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晓笙风荻

2、2

　　那天晚上，钱老板果然在镇里最好的酒楼春风阁设宴招待，杨毅也没推辞，按时出现在了酒席上。
　　春风阁也有一大半钱家的股份，他们一来，掌柜的亲自接待，几样招牌菜很快就上了桌。
　　“杨司令远道而来，一定要尝尝我们当地的特色菜，这即使在省里都是吃不到的。”钱洪满面带笑，又把酒满上，殷勤相劝，“这酒也是我们本地自酿的。钱某先干为敬了。”
　　钱洪早打听过，杨毅是华北军区总司令杨晋威的养子，普通吃喝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所以今晚特意吩咐了，端上来的都是些本地风味，满满地摆了一桌。
　　杨毅举杯饮尽了，笑道：“钱老板好大的排场啊，早就听说钱老板生意做得很大，这两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杨司令取笑了。”钱洪忙陪笑道，“不过是些小本生意，安宁是个小地方，再怎么做也比不过省城。”
　　“钱老板太谦虚了，听刘书记说，这镇里大部分商家都归在钱老板的业下。我昨日上街，看到有个很大的药铺，叫什么庆仁堂的，听说也是钱老板的产业？”
　　“是啊，以后杨司令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只管去拿。”管家在一旁主动接话道，“不只是庆仁堂，还有锦云珠宝行，林氏典当行...”
　　“老王！”钱洪见杨毅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忙截住了管家的话头，“杨司令见笑了...不过以后要是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杨司令尽管开口。”
　　虽是初次见面，钱洪却已感觉到，这杨毅虽只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但颇为老成，即便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他，也不是很能摸得清他的情绪。
　　杨毅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笑笑：“原来林氏典当行也是钱老板的产业。今日听二太太说林家将铺子卖了人，原便是卖给了钱老板。”
　　钱洪不知他为什么特意说起这个店铺，只能小心地解释道：“杨司令有所不知，林家当年并没有把店面卖给钱某，而是卖给了另外的人，但那人经营不当眼看着好好的店就败落了，我看着不忍心，便给盘了下来。”
　　“哦。”杨毅点点头，“现在那铺子必定是兴旺的很，林家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感激钱老板的。”
　　钱洪总觉得他话里带着讥讽，嘿嘿地讪笑了两声：“杨司令难道认识林家的人？”
　　杨毅浅啜了一口酒，赞道：“还真是好酒啊。”放下杯子，淡淡道：“我小的时候，在安平住过一段时间，和他们家人见过几面。”
　　“原来杨司令到过安平啊，我怎么没有印象，真是...”钱洪一副懊恼的样子。
　　“钱老板是贵人，哪能什么人都记得呢，况且我也只呆了很短的时间。”杨毅不以为意的笑笑，“对了，我还记得当年镇子上有个教书的颜先生，很和善的人，杨老板可知道他如今哪里去了么？”
　　“原来杨司令认识颜先生啊。”钱洪一听，神情一下子热络起来，忙又把两人的酒都满上，“那看来我和杨司令还很有缘分呢。”
　　“颜先生的女儿，就是我家二夫人呢。”管家的表情也舒展起来，又抢先给杨毅解释道。
　　“是么？”杨毅扬了扬眉，目光中有片刻的惊讶，举杯轻轻地和钱洪碰了，一饮而尽，“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份呢。”
　　听了这话，钱洪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这个贵人算是结交上了。
　　“既然这样，这兵荒马乱的，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还要靠杨司令多多帮衬呢。”
　　“这个自然。”
　　有了杨毅的这个答案，钱洪心花怒放，忙让小二再上酒来，却没有看见，杨毅的唇边，隐隐的是一丝冷笑。

　　回驻军总部的路上，后座上的杨毅一直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连车到了总部门口都未发觉。
　　“司令，到了。”见他没反应，刘书记从副驾驶座上转过头来，提醒他。
　　“哦。”他方如梦初醒，下了车，往屋里走了几步，像又想起了什么，“刘书记，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听个人？”
　　“司令您说。”
　　“当年林家的大儿子林虎。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哪儿去了，那铺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卖掉？”他沉吟了一下，“哦，还有个人，二太太。”
　　“您是说，钱家的二太太？”
　　“嗯。钱家的二太太。”杨毅的眸子漆黑不见底，“如果钱洪说的没错的话，也是颜先生的独女，林虎当年的未婚妻，颜中玉。”

　　入夜。
　　颜中玉早早地更衣上了床，她知道钱洪不会来她这里过夜，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她又想起了白日里杨毅的问话，她以为这十年的光阴，早已磨去了她所有关于他的记忆。然而没想到，他只是深藏在了某个地方，一旦触及了，还是会生生地痛。
　　十年，她早已不是她了，而他，想必也早已远在天涯。
　　她拥着被子，愣愣地出神。
　　忽然一阵砸门声惊醒了她。开了门，跌跌撞撞进来的却是钱洪。
　　“怎么那么早就关了门。”他满身的酒气，含糊不清地抱怨道。
　　“我怎么知道你会来。”颜中玉关了门，被浓烈的酒气熏得微微皱了眉。
　　“刚陪杨司令喝了酒。”钱洪跌坐在床上，“你知道吗，他和你父亲认识。”
　　颜中玉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和父亲认识？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钱洪也不管她的反应，一把把她扯到自己怀里，一面动手解她的衣扣，一面在她粉白的颈上啃着。
　　颜中玉木然地任他摆布着，十年的时间，已足够让她适应这一切。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含混地在她耳边说：“以后和杨司令的关系，还要靠你呢。”
　　她听见了他的话，忽地睁开眼睛，用力地推开他：“嗬，原来你是这个意思。这种事你倒想起我来了，怎么不去找你的三太太啊。”
　　钱洪被她推得仰面倒在床上，顿时兴致全无。他没想到一向漠然的她竟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脾气，感觉很是失了面子，胡乱把衣服一披，起身怒道：“你倒还学会使性子了。你以为我想来你这吗，我这就找小姜子去。”
　　颜中玉背对他坐着，听他摔门而去，一切又归于宁静。
　　良久，她捂住自己的脸，却发现早已是滑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