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之孽爱（万妖女王）》岁华

23、温爱

　　萧镜若回到寝宫的时候，殷生已经在那里翘首等待了。她自从接受了萧镜若对她的启蒙，先天隐藏蛰伏着的许多潜能都正在慢慢的觉醒，先前化形之前的那团远古妖气隐隐的在她心内昭唤，她的血脉在遥远的赤山提醒着她回归和崛起。然而……

　　殷生抬起头，感应到那人的气息在逐渐的接近，不觉间露出那可以称之为幸福和沉迷的笑容。还不想离开，还舍不得离开……不能带他一起去，那里还需要一次翻天覆地的更新，在那里，人类是存活不了的……所以舍不得、放不下，也许那就是人类书上称之为爱情的东西吧，不过殷生知道，她对他的感情远比那所谓的爱情来得更加深远而有缘由。

　　“阿镜！”萧镜若抬眼，看向那柔美绝色的女子向他满怀热情的跑来。他没有退却，也没有推拒，一如既往的任这只骷髅将他拥到怀里。

　　“阿镜……”殷生轻柔的而温软的吐出这两个字，好像那是世上最柔软最需要珍惜的事物。她抬头吻上萧镜若有些冰凉的唇，独占的也不失温柔的允吸揉捻，直到将自己的气息全部传到他那里去，让他整个人都染上她的气息为止。“好想你，阿镜……”

　　听着殷生温柔而缱绻的情话，萧镜若仍是没有过多的表情，他微微推开吻着他唇的殷生，垂下幽深而漆黑的眼眸看着她，那眼里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一如既往的深沉而幽静，但仿佛又太沉静了，近乎有些冷了。

　　“殷生”萧镜若看着这只近在咫尺对他满眼爱恋的妖，轻轻开口道：“你当初为什么……会跟我过来？”

　　殷生望着他，眼底如萤火般泛起淡淡的光亮“你叫我来，我就来了……”她注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正平静的倒映着她的身影“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是吗……”萧镜若垂下眼，缓缓道：“若是，我现在，叫你走呢？”
　　“走？去哪？”殷生定定的看着他，问道：“你想去哪？”
　　“如果，我是让你一个人离开呢？殷生，你可以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去，也许那里，会更适合你……”

　　萧镜若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起了这么仁慈的心思，但当看到殷生那全心依赖毫不作伪的样子时，他突然就有些不忍，也许，可以放她一条生路……毕竟这么多年，也只有她，能让他没那么空虚而绝望。虽然，那些说不定也不过是他自己可怜可悲的幻想，将一个一开始就居心叵测、恶毒残忍的妖魔当成可以救命的稻草。

　　绝望源源不绝，萧镜若不打算再去冒这个险。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打算对这个骷髅付出什么情感，即使他赐予了她名字，即使他们有了比任何人都要更亲密的关系。
　　一开始只是一场排解无聊的游戏罢了，妖魔没有心，他也早就没有情。都只是为了排解那空虚而莫名绝望而已，却在到了临头时，还是让他犹豫了。

　　他不爱她，萧镜若很清楚，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更不要说是一个无心的妖魔。他的犹豫，只是因为一时的迷惑。
　　没有用的、甚至可能还会反过头来制约伤害你的工具，为什么不彻底扔掉呢？而且为了排除隐患，应该将她彻底消灭才对。这才是他萧镜若会做的事。现在的一时迷惑，只是想在最后给她留一次机会罢了。

　　“你要我走？”殷生猛地抬头盯着他，眼里是萧镜若看不懂的翻涌的情绪“没有你，我哪里都不去。”她的话轻柔如常，却莫名让萧镜若倒吸一口气，一种似乎已经被牢牢束缚的感觉让他惧怕。

　　萧镜若一把推开她，面色渐渐冷了下来“你真的不走？”见殷生仍是定定的看着自己，他闭了闭眼，偏头轻语道：“我早知道，怎么可能简简单单的说几句话就能让你放弃。”
　　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我心狠……

　　萧镜若不怕死亡，也许还隐隐的期待着死亡，他就像个外表华丽光鲜内里早已腐败的人偶一般，活着只是在演一出剧。如果殷生真的只是只单纯而遵循本性的妖，他倒是宁愿死在她手里。但是，萧镜若最不能容忍别人触及他的底线，欺骗、肮脏、杀戮……这不是他能接受的生命的终点，所以赤山那次他才没有任血魔杀死他自己，也因此才遇到了现在的殷生。

