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解二

1、过去（上）

　　一个人的的过去究竟有多重要？以前他从来不曾想过，在他看来，平凡但简单阳光的生活，根本不需要去想过去会有多大的影响。
　　从小他就是所有人都仰望的天使，不为他绝美的容貌，不为他聪惠的头脑，也不为他宽厚的性格，就连曾经欺负他并且因为他的反抗而把他打到站不起来的人，也都主动地、不计条件地罩他，成为他要好的朋友……只因他那份与生俱来，高贵而又平易近人的骄傲。
　　不过，现在想想只觉得讽刺。再高贵的骄傲也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真正实在的还是钱。有了钱，他可以不必再在凌晨三点钟就起床送报，不必到工地去搬那些看起来可以把他压扁的钢筋水泥。最重要的是，他不必再担心，会不会在某一天看到母亲早已冰冷的身体。有了钱，他可以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品，甚至是最好的肾脏来为母亲治病。
　　尊严算什么，比起母亲的健康、比起母亲的笑脸，尊严根本毫不重要，就像地上的小草，微不足道。
　　所以当他站在那间装饰奢华的房间里，看着面前那个年纪都可以做他父亲的男人时，他一点也不后悔，甚至有种壮烈感。
　　十万，只要让那个老男人高兴，就可以得到十万！是啊，很值得的事。只是，当他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一件脱去时，当他的耳边回响着老男人极尽温存的话语时，一种厌恶让他想吐，不是厌恶别人，而是，厌恶自己。
　　不过，他应该算是幸运的吧。第一个客人就是位慷慨而且好心的人，用十万块的天价买下了他的初夜，这个价钱就连那些15、6岁，正是最新鲜娇嫩的小男孩都不可能得到，更何况他已经是个21岁的成年人。而且，他还告诉他，不要随便接生意，只介绍上流社会的客人给他，而他所要报答的只是每个月免费服侍他一次就够了。因此，虽然他只在这一行做了三年，接待过的客人数来数去也不过十几二十个，却都是非富则贵，让他可以顺利地在大学毕业前，就筹到近三百万。这么说来，他的确应该算是幸运的。
　　现在他有钱了，他可以为母亲找最好的医院和医生了！他热切地期盼着，却不知道母亲的身体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的事情了。她的肾脏已经非常脆弱，就算是换肾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不过是多受一次刀伤之苦罢了。
　　他坐到床边，握着母亲的手，狠狠地将眼里的泪逼了回去，“妈，我们回家好吗？”
　　母亲睁开眼，看着他，微微一笑。这是她第一次笑，十年来，他看到母亲最快乐最满足的笑容。
　　办理了出院手续，他带着母亲来到青岛的海边，那里是母亲出生的地方。虽然只有四年，却是母亲一生难以忘怀的快乐时光。
　　碧色的海水在阳光下折着幽蓝的光，干净得让人惭愧。他让母亲坐在沙滩上，自己从后环着她的身体。
　　“小杰啊，这些年，妈妈是不是让你很辛苦？”母亲无力地说着，想要转头看看他的脸，最终没了力气。
　　“才没有呢！”他笑，“如果没有妈妈的笑脸，我一定会寂寞的。”
　　妈妈抬起手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身前的手背，“小杰啊，妈妈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生下了你。以后，你一定要快乐的活着，妈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沙滩上，两个交叠的身影，在夕阳下刻着落寞。搂着母亲渐渐发凉的身体，他笑着，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他不再需要钱了，没有了母亲，钱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张张色彩斑斓的纸片，没有任何意义。他搬离了那幢大房子，那是他那位第一个客人送给他的。他回到了以前和母亲一起住的那间，窄小却充满温馨的小公寓。那里有他的回忆，他的快乐，和曾经干净的自己。他断绝了与所有恩客的联系，就像他们从来没认识那样，他想与过去彻底分开。
　　※ ※ ※
　　“再送完这两个，就好了。”
　　杂货店老板是个很好的人，看他年纪轻轻又很柔弱的样子，本来要让他只在店里记帐的，是他一再坚持才同意让他去送瓦斯，但只准他一天送两趟每趟也只有三、四个瓦斯瓶。
　　所有对他好的人，他都默默地记在心里。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初夏的太阳已经有了微微的炙热。他开着杂货店的小面包车，驶进帝王酒店的停车场，停在专供送货的大门前。
　　“star？”
　　虽然停车场的灯光算不上明亮，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虽然他穿着简单到毫无品味可言，甚至有些邋遢的工作服，但那个瘦削的身影和身影中隐约的孤独感，仍然让陈纪风一眼就认出了他。
　　手上的动作一秒钟的停顿，他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身后的皮鞋声慢慢靠近，他转过身看着对方，礼貌地笑笑，“先生好。”
　　“你是……star？”心里已经肯定了这个答案，但看到对方眼中的平静和疏离时，陈纪风还是犹豫着又问了一句。
　　“您认错人了，我叫汪凯杰。”
　　“汪凯杰……不好意思，我大概认错了……”一丝失落在他的眼中划过。
　　“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把这个送进去了。”汪凯杰向他点了下头，不露痕迹地用瓦斯瓶加大了两人间的距离，转身进了楼里。
　　※ ※ ※
　　汪凯杰……原来，他叫汪凯杰……否定的回答却让他确信了自己的判断，陈纪风坐在车里，眼睛望着窗外飞驰而过街景，仿佛看到了两年前那张让他一直无法忘记的脸。

　　商场、政坛，从来都像是白天和黑夜那样，相似却又不同，相互利用又相互依赖。商人的奸诈政客的虚伪，陈纪风自小耳濡目染，作为正太集团的继承人，无不避免地要在那些戴着善良和蔼面具的丑陋嘴脸中周旋。不知这算不算是天资使然，与他接触过的人都认为他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聪明人”。看来，和他们相比，自己也干净不到哪去。
　　“哎呀我说陈大公子，怎么最近看不到你了，是不是厌倦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交往啦！”
　　“董老，您这样说，我岂不是要找个地缝去钻啦！”
　　“哈哈哈……”董庆源大笑着拍了拍陈纪风的肩膀，“前阵子去和张老打高尔夫还在说，改天要找你出来聚一聚呢！”
　　“好啊，我做东，两位可一定要给我这个小辈面子哦！”
　　这个董庆源是资源部专管土地开发的，入仕多年政商通吃，非常了解如何运用手中的权利，来为自己谋得最大的利益。不过，以前都是别人请他，这次却少见地主动邀约，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结点上……陈纪风一边与董庆源说笑寒暄，脑中快速地回闪着各种可能性。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让我尽些心意，也算是给您赔个不是。”
　　“这话可是严重了。”董庆源笑着，“如果我不答应，倒像是我小气了！”转头向着一边的随从耳语了几句，“地方就由我来选，如何？那个地方可是张老极力称赞的！”
　　“好啊。”
　　跟着董庆源上了车，陈纪风注意到刚刚那个随从并没有在车上。车子一路来到一家高级日本料理店外。陈纪风一看，这家店他来过，论服务论品质的确称得上是一流，只是对于董庆源这样见惯场面的人，似乎也不需要这样特意地向他介绍。
　　一进门，就看到那个随从和两名女侍者正在等他们。
　　“已经安排好了。两位这边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