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 ...
-
陈枫听了这些,感觉心中的某处像是被触动了。
吴跃还有这样的身世吗?他那副阳光的表情下到底还有多少幸酸、无奈、悲伤和寂寞?这些,怕是从未和人说起过吧?就像自己,表面上不在意,其实内里有多渴望亲情,只有自己知道。
很长时间里,吴夫子都只是望着街角,陈枫垂着头发愣。
“丫头,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爷爷可好?这院儿里也就只有这寥寥可数的几个人,阿青他们也都是孤儿,算是相依为命了。”说罢,慈祥的笑了。
陈枫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半晌,蓦然抬头,看到吴夫子慈祥的笑容,她也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温暖的笑意,笑着笑着,竟笑出泪来。
陈枫抹去眼角的泪珠,笑靥如花。“好,吴爷爷。”她轻声说道。
“好,好,好,丫头,臭小子不在,咱们日子照样过,哈哈哈……”吴夫子高兴极了,白胡子也跟着抖个不停,慈祥的笑意也变成了开怀的大笑。
“吴爷爷,时间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我来关门。”陈枫笑着提醒心情愉悦的吴夫子。
吴夫子点点头,带着愉悦的笑声回了屋。
陈枫望了望街角,似乎前一刻吴跃还在那里似的。她抬头仰望星空,星子竟也是那么美丽,那么闪亮,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她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遂关上院门,回了屋。由始至终,她脸上的笑容都未曾消散,就像那春日的百合一般,清新秀丽,绽放着自己的美丽,散发出夺目光辉。
第二日一早,吴跃便奔赴前线了。与此同时,陈枫规律的一天也开始了。
卯时准时起身,简单梳洗后登上书院后的山坡,开始晨习。晨习是她六岁起养成的一个习惯,每早起身后读书半个时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偷懒。她喜静,以前在陈府时,她便住在最偏远僻静、毗邻后山的青山院。后山其实并不高,不花一刻钟便能爬上山顶。山顶有棵大榕树,约有三人合抱那么粗。陈枫每天早上都会爬上山顶,坐在大榕树下晨习。她也并不是非要去那里,只是她不想面对自己的亲人那副嘴脸,也不想接受下人们同情的目光洗礼而已。
昨日她熟悉环境时偶然发现了这处绿草如茵的小山坡,坡上也有一颗老槐树,枝繁叶茂,心下甚是高兴,今早便带着书来了。沐浴在晨风中静心读书。
做完晨习,陈枫回到书院,着手准备早饭。
这书院里原是有一个杂使老妈子的,只是前几日发了病,回家养着去了,书院里就只剩了两个书童做些杂活,还有一个丫头洗衣打扫。这丫头虽也会做饭,只是手艺实在不怎么样,于是陈枫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活计。她虽出身大家,可到底未曾娇生惯养着,什么活都可做。
回到书院,就见晓儿已是起身,并阿青、阿莫两人,一同在扫院子。见她进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姑娘早。”
“早。我去准备早饭。”说罢,径直走向厨房。
三人见陈枫走远,凑在一起,低声议论。殊不知陈枫耳力极好。他们说的她都悉数听了去。
阿青:“哎,你说这陈姑娘什么来头啊,要做夫子不说,居然还得到了咱吴先生的认可,真不简单!”
阿莫:“是啊,我还听见先生不断地夸她有才华呢,估摸着有些学问呢。”
晓儿:“看姑娘那气质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哦,居然还能做杂活,还会做饭。昨晚那顿饭可是让我羞了好久,我的手艺和姑娘一比,那可真是拿不出手。姑娘还有那许多学问,可真厉害。”
陈枫没有回头,只当从未听见他们的议论,走进了厨房。
……
早饭后,书院已陆续有孩子进门。
陈枫拿着吴夫子交给她的戒尺本已走至学堂窗旁,向内一瞥,见孩子们都已坐在座位上拿出书本读着书,那神情如获至宝,她又将戒尺默默放回了房里,浅笑着走进学堂。
孩子们见她走了进来,自觉停了下来,学堂里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孩子们都拿好奇的目光望着她,其中也有晓儿、阿青和阿莫三人,他们毕竟只有十一岁,又都是孤儿,才被吴夫子收留,住在书院。他们同样渴望着知识的洗礼。
陈枫为这堂课下足了功夫,她的第一堂课总归是顺利的。这也为她平添了许多信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转眼陈枫来这儿已过两月。这几日书院门口总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见他进来,就站在那里看里面上课,直到下学才跟着下学的孩子们一同离开。
他不进来,性情偏冷的陈枫也不会上赶着去问他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
那人站在书院门外看了几天就走了,陈枫只道那人莫名其妙,也未受影响。
过了两日,那人又来了,这次他带了一个小男孩。陈枫也不在意,他若还是站在门外,就站着吧,又对她无甚影响。
下学后,陈枫径直走向了后院。刚走几步,就听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夫子请留步。”她应声而停,回身就见那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牵着那个小男孩的手向她疾步走来。
“公子有事?”
