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了花开了》壳子

13、劫数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都说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这话一点也没错。昨中午都是艳阳高照，到了傍晚六七点，突然刮来一阵大风，接着黄豆般大的雨点开始朝毫无防备的人们疯狂射击，地表的热气被雨点打起来，气温骤然下降不少。吴箐半夜里时热时冷，一晚上被子就不停地掀了盖盖了掀。
　　“呼。”镜子里挂着青色眼圈的男人叹了口气。
　　因为下过雨，车子里的皮胶味儿很浓，吴箐摇开车窗，看见并列的一辆红色奥迪，他觉得很眼熟又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总之，他从昨晚那场大雨起就一直心神不宁，老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他惴惴不安地将车速减慢，发现那辆奥迪一直驶在他前头，路线完全一致。没见过学校谁有这车呀？他心里正纳闷，奥迪在学校正门口停了下来，车里一前一后出来两个女性。吴箐心中一凛——这不是张舒婕是谁？果断地摇起车窗，继续往大道上开。今天，恐怕是上不成班了。
　　张舒婕的母亲拉着张舒婕气势汹汹地敲开了校长办公室。
　　“您好，我是卫婷，请问吴箐是在这所学校工作吗？”
　　“。。。。。。”
　　不知她们后来谈了些什么，卫婷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剪不断的泪水。对面党办的吴书记恰巧看见了这一幕，他朝没阖上的门里一望，校长正沉着脸打电话。
　　此时的吴箐漫无目的地把车从一个大道转入另一个大道，校长的来电让他不平静的心又重重地跳了两下。
　　“吴箐，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马上就快到学校了。”
　　“箐啊，你先别急着赶来，刚才有个女人拉着她女儿来找你，说是，说是。。。。。。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你先避一避。”校长是吴箐爸爸在党校的同学，关系一直很铁，当初就是他大手一挥让吴箐领了个辅导员的职，后来见到吴箐总是笑眯眯地说：
　　“小伙子，好好干，在学校照样可以发展，年轻人沉下心来自然前途无量。”
　　吴箐挂了电话，把车向着家里驶去。

　　“没来？现在几点了，他总爱迟到吗？”
　　“不不不，吴老师平时很勤快的，来得早走得晚，今天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不您先坐会吧，说不定他马上就到。”
　　“嗯，好，我就在这坐着等他。”
　　卫婷搬了两个椅子，哄着张舒婕坐下后，自己四处打量这辅导员办公室。
　　等了好一会，还是没见吴箐人，卫婷急了：“怎么回事，还不来？”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啊。”
　　“哼，肯定是你们通风报信了吧，真没种。”也不知那一句没种是骂谁，最年轻的小廖用笔往桌子上一敲：
　　“您怎么说话的呢，什么素质，真是。”
　　卫婷正是满肚子火没地方撒，小廖这下算是撞在枪口上：
　　“我就这么说话！他有种他出来，你有种你也别护着他啊！”
　　她嗓子大，话一出口把坐在一旁揪头发的张舒婕吓得跳了起来。
　　“呜呜呜。。。。。。别走。。。。。。别啊，我错啦我。。。。。。我知道错了。”
　　卫婷看见女儿这样，那股狠劲散了一大半，心头一酸，也跟着哭起来：
　　“舒婕乖，不哭不哭，妈妈不该说话那么大声，舒婕乖啊。”
　　刚才还火药味十足的小廖，看见这情况，也懵了，迟疑着开口：
　　“阿姨，对不起，您这到底是。。。。。。”
　　“我有什么办法呀，他吴箐做事又不敢担当，找了他那么久，我们家舒婕自从堕胎以后精神就。。。。。。就越来越不好控制，我能有什么办法，找了他那么久，他人也不知在哪。”
　　她虽然说得语无伦次，但大家都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安慰，最后还是那小廖扶着母女俩站起来，她拍拍椅子说：
　　“您在这等也不是回事，先扶着您女儿回家，多安抚安抚她的情绪，您把电话留下，吴箐来了我立马给您打电话。”说着，她自己眼里也有了泪，当初她也是被个绝情又狠心的破男人伤得体无完肤，完全能理解其中的痛。
　　卫张母女一出门，有个年纪稍长的男老师指着小廖说：
　　“你怎么能保证这两人不是‘碰瓷’？别把人家小吴给害了。”
　　“她们‘碰瓷’，您没见那女人手上的车钥匙吗？奥迪的！那包和那高跟鞋都是香奈儿，还有她女儿，一身的名牌，你看过这么有钱的主儿来诈骗的？”
　　大家一听她分析，确实是这个理，又想想刚才那事，不禁叹气：
　　“没想到相貌堂堂的吴箐是这种人，哎。”
　　“我说啊，现在女孩子也是，同居早恋早孕堕胎，最后不都苦得自己嘛！”
　　老师们都同意地点点头，然后又继续忙手上的工作。小廖往吴箐的办公桌上瞧了一眼，“不要脸！”她在心里骂。

