不是矛盾？”
两个裴静相遇，过去现在，一正一邪，怕是要死了一个才算干净。
山石道人摇头，他眼中的裴静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没人能复制“不存在”的残缺品。“老道说过，天道不容你。你打一出生，天道察觉便毁你一魂，但你又死不得，便在生死树下留了你一份生机，令你抱病终生却绝不会轻易死去。你魂魄不全，就是轮回之上也没有你的名字，你死了，就什么都不会留下。”
过去，现在，未来，全部成为不存在的虚无。
过去不存在，就像走在暴风雪中——裴静不论走到何处，她的脚印都会被身后的风雪淹没，什么都不会留下。
裴静攥紧手掌，抛弃过去和被过去抛弃是两种感官。前者丢下负累，轻装上阵，满心轻松。后者伤痕累累，满心茫然，不知如何前进。她虽然没有如后者般崩溃无措，却也觉得茫然。
“所以……就算我回去，就算、就算祁进依旧有一个女儿，那也不会是我？”
“正是。”
裴静低垂着头，半晌，深吸一口气又是那个果断的裴静，“我知道了，只是，我该如何回去？师祖你亲自动手吗？”
若是那些过去都没发生，她也不必再纠结这些错乱的身世，只是……这一次，不能再成为他们的女儿，未免有些遗憾。裴静对着墓碑笑笑，两个大男人一开始根本不会带小孩，勉勉强强拉扯到懂事，也完全是当男孩一般放养，虽说各种囧囧有神，但她还是喜欢那样的日子。
“自然。”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唉！也不知道他走了这么一会儿，那里又被这些穿越者什么的折腾得怎样乌烟瘴气。“只是你需要找到这一界气运所钟之人，相伴百日，借此人气运抹去你身上天道诅咒。否则，纵使重头开始怕也是相似的结局。”
气运所钟之人？裴静呆呆地眨眼——哦！那不就是脑袋坏了的扶澈么？咳，是天明……
山石道人看她豁然开朗的神色，“有线索了？”
点点头，“是我一位故人的孩子，虽是年幼，身上气运承载，动之则天下乱。想必就是师祖所言之人。”
“既有线索，就是好事。”山石道人仰首看天，掐指计算，口中念念有词，“你且出去吧，外面正有人叫你。那个弟子老道我还蛮喜欢的，待回去之后你便将他那玉牌子收了吧。那上面的法术太阴损，用这些娃娃的魂魄作祭献换取天道碎片，哎……”
“什么……？”道人一挥拂尘，天边落下的残阳光芒暴涨——
“醒醒…裴姑娘醒醒。”白若摇晃着趴在桌上睡得天塌不惊的裴静。
这人戒心那么强，怎的在这里睡得这么死沉？难道被人算计了？可有谁能下药迷昏她……白若觉得不太可能，说道下药这一方面，裴静可是行家中的行家，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裴静猛地坐起，眼前还有些白茫茫，山石道人做事说风是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记恨她说他老小孩儿……裴静对自家师祖的心眼大小持保留态度。
眼前渐渐清明，左右看看，这里是她昨晚留宿的客栈房间，她坐在桌边思量事情，然后就……果然有人算计她。但绝不是通过下药的手段，那人把自己隐藏的极好，恐怕距离自己所在十分之远，否则以她的直觉没可能放过靠近的威胁。
“你没事吧？”白若看着裴静坐起之后就一动不动地发呆，眉头蹙起。几年不见裴静已然变了个样子，但那眉眼却绝不会叫人认错。只是相较于自己几年平静，这人绝对过得十分精彩，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无事。”松散垂落的发丝挡住她的表情，裴静摇摇头。几年不见少年也长大成人，只是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稚气，看样子再过几年，十年，恐怕他也还是这副模样。
