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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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沈两家都是大户，从提亲到婚礼，即便是庶婚，即便六礼的筹备时间前后加起来统共不过半月，却依旧办得大大气气，妥帖得挑不出一丝毛病——不要说如今这满八抬的大轿和延续了整整两条街的迎亲队伍，单单看沈家之前送过来满满九箱的布匹、九箱的珠玉和九箱的真金白银……
桩桩堪比嫡婚的物什，旨在告诉苏家，沈家不会亏待锦年——也不知是为了面子，还是因着他们自己心有愧疚。
苏家门前早已是水泄不通，无数邻里乡亲等着看新嫁娘上花轿。当然，亦不乏好事者心怀叵测地悄悄下过注——赌那弟娶兄嫂的新郎官会不会吃个闭门羹。
“小姐、小姐，姑爷在外面已经候了快半炷香了！大房奶奶和三姨娘都快急慌了！您看您……”慌乱的婢女声在门外响起，却碍于屋内人的威严不敢敲门，只得压低了嗓子轻轻催促。
一身新嫁娘装束的苏锦年，结椎髻下容颜惊人。金笄香缨的她手执汤药，将调羹递至父亲嘴边，一点一点地喂老父服下。苏锦城则双手托着父亲的腰，笔直地挺在父亲身后，想必是为了让他倚靠着有个支撑地儿。
家翁喜庆的穿着打扮与其病容形成强烈对比。
“老爷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未等锦年开口，锦城便大声训斥奴婢。
“咳……咳咳……”苏世昌虽然病重，多年州牧的威严却还在，他的咳嗽声成功地叫周围奴婢噤声。
“爹爹，您不要急。”苏锦年掏出绢帕，也不避讳，径直擦去父亲嘴边的残渍。
忙完之后才将手中物什递与扶柳，看也不看外厢，仅在扶柳退下掩上房门时，才轻启朱唇：“今日孩儿一去，不管前路如何，都请您老人家保重身体。”说完，从床沿退下，径自在堂中叩行跪拜，金钗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三伏三起。
正厅里，姨娘拉着两个年幼的孩童在一旁剥瓜子，看见喜娘和扶柳扶着锦年从内院出来，立马有一搭没一搭地作势敲打自己的孩子：“就你们俩细娃仔不懂事，你姐姐大婚，拖到现在才出来，还弄得一身是泥。明日我倒要去问问先生，这诗书礼仪都教到哪里去了？”
扶柳也不是糊涂人，一听这话便知道她骂的是谁。想着今日之后也不会再回府里看人眼色受人折辱，便怒由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正准备反唇相讥，却发觉左手被自家小姐狠狠地掐了一下，这才将已经上口的怨气悉数吞回肚子里。
苏锦年披着镶金边的大红锦缎盖头，侧转身对着三姨娘的方向微微福了福，以示歉意。三姨娘哼了一声，倒也再没开腔。
当她回转过来朝着主母正位跪下后，大房教导之声便从上方传来：“老爷的话你可要仔细记着，戒之慎之，勿违背舅姑之命。”苏秦氏一番好意，谆谆教诲，教外人看来最是贤妻良母的典型，“勉之勤之，亦不可违背闺门礼仪。”
“孩儿省得。”苏锦年细声细气地回着话，叩拜之后由喜娘和扶柳扶起，被一众诸母、姑嫂、姐妹迎送至中门。
外面哄闹声愈来愈响，苏锦年顶着蜀锦绣帕，平视前方一片嫣红，双耳之内却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婚礼是在黄昏时分举行的。
她自拜完堂后便被牵引至房内，沈家礼仪教得好，至今都没有人来打扰过她。苏锦年静静地顶着喜帕坐于床沿，外面的一切喜乐与她似乎毫不相干。
“二少爷到！”伴随着一串串不规律的脚步声，有侍女在门外喊，紧跟着便是一堆人叽叽喳喳的嬉笑。
“你们一个二个都翻了天了，给我出去出去！”沈之谦又好气又好笑地轰着门外一干人等。
喜娘举着如意上前，领着新人做足挑头、合卺等门房礼仪，正待要说几句吉祥话给两位新人，苏锦年的声音便轻轻地传来：“嬷嬷辛苦一天，早些下去歇着吧，我同二少爷有些贴己话要讲。”
正掩嘴偷笑的众婢女被刚入府的二少夫人惊了一跳，喜娘也在旁边不知所措，无辜地看着新郎官。
扶柳则被吓得汗毛倒竖，只敢拿眼睛去偷瞟自家姑爷。
也不知沈之谦是喝多了还是怎地，并未因这句大逆之话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在大家纷纷猜测许是他并未听清的同时，沈家二公子站起身来，漫步走到圆桌旁，施施然坐下，自行往酒杯里斟满酒，也不知对谁在说：“怎么，不把二少夫人放在眼里，都杵着不动？”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却碍于两位新人的态度，悄无声息地鱼涌而出，落在最后的两方女婢将房门掩上，隔绝惊扰。
大红对烛静静地燃烧着，不时从烛心中传来一两道清脆的爆裂声。两位新人相视对坐，圆桌旁的人好整以暇，床沿上的不动声色。
自他将对面人盖头掀起的那一刹起，满屋景色在对面人的盛容下逐渐暗淡。
白玉芙蓉面，柳叶微弯眉，流珠轻垂，红唇胭脂。说来也奇怪，她上的也并不是浓郁的妆容，但却依旧夺人心魄。
沈子谦喝完三杯，站起身来走到妻子面前，一身大红喜袍将原本便俊朗精神的他衬得更是挺拔俊秀，他面含酡色，星眸微眯，良久，才躬身对对面人行了一礼：“夫人，春宵一刻，万金难得，咱们还是早些歇了罢。”
虽然今夜他已被灌了不少，但世家毕竟是世家，即便是醉后的同房，这该有的仪态也是一分不少。
哪知还未等他转身吹熄红烛，苏锦年便再次破坏了这场美梦：“夫君且慢。”
沈子谦一早便知她有话要讲，等了半日却不见她开口，故说这话来激一激她，是以不曾打断对方，只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等她下文。
“妾身近日身子不爽，已提前叫扶柳去倚翠院请了青卿姑娘，”苏锦年安静地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夫君，“夫君若觉得不大体面，待足月份，我便去回了老爷夫人，求二老做主，给夫君再添两房妾室。”
苏锦年此话一出，喜房内便静得只剩两人的呼吸声。沈子谦桃花面、狭长眼，满面春色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许久不语，末了才长长地大笑两声，只那笑中透着气苦：“夫人真是好肚量！”
说完，转身将苦葫芦做的合卺杯扫落在地，摔门而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