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回梦 锦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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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迷迷糊糊间，我进入梦乡，梦里的那张严酷如冰霜，却冷煞世人的俊美容颜，是自我懂事，或是情窦初开以来，明白人情爱恨为何物时。我遇上了那么一个人，他是我一生的梦魔。我时常在美妙的梦境中遇见他，如同春波荡漾般在我心上荡起一阵阵涟漪。那么如痴如醉。
他当时是来锦德做生意的商人，奢华豪华是他们富人的标志。在锦德还未被日本人占领之时，日本人已经遍布锦德，无论到哪都能难得见日本人的军队与兵人。由此，锦德的人若想逃离南京，除非是有钱买路买活口。剩下的，只能说是等死了。还有的，是地下党人苦苦抵死挣扎不肯放弃锦德这座垂死之城。
锦德是一座沿海城市，地方小却具备齐全，无所不有。
我生长在一个商道人家，父亲是贯通锦德运输路线的唯一一位德高望重之商人。在生意与来往商人交道中，可以见得父亲的老练与阴狠。锦德所有码头都归父亲手下管辖。如果日本人没来锦德之前，我活的算是那般的快乐，自然，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美好，不知道噩梦与残酷的现实会重叠成真。那时候可以开心的和同学一起上学，下课一起玩耍打闹。可以在放学后，那个自小就满口说着以后要娶我做老婆的的大男孩，那时候他是巡捕房里的头领，刚得分配枪支时在我面前高兴的炫耀。我记得当时我抢过他的枪，一不小心，就走了火。一枪打在了老百姓收割堆放的干草堆里，燃起了熊熊大火。完了之后，我和他都心有余悸，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名叫陆彦均，至今，我也只喜欢他的那股子的单纯与那百听不厌的美名。而他本人也着实长的清俊。或许是自家与他家结了娃娃亲，自他懂事后，成天跟着我跑，我到那他到哪。我说我不喜欢没主见，没胆量的人做以后的丈夫，他便考了巡捕房的一个头儿的活，笑呵呵的同我说，往后再没人欺负我。
而我心中的那个真正的心仪之人，却是与我父亲商业上打交道时才相识的，可那时，他也只认为我是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女孩，最多，也只说我与其他女孩不一般罢了。那不一般之处，便是日后我的梦魔。
厄运开始了，日本人彻底占领锦德。一下子所有运输港口码头都陆续出现了日本人的船队与兵力。父亲一下子慌了。日本人是一个狠角色。肆意妄为的杀掉了父亲一部分得力船手，还强迫父亲与其合作。我们家，顿时沦入了黑暗与光明的挣扎之中，最终，父亲在闭关一晚上之后作出了决定。不合作，也得死，合作，也得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那父亲尚且留着我们一家子的狗命，如同生不如死。而真正生不如死的，是那在日本人葳淫之下的老百姓。
所有运输路线开放给了日本人，日本人更大肆意妄为的实行他们禽兽不如的行为。老百姓死的死，不死的，也活不过多时，老百姓尚有力气埋怨罪魁祸首之时，全指向了父亲头上，骂我父亲是汉奸，是二鬼子，好端端的锦德归父亲管，不该放鬼子进城啊……天煞我也……罪孽……等等之类的怨念，满大街都是，那时候，我耐不住性子，上了街，却不料，被一帮小孩追着用石头扔，我一生气跑回家，不再出门。
很多自知锦德快沦陷的人，全用钱买路逃走了，所有的苦难堆到了风口浪尖上。我们家本是富裕之家，本收藏大量古董玩物，金银财宝家财万贯，怎么说也能买下一家子的活口逃离锦德，而父亲自打开了道让鬼子进城后，便变得时而痴傻清醒，妈妈多次焦头烂额的劝父亲做个主，赶快离开锦德，而父亲像是将整个锦德的罪孽根源揽在了自个身上，愣是怎么劝也无动于衷。父亲时常喃喃说道：这锦德啊，我是不走了，我开的道，放的鬼，我死后，也要留在锦德，做厉鬼，将鬼子一个一个杀光，叫他个祸害锦德，祸害中国，绝不容许，绝不容许…………不走……不走……
家中的家眷，妻妾全携着金银财宝逃了，却在明日一早上，暴尸街头，无人收尸。谁让她们贪，生前贪，父亲五过六旬也拼了命嫁给父亲讨个福贵，死了也贪，携那么多金银财宝被日本人发现，只有绑起来大肆婬孽之后，便全杀死。
走的走了，死的死了，只剩下我与两个痴傻的人了，为了不让日本人侵犯，我是装扮的灰头土脸，我还有一个傻妹妹，天生的聋哑，不能听不能说。活的那般天真，纯白如白纸。不知道，外面战火纷燎，不知道所有人都如同待宰的羔羊。还能傻呵呵的吃得下东西，而父亲，从早到晚，只是坐在大门处，等着日本人来。不吃不喝，度日如年。
