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问年华》玥明星熹

45、第四十四章

　　后来回想起来，高一的这个暑假应该算得上是悠然的高中生涯中最愉快的一个假期了，如果不是发生了后来的事！
　　每天她都睡觉睡到自然醒，衣来张口，饭来伸手，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到了晚上，沈爸沈妈都出门消遣去了，独留她在家的时候，就成了她和李佑晨“煲电话粥”的时候！
　　李佑晨每次都会准时打过来，嘴里说的不过都是些日常琐事，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独特的韵味，悠然想起莫菲以前说过，李佑晨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特别有磁性，看来还真不是花痴幻想，而是确有其事。
　　至于悠然，她大多时候都是静静聆听，并无过多发言，这与她不善与人交际有很大关系。所以李佑晨就是个倾诉者，而悠然就是那个聆听者，这样的日子也算是不错。
　　等到有一天，沈妈妈在收拾悠然房间的时候，从床头的抽屉里收出一大堆信件，塞得满满，沈妈妈好奇心作祟，想着女儿没发现，正准备好好翻阅一番，就听到悠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妈妈，偷看别人的日记和信件都属于侵犯他人隐私权哦。”沈妈妈吓了一跳，却是故作镇定，“我哪里要翻你的信了，小孩子尽瞎说。”不情不愿的出了女儿的闺房。悠然耸肩，嘴角上扬，走过去看着那满柜子的书信，一封封的整理了起来。
　　里面躺着的大多都是倪伟峰写的信，悠然一封封的展开来细读，又叠好，直到最后一封信件叠好，悠然才意识到，倪伟峰信中所述大都是每天发生在他身边的趣事，而对自己提到过让他回来一趟的事情未做半分回应，这一点她以前并未意识到，直到此刻悠然心中才升起了疑虑。照悠然对倪伟峰的了解，就算他不能回家来，也定会在信中说明缘由，可是他竟只字未提，悠然觉得很奇怪。锁好柜子，站定，她决定去看望倪叔叔。
　　站在倪家门前，冷清的房屋略显落寞，没有半分生气。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悠然心中就会酸涩不已，以前倪伟峰在家的时候，有他整理打扫，还不至于落魄到这般，如今，只有病弱的倪叔叔一人在家，对家务的照顾自是心力不及。
　　悠然敲敲门板，房门半掩，应该是有人在家，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应，悠然不放心，直接走了进去。“倪叔叔，你在家吗？我是悠然啊。”悠然口里喊着，一个个房间的找着。终于在最靠里的一个房间找到了瘫倒在地的倪爸爸，悠然吓得不轻，立马跑了过去，蹲下身，手指颤巍巍的伸到他的鼻下，感觉到还有鼻息，一颗心才算稍稍安稳。“倪叔叔，你醒醒啊……”却是怎么喊也无半分反应。悠然毕竟只是个孩子，面对这样的境况一时也慌了神，停顿半刻，才起了身，找来附近的邻居，几个大个的男人齐力帮忙下，才把倪爸爸送到了医院。
　　医院的走廊里。
　　“诶呀，我说多亏了这个女孩子，峰子他爸爸这命才算保住了。”一个年长的男人感慨。
　　“是啊，你说他一个人在家，要不是及时发现，指不定死在家里都没有人知道啊。”
　　几个人窃窃私语，皆是摇头不止。
　　悠然本来怔怔的坐在长椅上，不发一言，当她听到那个“死”字，情绪一下就激动了起来，“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那人面前，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不许你这么说倪叔叔。他吉人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几个男人都是一愣，他们说什么了，这孩子就这么激动了。也只当是孩子心性，不想和她计较，其中那个年长的男子出来说话，“姑娘，你冷静点，我们也盼着老倪逢凶化吉，没有什么恶意，你别激动。”
　　悠然的气愤慢慢转化成了委屈，一下就蹲在了地上，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肩膀一下下的抖动着，看得旁边的人都是没办法。只得静默在一旁。
　　悠然蹲在那里，心中的念头一个个的转。她发现这个医院真的很讨厌，当初妈妈住进来过，当时的她六神无主，吓得没了主意；后来林可心住进来的时候已然没了任何反应，她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孟思远；这次变成倪叔叔昏迷入院！她想不通，为什么都是在这个医院，让她面对这么多生与死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才从急救室出来，悠然赶紧从地上站起，却是蹲得太久，腿脚麻木没了力气，幸好旁边的人及时扶住才没有跌倒。还是那个年长的人最先走了过去，“医生，老倪他是怎么个情况啊，怎么突然就昏倒了呢？”
　　悠然心中也是急切的想知道答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医生。
　　医生被一堆人围着，连忙摆手，“你们都安静下，听我说。这里谁是患者的家属？”没人应声。悠然答道，“大夫，他儿子不在家，有什么情况您和我说吧。”医生看了她好几下，才开始有条不紊的陈述患者病情，“就患者目前的反应来看，情况不容乐观，初步探查患者腹腔有出血，这样的情况可能还会反复，所以建议等到病情平稳之后，转入条件更好的医院住院治疗，否则还会发生类似的情况，甚至更严重的后果。”悠然仔细的听着，泪水慢慢蒙上双眼。医生看着她，无奈的摇头，“你对患者的病情了解多少？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具体的病史，我们也好对症下药。”悠然点头，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