“先生,”那人犹豫一瞬,“先生,现在可还收学生?”
陈枫见他领着一个孩子心下就将他的目的猜的七七八八,如今听他开口倒也不惊讶。
陈枫看了男子一眼,便低下头看着那个男孩。
小男孩面无表情,眼中透着一股倔强,大概八岁的样子。见陈枫低头看他,他便也抬头直视陈枫的双眼,丝毫不畏缩。
“是你要入学么?”
小男孩看了她半晌,这才开口,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冰冷,让陈枫禁不住仔细瞧他。这是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孩子,生得好看,只是穿着粗布衣也难掩他身上那高门大户才能养出的气质。这孩子必定经历了什么才会来到这里,一般大户都会请先生去府上亲自授课,而不是送孩子来书院学习。
“是我。”
“如今已过了招收学生的时节。”
“我可以跟上。”
“若我不收你呢?”
男孩毫无预兆地掀起布衣跪了下来。“清先生收下我。”眉宇间透着一股他这个年纪不会有的坚定。
陈枫不语,只静静与男孩对视。
站在一旁一直未能插上话的男子见状有心说些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此时吴夫子恰好从后院走了出来,见陈枫面色淡然的与一跪在地上的小男孩对视,不禁好奇,向他们走了过来。
“丫头,怎么回事?”吴夫子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孩,询问陈枫。
“吴爷爷,我想收下这个学生。”陈枫转眼看着吴夫子,神色是少有的认真。
吴夫子又仔细瞧了瞧跪在地上的男孩,心下明了不少。“即是你要收的学生,那便随你。此事全凭你做主。”说罢,捋着胡子走出了书院,不知去做什么。
“站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跪地、跪父母。跟我来吧。”男孩听后挥开了男子伸向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跟在陈枫身后,进了后院书房。
“公子请说。”示意两人坐下,陈枫看向男子。
男子谢过陈枫,坐了下来,男孩却冷冷地站在一旁,不肯坐。
“在下路姓单名一个北字,这是我的侄子,姓路名隐之。隐之自幼父母双亡,”说到这里时,路北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又被他掩饰了过去,但却被陈枫捕捉到了,“由我一手带大。这孩子不爱说话,都这么大了也没什么朋友,眼见他要将自己封闭起来,这才想要提早将他送入书院,书院孩子也多,就指望着能让他有所转变。路某斗胆,请先生允许隐之住在书院。我常年奔走在外,家中也无女眷,实在无法照顾隐之,若先生允了这个请求,路某必感激不尽。”说罢,抱拳行礼。
陈枫仔细瞧了瞧路北。见他面如冠玉,眉宇间尽是正气,是个君子。陈枫又瞧了瞧路隐之,遂答应了路北。
送走路北,陈枫来到了路隐之面前。
“隐之,我这里规矩不多,我也从不带戒尺,在我这里,你只需遵守两条:其一,尊师;其二,勤奋。若你做不到,就趁早离开吧。”陈枫面色淡然,吐字有力,尽数听入了路隐之的耳中。
“谢先生收下隐之,隐之定不负先生所望。老师,请受弟子三拜。”说罢,干脆的掀衣而跪,毫不拖泥带水,对着陈枫,生生磕了三个响头,白瓷般的额头都磕出了一片红,可见有多用力,又可见其心之诚。陈枫这弟子,也算收下了。
路隐之的行李还在家中,路北怕陈枫反悔,先行回家为路隐之收拾行李,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下人样的人将路隐之的行李送了来。还带来了路北的口头嘱托和一封信。路北因事缠身,没能亲自来。
拿到自己的行李,路隐之便跟在晓儿身后,去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就在陈枫的房间旁边,是陈枫吩咐的晓儿。也许是看隐之还小,想要亲自照顾吧。毕竟晓儿才十一岁,陈枫怕她照顾不好隐之这个才八岁的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