终于，日本人占领整个锦德，飞机炸弹，弹雨枪林的扫射，将整个锦德，摧毁的面目全非。浓烟滚滚常日围绕在的锦德城上。弹声枪声如同催命的催命音符。
最后绝杀之日，也是唯一一条路线关闭之日，过了这一天，就真正的离不开锦德，做了锦德陪葬的了。陆彦均早上来找我，说正好还有一张通行证，能送我出城。我拒绝了他。我说：我还有傻妹，傻爹，走不了的了。无奈，在他家人的催念之下，他弃我而去，我看见，他坐在轿车里，伸着头回望我，眼里恋恋不舍之情甚深。而我不曾留他一个微笑示别，就匆匆赶回了家中。
当我回到家中，家里躺着许多日本人的尸体，我着急得寻找翻寻，在尸体中，父亲被两具日本人尸体压住，而他，只身受一枪。幸得死时见着了我最后一面。他含笑而终。我不知道在我回来前发生了什么，随后从里屋又传来枪声，我慌忙跑回屋里，只见傻妹躺在床上，早上我在她床头放的枪支就握在她手中，对着门口就是一阵乱开枪，砰砰砰……几声特别刺耳。
门口站着一个人，而这个人，便是那个时常在我梦中，让我魂牵梦绕的男人，他着了件长大衣，压着一顶黑色沿边帽，头压得低低的，背着我，身影高大，如一座冰山，不动声色的站在门口，那傻妹乱开的枪一个子也打不中他。我跑进屋里，坐在床上，抱住傻妹，而傻妹还一个命的似是受到了惊吓一样，惶恐的乱开枪，我抱住她，企图镇定她的情绪，我从没见过她这般慌乱，后来才知道，日本人进来后，□□了她，幸得他及时赶到，没死在日本人抢下，而傻妹彻底傻了，在床头摸到一把枪，就对着门口乱射。身上衣衫凌乱不堪。
我抱着她，眼泪霎时泪流满面，拼命摇着头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她是个聋子，是个聋子，她听不见……别打了
……
而直到，子弹打完，傻妹还拼命地勾动扳机，打不出任何一发子弹，她也全然不知道。最后，一道枪声，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射入血肉的声音微不可闻的传进我耳朵里，我吓的睁开眼，傻妹已是，瞪着大眼，木然倒在我怀里。嘴里流出行血迹。眼角，流下罕见的泪珠。傻妹一生中不曾受过这般辱孽，就算，从前，在大街上被人追着用石头打骂她是傻子，聋子，哑巴，她也傻呵呵的一笑而过。从未见她哭过。活着，不懂哭是怎么样的，就算哭，也是又哭又笑。而如今的泪。却显得那般凄凉与绝望。
我无声的哭着，紧紧地抱着她渐渐冰冷的尸体，看向他，而我只能看得见他沿边帽下冷峻的下弧度，薄情的唇，我曾梦里千百次的想要流连忘返的亲吻。可现在，我只是冰冷的看着他，即使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我知道，他的眼睛如同毅力冰山的堡垒下，透射出蕴含千万年般的冰冷。绝无想着能在他眼里看到一丝丝的温情。
我踉跄的下了床，走到他面前，手握上他微凉的手，举起手里的枪，我乞求般的说道：你也杀了我吧。……而我在无力说出最后的话，就被他紧紧拥入怀中，我第一次，第一次在他怀中寻找到一丝丝的温暖，那么的有安全感，我想，这或许，是我死前的一次恩惠，可我竟不想放开，也不想死去，更不想死在他手上。我想要一座靠山，哪怕他是一座深不见底，冰冷无情的毅力冰山，那也足够让我成为活下去的理由，面对，爱我的人，我做不出自私的与陆彦均离去，扔下傻妹与傻爹，而且，在陆彦均说要带我走时，我竟奢望的他也能来带我走，最后，如愿以偿的，他来带我走了，可我不知，他是要带我去天国还是离开锦德。无论怎样，我都愿意。面对我爱的人，我可以自私的去做选择，即使，傻妹傻爹都死了。
我说过：你是与其他女孩子不一般的人。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的话，终于敲碎了我心中想法。
那是哪般不同寻常的女子？我想，在我梦醒后，能真真实实的看清。
他将我护上车，将我带离锦德。我从他口中得知，傻爹也是他杀的，是傻爹要求的，连并傻妹一同杀死，这样，就可以将我带离锦德的。原来，傻爹死前的那一笑，是源自他意。他希望我能活下去，不能拖着两个傻子，可是，傻爹终究还是在死前清醒了。
离开战火纷争的锦德，日本鬼子收了他给的几万大洋，见钱眼开，高兴的放我们离去。回头遥望时，还能看得见鬼子在围绕着在数钱。而身后不远处，便是被摧毁的锦德，那里，曾是一座繁华美好的沿海小城。锦德从我视线里慢慢消失不见，我无力的倒在车窗上，他，依然带着沿边帽，一根雪茄绕着淡淡烟云，这烟撩得我渐渐昏迷。最后，我闭上眼前，恰好听见，他最后的一番话：记住，只有“恨”才能活下去。
李双赢缓缓睁开眼，眼里一片迷离，似是还有一番烟云环绕在鼻影间，依稀还能看得见那个冷煞世人又一次回荡在她梦间的男人。她不禁扬唇微笑。却听见耳边冒出一句话，将她最后的梦影打散。那人惊呼般说道：这姑娘笑着真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回梦 锦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