　　等到再次出来的时候，天空也暗沉了下来，乌云笼罩，伴随着轰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瞬间洒落，路上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到处寻找避雨的处所。
　　悠然站在屋檐下，伸出右手，感受着雨水落下的节拍，“连你也在为倪叔叔伤心吗？”悠然自说自话，脑中回放着医生所说过的一字一句。
　　“说实话，就目前的医疗水平，肝癌就是绝症，像他这样已经出现出血，昏迷症状的，更是危险，就你提供的病史，他还动过胃肠手术，现在还有帕金森，多重因素相加，更是加剧了病情危险性，所以，我建议还是保守治疗，尽量减缓病人痛苦，尽人事，听天命吧。”
　　抬头望天，听天命吗？为什么这苍天无眼，要让这个家庭承受这样的悲痛？
　　雨季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没一会乌云散去，太阳又钻出了头，悠然回到病房看望了熟睡中的倪爸爸，而后就回了家。她觉得好无助，竟不知道可以向谁倾诉。告诉爸爸妈妈，他们肯定会开导她一番，与医生的意思别无二致，告诉许亚灵吗，那个热恋中的女子，还是不要去扰乱她的生活了。
　　“叮铃铃……”却是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家里空无一人，唯有悠然静坐在沙发里，把自己窝成一团，她不想动，一点都不想动，可是电话铃声却有比她更坚定的意志，一直响个不停，悠然被扰得没了耐性，起身拿起话筒，没好气的质问道，“谁啊？”
　　电话那头的李佑晨被这口吻惊了一下，“是我啊。你怎么了？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悠然最是受不了别人在她脆弱的时候嘘寒问暖，把她最后那点强装的坚强撕破，心房像是破了一个大口，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哗啦啦的泪水像开了闸，哽咽着，抽泣着。
　　李佑晨更是着急了，“悠然，你怎么了啊。谁欺负你了？你给我说啊。”
　　悠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能找他算账。”
　　李佑晨男子气概被激起，豪言壮语般，“谁说的，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一定给你找个公道回来。”
　　“老天爷。”
　　“什么？”
　　“我说老天爷欺负我了，你去找他讨公道吧。”悠然没好气的说。
　　“额，”这下李佑晨可犯难了，夸出去的海口可怎么收回来啊。“你给我说说具体怎么个情况吧，这老天爷我确实是找不着，可是我可以当你的垃圾桶，把你不好的情绪都收集起来倒掉。”
　　悠然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又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强加在别人身上是不对的。“对不起啊，我情绪激动了一点，刚才都不是针对你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发泄出去。”
　　李佑晨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了下去，“这样才对嘛，给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有些事情不是说给别人听就可以解决的，悠然随便扯了个理由才勉强算是把李佑晨唬弄了过去，放下电话，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点。
　　好奇怪，经过李佑晨这番折腾，心头的那点悲伤似乎真的能好受了一点，也许正如他所说，他把她的负面情绪都抛掉了……可是事实却是倪叔叔现下还躺在医院，她该怎么办？想起倪伟峰，她迅速找来纸笔，把倪叔叔的情况和盘托出，只希望倪伟峰看过信之后，能够即刻赶回来，不让倪叔叔有遗憾。就算是背弃了当初的约定，她也无所谓了。让他们父子团聚，才是眼下最迫切的事，不然倪叔叔肯定会抱憾终身的。
　　可是，这封信一直没有回音，直到倪叔叔出了院，悠然开了学，也没有半点音讯。没有他的回信，他的人也没有回来……悠然心头的疑虑越来越重，如果倪伟峰看到这些书信的话肯定会赶回来的，那会是什么原因才让他音信全无？又或者是这些信他根本就没有收到？
　　一个假期，悠然都在自己家和倪家奔波着，她只想着尽己所能，帮倪伟峰尽点孝道，照料倪叔叔，也算是让自己安心。每次看到悠然的到来，就算再不舒服，倪爸爸都会笑呵呵的看着她，可是悠然知道，那笑是多么的脆弱，底下掩盖的痛定是她想象不来的。没了劳动力，就没了经济来源，高额的医药费让倪爸爸望而却步，他拒绝了医生的建议，稍有好转就出了院，自己就着一些中草药煎着喝，幸而有街坊邻居的照应，生活才勉强维持了下来。可是，街坊们也不是很宽裕，少不了在背后议论纷纷，都说倪家的峰子肯定是飞上枝头就忘了这穷沟里的老爹，过好日子去了……
　　有一次悠然无意间听到，当下就火了起来，却被倪爸爸拉住，摇头劝阻，“这还是说得好听的，更难听的话我也听到过，如果都要气的话，我这条命早就没了。得了别人的好，就让别人说去吧。”
　　悠然无奈，心中对倪伟峰的嫌隙更是多了几分，可是对倪爸爸的照顾却是一点没差，还偷偷拿出了自己的压岁钱，硬塞给了倪爸爸。倪爸爸当然是不要的，却是赖不过悠然的倔脾气，两个人性子里都有一股倔劲，倪爸爸想着也许这也是当初两人一见如故的原因，便收下了那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