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无声阶已凉》没小张

76、第七十五章

　　顾璟言醒来后已是第二日傍晚。
　　夕阳斜晖射进窗棂，铺在他身上。挣扎着起身，顾璟言只觉得身子沉重的仿佛不是自己的，每挪动一下都要花上巨大的力气。
　　“我来帮你。”容然推门进来，眼中便是这幅情景。忙放下手中端着的药碗，上前扶着顾璟言坐起身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喊我就好，别一个人撑着。”
　　“是。”容然稍带斥责又有些心疼的话语熨帖着顾璟言的心，嘴角不禁上扬。
　　“来，喝药吧。”容然吹了吹瓷勺中的汤药，小心地送到顾璟言嘴边。
　　这场景让顾璟言忍不住想起上次自己受伤时，容然也是这样细心的照顾自己，笑意又扩散了些。
　　“想什么呢？药都快凉了。”容然催促道。
　　“没想什么，”顾璟言咽下嘴边苦涩汤药，心中却犹如灌入蜜糖，“只是想到上次受伤，你也是这样体贴地照顾我，我很开心。”
　　“受了伤还开心，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容然想起顾璟言的伤势，还是忍不住后怕，“万一这次你没有上次的运气——”
　　“你全想起来了？”听到容然提及“上次”，顾璟言连药都顾不上喝，急急抓住容然问道。
　　容然面上表情僵了僵，又迅速恢复正常。朝着顾璟言缓缓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只不过是有些模糊的影像罢了。”
　　见顾璟言仍狐疑地看着自己，容然只得快快转开话题：“若是想起来，我自会告诉你。现在你还是赶紧喝药罢，药凉了就没有效用了。”
　　听到容然的否认，顾璟言心头滑过一丝失落。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仍是笑了笑道：“是我太心急了，总是想着，要是你还能记得我就好了。”
　　顾璟言眼中不容错辨的深情让容然心口一震。然而话冲到嘴边，却又咽下，只是沉默地继续递上药勺。

　　夜间大夫来复诊过后，确定顾璟言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调理。虽说如此，但毕竟这次伤势颇重，恐怕会留下后遗症，大夫临走前，拉过容然便是一番细细交待。
　　“什么后遗症？”容然急急追问。
　　“因为他长时间呆在阴湿之地，以后天冷的时候，可能会感到腿寒。”大夫收起医具，慢慢踱步出门，“背部的箭伤也很深，若是可以，以后就尽量不要让病人的背部再受重压。”
　　“除了这些呢？”容然一边用心记着，一边起身送大夫离开。
　　“嗯，其他也没有什么了。”大夫捋了捋胡须又加了一句，“只是这几日的调养乃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还请夫人好好照看。”
　　“我不是——”容然被大夫的无心之语羞得满面通红，然而却又不知从何解释，只得应承道，“是，我记下了。”
　　“那就这样吧。”大夫别过容然，慢悠悠离开了院子。

　　“大夫说了什么？”顾璟言见容然进来，出声问道。
　　容然想到顾璟言为了自己，从今以后也许都得在天冷时忍受疼痛，就不由得泛起一阵心酸。坐在顾璟言床边，不知该怎么对他开口。
　　顾璟言并不在乎自己这身伤痛，只是看到容然泛红的眼眶感到分外心疼，不由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不要担心了，我肯定会没事的。”
　　“你怎么这么傻呢？”容然埋头在顾璟言怀中闷声说道，“当初你就不应该来找我的——”说着停了下来，犹豫了半晌才继续道，“以后天冷时，你也许都得忍受腿寒之痛。还有你的背，也可能再也受不得重压。”
　　“我当是什么呢。”顾璟言抚了抚容然的背，“腿寒就用暖炉捂着，背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正经了起来，“这个倒是该遗憾，以后我可能就背不动你了。”
　　顾璟言略带调笑的话稍稍化解了容然心头的难过，可她还是将头埋着，一言不发。
　　“不能背你，就用抱的呗。”顾璟言靠近容然耳边，暧昧地笑道，“怎么，这样你还难过？”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容然在为自己不能被背而难过般。容然满面通红地捶了顾璟言一拳，一把将他推开。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她自然是知道顾璟言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可是这样的顾璟言反而更让她心酸，泪水含在眼眶中就要流下，容然只能偏过头去假装生气，不想让顾璟言看到如此脆弱的她。
　　“别难受了。”顾璟言像是早看透了容然的心思，拉回容然，轻轻拂去她颊畔的泪珠，“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容然点点头，却不说话，她怕一说话，浓浓鼻音会泄露自己太多的情感。
　　顾璟言望着容然现在这样红着眼眶半低头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
　　光线投射，在她眼下映出半月的柔软弧线。而她低眉柔情，像一株月下的幽兰等着自己采撷。而这样的美好，也许今生今世，都只为自己一个人绽放。
　　可能是顾璟言的目光太过灼热，容然只觉得他眼光所及之处都不明所以的发起热来，先前的那些担忧和悲伤尽数化成了耳尖透红的羞涩。
　　而顾璟言的目光因此却愈发灼热起来，烧得容然只想伸手将他的双眼捂住，仿佛这样自己才能稍微好受些。
　　而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顾璟言好笑地享受着容然如此不常见的小女儿情态，心中更是腾升起一股想要逗弄她的心情。
　　“捂住我的眼睛有什么用呢？你的样子，我早已在脑中描摹千万遍了。”
　　“你不要说话！”容然在男女情事方面，真真清纯如白纸。因此，当顾璟言这么说的时候，容然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忙腾出一只手去堵上了他的嘴。
　　而顾璟言却趁势拉下捂着自己眼睛嘴巴的容然的双手，将其攥在自己的大手之间：“只要我还能陪在你身旁，就算再痛，我也受得——”抵上容然额头，剩下的话语已消逝在两人唇边。
　　呼吸悠长，连日的刻骨相思都尽付与这唇齿的缠绵之中，只剩身边灯盏忽明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