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院》罹曦

2、【第一章】葬礼（上）

　　斐格威渐渐进入了夏季，阿玛特城镇下着连绵不断的雨，粘稠湿热的感觉不禁让人甚至感觉连雨都是热的。一群人穿着黑色的服饰站在被雨水泡得稀烂的泥土上，几位漂亮的小姐和感性的妇人嫌弃地提高了自己的裙摆，避免被泥水弄脏，但她们华丽的高跟鞋早已和那些男人的皮鞋一样，被泥水给玷污了。再干净的裙摆也只是表面现象。
　　几个穿着道袍的白教会教徒正在小心翼翼地把一个质量上好的棺材小心翼翼放进挖好的坑里，在一旁淋着雨装模作样地念叨颂词的牧师气势高昂，反正又不是他家死人。
　　死者的家人看起来并不怎么伤心，仆人们都面无表情地为自己娇贵的主子撑伞，几个小姐捂着嘴窃笑，或许是为了可以分到家产或排除了眼中钉而高兴。
　　死去的是阿玛特城镇的一户大户人家的贵妇人，因为那家人的男主人常年在外走商，所以她管理着家里所有的财产，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招人记恨而折寿早死的吧。
　　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小女孩离人群远远地站着，她们没有可以避雨的雨伞，黑色的斗篷下是破旧的女仆服，雨水顺着两人红色的发梢滴下。人群中没有一个人要给她们好眼色的样子，倒反连一些刺眼的藐视的哂笑都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雨越下越大，教士不得不加快速度念完他祷告的颂词，那位夫人的棺材继而被放进事先挖好的土坑里，教徒们拿着生着红锈的铁铲开始填土，铲子插入稀烂的土里发出的声音在那些贵人小姐的耳朵里听起来是多么的舒服，因为这是为她们即将分到财产而奏起的庆悦声。
　　两个红发女孩中的比较小的那个女孩开始啜泣起来，随后被另一个立即把她的泪水与雨水混在了脸上，帮她把斗篷的帽檐更加拉低了许些。
　　“可别让那些阴谋家看到了我们的软弱，布兰琪，大夫人是个聪明人，她不会心甘情愿地把整个家族的财产留给那些小女人的。”
　　小女孩点了点头，坚定地擦去控制不住的眼泪。
　　在大夫人的墓前立起十字架后，人群们装着哭丧了一会儿便打算打道回府。两个女孩想要跟上大部队的脚步，却被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给拦住了。
　　她是一个二十多岁来头的女人，突出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使她得不到这个家族的男主人的喜爱，不过大夫人死后，这个家都该归她管了。
　　两个女孩向她行了个礼，可后者却不削地把女孩堆到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摔在稀泥里的女孩，一脸嫌弃地说道：“罗尔丝、布兰琪，你们这两个小贱人给我听好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耍了什么把戏，居然能让那个女人的遗嘱上要求把一半的遗产都分给你们两个，不过你们是不可能得到那些遗产的，而且看在你们两个是哪个女人生前最喜欢的女仆的份上，你们就留在这里做她的守墓人吧，我们不会在物质上亏待你的。”
　　两个女孩微微震惊不已，慢悠悠地从泥地里爬了起来。
　　“夫人她有留给我们那么多的财产？”叫做布兰琪的小女孩问道。
　　“遗嘱的内容还没有公开，我只是提前跟你们说一声，你们自己考虑吧，不过你们认为你们抱着一大笔财产在那个家族里会平安待下去？”女人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一座破旧的别墅小屋，“这将是你们该居住的房子，我不管你们去哪里总之别回到那个家族里来，钱我会一直支助你们的。”
　　布兰琪想上前质问那个女人，毕竟那是她们两人该得到的遗产，定会有些愤愤不平。但她被罗尔丝拉住了衣服，虽不服气地看了一眼旁边镇定自若的比自己大一些的女孩，但也只能乖乖听话。
　　其实那个女人给她们的这种待遇已经远远好过她们两人抱着一堆财产在那个不安分的家族里享受了，并且按罗尔丝这种懒人的思路来说，她宁可天天呆在墓地里发呆也不愿在那么大个别墅里整天干活。
　　两人跟着女人身边的女仆长一起回到了那个看似豪华而却是一盘散沙的家庭里，每个人都没有要对突然获得从天而降的一大笔财产的她们有好脸色的样子，因为他们都认为，两个小小的贴身女仆怎么可能获得这一大笔的遗产。
　　安吉丽夫人也考虑到她们两人在她死后并继承她的遗产后，已经完全没有还能继续待在欧塔娜家族的资格了，就把她们交给她的亲妹妹丽丝来安排她们两人以后的去处。
　　然而现在她们也只是回来收拾东西走人的，说得好听点就是另找去处，说难听点就是被逐出家门。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淋着雨站在别墅大院的大铁门前，女仆长把罗尔丝的钥匙给收了回去了，她们已经无法再踏入这个大门了。