　　他正出神的想着这些，忽然感到皮肤上一片温热的触感，他诧异的睁开眼睛，眼前是殷生那绛色流转的眼眸，如同炽热的太阳和火焰，温暖而火热，就像她现在与他相贴的手心。

　　“你……”萧镜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怎么会……”他触着她的透着温度的手心，感到了那仿佛能灼痛他的热度。“怎么会有温度……你明明……怎么会？”萧镜若有些发愣的看着殷生，一时语塞。

　　殷生看着他愣住的样子，不觉轻轻笑了起来，她缓缓的弯下手指，与萧镜若十指相扣，属于人类的温暖在他们相贴的肌肤间流动鲜活。

　　“喜欢吗？我送你的礼物。”

　　她看着他，充满温柔和爱意，绛色的眼眸如同火焰色的珍珠宝石“阿镜，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能离开我。你想要的、你想做的，我都可以为你完成，我只需要，你永远陪着我。”

　　然而萧镜若还是抽走了自己的手，他有些犹疑又似乎有些顾虑，抬眼看了看殷生，摇了摇头，往后退去“不”他慢慢往后退，直视着殷生绛色的眼眸，仿佛第一天才认识她一样“不，我不会，我，不能，我做不到……我，不可能一直和谁在一起，我只是……”

　　“而你，你也只是个骨妖而已，殷生。”萧镜若退着步，他的话说得没有底气而变得有些磕磕巴巴。他随意瞥了眼宫外隐隐穿梭着的宫女们，又借口道：“就算我需要一个人，那也不会是你。从她们中找不更好吗？”

　　他停住了脚步，那距离已经足够让他感到安全。萧镜若垂下眸，他没有听到殷生的回答，那竟然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像是为了要打破此刻尴尬而沉闷的氛围，萧镜若又重申道：“我不管你做什么，殷生。如果那是你真实的要求，我也不可能答应。我不属于任何人，甚至不属于我自己。我不要你的温度，我不需要。”萧镜若说完，就像逃避什么一样转身跑了出去。

　　殷生独自站在原地，从窗外投进的昏暗的光将她的阴影拉得很长很长。她竟意外的站在原地，看着出尔反尔的恋人越跑越远……
　　等萧镜若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殷生才收起脸上那温柔得诡异的表情，恢复成她冷漠的面容。她转身，朝着和萧镜若相背的方向慢慢走去，那里有成群整日嬉闹欢笑的美人宫女……

　　萧镜若跑到宫外就停住了脚步，他眼前是西陵王宫最巍峨辉煌的拱顶，金黄的瓦片在阳光下奢侈的散发着璀璨的光，仿佛在人们抬眼的那一刹那就能刺伤人们的眼睛。萧镜若捂住脸，沿着宫墙缓缓往下滑。那妖物为什么会跟他说那些话？她想要的不应该是更强大的力量和更精进的修为？什么温度，他才不需要什么温度……

　　永远都只是他一个人，他也并没有打算再让其他人进驻他的世界……父王母后不可以，萧越不可以，殷生……也不可以。

　　萧镜若站起身，回头看了眼这阳光下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木樨宫。他从小就住在这里，感受到了它的富贵和奢华，也感受到了它的冰冷和荒唐。这一切都像个闹剧，可他却不得不回去面对这个闹剧。

　　就算最后真的要由他自己彻底除掉殷生，他也不想此刻立即决定，尤其前提是为了这个决定他还必须要求助那个面目可憎的大巫师。

　　萧镜若这样想着，便提脚往回走。然而这一次，他却在木樨宫内感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危险而黑暗的气息，仿佛四处翻涌着人们恐慌的尖叫和四溅的鲜血一般，虽然现实中萧镜若的眼前是一片寂静得诡异的宫殿。

　　他慢慢的放轻脚步和气息往宫内走去。

　　眼前的一幕是他至今回想起来仍会觉得隐隐恐惧的。不同于在战场上人与人之间的血肉厮杀，萧镜若第一次感受到了另一种属于恶魔的杀戮……

　　他隐藏在宫门的阴影里，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殷生面无表情的，如同进行一个无聊的游戏般，逐个将嘶声尖叫却完全发不出声音的宫女们缓缓杀死，不需要什么利刃，也无需什么力量，那些被魔魇住的待宰羔羊就如同摔碎在污泥塘里玻璃珠，破碎的同时映着满天血色妖艳的花。

　　萧镜若在那场“华丽的屠杀”即将结束前，抽身离去了。他不打算阻止已经狂化了的殷生，他现在应该找的，是那个一直让他厌恶的大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