所谓童颜不老，说的就是他这种招天妒的家伙吧？
白若见她冷淡，也不多说，自顾自地走到一旁拉出一只坐垫坐下。身后背着的长剑亦取下放于手边，看起来便有了几分冷淡出尘，清风雪冷的剑客风韵。
倒是比几年前像样子了。裴静满意而笑，忽然又想起山石道人最后所言，说的应当就是白若。虽然说的不清不楚，但裴静大概也想得出来，只怕那个给了他们玉牌的那个“人”也做了类似于絮雨身上那样的手脚。而吕洞宾欣赏白若单纯如雪的性子，自是希望他能回去纯阳在于那些人脱离了关系。至于玉牌，裴静本身就等于不存在，天道都找她不到，何况这些人？
“你那玉牌的力量，最好还是少用。”裴静拿起桌上放置一夜的点心，咬了一口，有些冷硬了。“你入了天宗，多少也学了些真本事，那些虚假的力量自然还是少用为妙。有人告诉我，这力量需要的代价很大，怕是你们都着了道。”
裴静将她的猜想答案拣了些不算太吓人的说了，纵使如此，白若也是脸色一白，心有余悸。
白若低头看着腰间挂着的玉牌，那玉牌颜色可爱，雕工精致，谁能想到上面竟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裴静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手上的玉牌并不是自己的东西，而是叶小焉的——这么说，她竟无意间将小焉的魂魄解救出来了么？而且叶小焉没有了牌子，灵魂便被扣在那一界。这一次她回去，有玉牌做引，叶小焉大概也能重生。
裴静眼睛亮了几分，对回去的事情更多了几分期待。连带着知晓自己身世，甚至自小对自己百般宠溺的姬别情只不过是在欺骗自己这些事带来的痛苦也被削减了几分。
她并不是没有看出来姬别情对祁进有些别的心思，只是当时身在局外，虽看得清楚却不知自身牵扯，并无太多感想。而如今也不过感叹一句，情字伤人罢了。
“你这次出来是要去哪里？”原本来找白若不过是想看看熟人如今过得怎样，没想到期间又生变数，山石道人带来的消息未免太过震撼。
白若在裴静面前，身上平时对着道家弟子疏离冷淡的寒意便顿时消失那不见踪影。归根结底，他还是对着裴静犯憷。这和实力无关，与经历也无关，心理阴影太大他怕是改不过来了。
“师父令我去往墨家机关城，人宗宗主已收到墨家邀请，师父希望我过去观望一番。以确定是否要与人宗同进退。”白若转头看她，“你也是要去墨家？”
裴静皱着眉将点心扔回盘子里，拿手帕擦擦手指，很有些嫌弃。“是啊，好容易又回去的机会，自然是要牢牢把握才是。”
裴静便将山石道人梦中传信的事说了出来，这种事情她不觉得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白若显然没想到自家开山祖师竟然对自己有如此高的评价，呆萌模式全开，脸上呆呆傻笑的表情许久都没能褪下去。
裴静忍不住伸手给他后脑勺一记锅贴，“别傻乐。我要与天明同行百日才可，若是盖聂找到天明，想来也只能去墨家。到时候嬴政的视线落到诸子百家身上，怕是连半日清闲也难得。百日之期怕是难续，你若是要同人宗逍遥子一起走，便只能分开行动——”
白若毫不犹豫，“当然是跟你一起走。”他坚信，跟裴静有肉吃，还可原地复活。
裴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也好，我不能明着出手，你倒是可以出手相助一二。”
裴静拍拍下摆直裾站起身，到楼下退了客房，小二牵来神骏黑马。
跟着出来的白若顿时泪眼朦胧，为什么他在道家百般艰苦锻炼武艺，做事勤快，出门师父也不过给了一匹还算过得去的紫燕骝。裴静大人你拉这么一匹踏炎乌骓出来是想拉仇恨么？
官道之上，两匹马绝尘而去，滚滚烟尘中洒落白若心酸的泪水——这些万恶的有钱人！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