　　“该走了。”许久，罗尔丝无力地叹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拉着布兰琪往通往城镇外的小路走去刚刚的墓地。
　　她们刚转身，就有一个像乞丐一样落魄的女人突然抓住了她们的衣服，然后在她们失去平衡倒下之前女人就已经抢先一步跪在她们面前。
　　“你们是欧塔娜的人吧？求求你们带我去见见我的母亲吧！我刚刚得到她去世的消息但他们却把我赶出来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乞丐女人说的应该是刚刚埋在墓地里的安吉丽夫人。
　　但是据罗尔丝在欧塔娜家族当了几年的女仆所知道的一些事来说，安吉丽夫人自从嫁到欧塔娜来之后就从没有过孩子，怎么可能突然跑来一个17岁左右的乞丐女人谎称她是安吉丽夫人的女儿。常人的观点来看这很明显就是在打着遗产的主意。
　　还没等罗尔丝开口问清楚这个女人这样说的原因，铁门里的大院里传来了守门的老女仆的沙哑的尖叫声：“又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魔！别缠着欧塔娜的守墓者大人！”老女仆拿起一把扫帚，打开铁门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不知是因为这个老女仆老眼昏花用扫帚打不中身手敏捷四处躲藏的乞丐女人还是什么的，布兰琪甚至觉得这个老女仆倒是像把她们跟这个乞丐沦为一谈，像赶走野狗一样对她们挥舞着肮脏的扫帚。
　　“你们是我母亲的守墓人？我求求你们让我去看一眼我母亲的墓碑吧！”乞丐女人像是看到了一般，跪下紧紧抓着布兰琪的裙角不放，布兰琪被吓到了，这个疯女人像是不要命一样，不论那个老女仆怎样用力地打她，她都没有丝毫想要放弃的意思。
　　罗尔丝握住乞丐女人抓着布兰琪裙角的枯干的手，想让她好好地冷静下来。
　　但是下一秒，罗尔丝和布兰琪的眼前突然被猩红刺鼻的粘稠液体给遮去了视线，与雨水高出很多温度的液体喷溅在她们的身体上，穿透过薄薄的衣物触碰到了她们的皮肤，奇怪的粘糊糊的触感让她们头皮发麻。
　　是热乎乎的血。
　　乞丐女人的头颅突然歪向一边，头和颈项只剩下一层皮连着接，脖子的动脉的血液瞬间像涌泉一样喷溅了出来，直接喷到了她们两人身上。腥臭粘稠的血液混淆在磅礴大雨中，粉红色的血与雨的混合液体渐渐向四处弥漫开来。
　　拿着沾满血的柴刀站在乞丐女人的身体身后的老女仆显然是被自己的举动给吓到了，她用颤抖得不行的声音为自己的罪行找了一个再虚伪不过的理由。
　　“噢……上帝……这可是那小魔鬼自找的，可不关我的事啊……”一条人命的价值最终就被贬低在这一句话里。
　　老女仆颤颤巍巍地把柴刀扔到了旁边的草丛堆里，罗尔丝和布兰琪愣在了原地很久，布兰琪不能尖叫出声来，因为这样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白教会的人会污蔑她们沾染上了恶魔的血而把她们视为恶人处以火刑。
　　而罗尔丝对于这种东西已经不见怪了，在别墅里工作避免不了会久不久地受罚，看见被北欧海盗卖来的农奴被活活打死的事也不是没有过。身为奴隶或者下人的人在那些贵族的眼里简直连畜生都不算。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许久，布兰琪才慢慢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禁脚软。
　　“白教会的人会收拾的，他们很爱管闲事，就算这里是中立区的地界。”罗尔丝揉了揉眼睛，一些血液混了进去，眼睛里夹杂着雨水和血液的感觉很不好受。
　　“我们该去哪呢，该不会真要一辈子都要待在那个墓地里吧？”
　　“她们要我们去当守墓人也只是一个想要得到遗产的理由而已，不过我们这边也得到了高昂的经济支柱，又不用打扫又有钱花，这可轻松多了。”
　　“但是总觉得为了那些并不多的财产也用不着这么拼命把我们赶出来感觉怪怪的。”
　　“总之我们先在那里安定下来吧，实在不行以我们的这种身份说不定能混进黑教会里。”
　　罗尔丝帮死去的乞丐女人盖上了自己的斗篷，捡回了她滚在旁边的头颅，为她合上了眼帘，她们两人为女人还原好她原本的身体，这样就一点也不像被砍断脖子的尸体了，至少也让她死后是一个完整的身体。
　　身后雄伟壮丽的大房子里不断传出举办宴会的嬉闹声，穿透过天上的哭泣声向四处扩散。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如果那个老女仆要向她的主人说这件事的话，早就会有一堆警卫出来把尸体扛走了，估计是她不止一次活生生地打死人了吧，都已经习惯了。
　　房子阁楼卧室被窗帘遮挡的窗户，时不时有几对男女曼妙的身姿在扭动，旁边的几间卧室的窗户也是如此。那么明摆着来也不懂换一个厚一点的窗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