　　电视的声音很大，但丝毫压不住吴箐心里的烦乱，他索性按了关机，一步一踱走到阳台。
　　两年了，他一直活在侥幸里。
　　“该来的还是来了。”

　　张舒婕堕胎后，紧绷的神经仍然没有得到放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吴箐。他自从和那些富家公子哥勾搭在一起，整日喝酒打牌泡吧，常常拉醉如泥地占着床不停打鼾翻身，她连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他们因为这事吵也吵过闹也闹过，他还发誓说自己再也不会这样，可就是控制不住，明明知道这样是可耻的玩物丧志，但一回到拼租房，看见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邋邋遢遢地躺在床上，满地的纸盒塑料袋还有发酸的果皮果核他就恶心。他往外逃，希望麻痹麻痹神经，反正有人付酒钱。等到大脑被不同度数的酒精酿泡好了，家里又是一顿激烈的争吵等着他。临近毕业，好多实习中的同学从各个地方赶回学校，不少人都褪去了青涩的大学生模样，衣冠革履焕然一新，似乎只有他和张舒婕还在浑浑噩噩地梦游。毕业后他没敢往家里打电话，父母辛辛苦苦挣钱，他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有多落魄。张舒婕虽然家庭富裕，但她很少找家里要钱，她离异的父母也很少管她。他们继续躲在那间小屋里逃避现实。有一天，又因为一件小事骂了起来。
　　“吴箐，你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说！”
　　这样的质问重复过无数遍，他总会低着姿态安慰她，但这一次他不想：
　　“是啊，我就是看不起你。”
　　张舒婕被他一反常态的语气镇住，苦笑着问：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追我！为什么啊！”
　　“当初？当初你伪装得好呀，谁知道在一起时间越久，我就越看不起你。”吴箐听见自己声音里的嘲讽，他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但这种感觉很爽，他无法自拔：
　　“你还要听吗？我告诉你，我早就受不了你了，整天除了吃睡就是闹，你有一丁点用处？你们家不是有钱吗，有钱你回家找你妈去呀，跟着我干什么？”他被陌生而又痛快的感觉拉扯着，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他指着张舒婕的鼻子说：
　　“你自己看看你像什么样，哪个男人愿意多看你一眼？看不起你？我连看都不想看！”
　　“你不是要闹吗？行啊，你闹，你自己一个人闹，老子不奉陪了！”
　　吴箐关上那扇门的时候觉得一身轻松，他清楚，他再也不会回头了——既然所有的痛苦都因为他们的结合而起，那么现在就结束吧。他回到父母身边做起了啃老族，终于有一天父亲再也无法忍受邻里和朋友问候里的同情，他拉起陷在电脑椅里的吴箐，说：
　　“你现在想怎么样？不做事也不学习，吃我的喝我的，你算个成年人？”
　　父亲已经极力克制，他不想伤了父子感情，吴箐大学里的破事他都知道了，可是人总不能永远不往前看吧。
　　“你王叔叔给你介绍了份工作，我看不错，你去不去？”
　　“在哪里？”
　　吴箐其实也想振作，但电脑一开他就不自觉地双击游戏图标，他同样痛恨赖皮般的自己。于是，做起了现在的辅导员。

作者有话说

　　人物的发展有点不受我控制= =这真是又奇怪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