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玲珑雪（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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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村今日甚是热闹，村口的李大郎家嫁女儿，村里人往门前过都要往里瞅上一眼，娃儿们趴在墙头上伸直了脖子。这李大郎家有两个女儿，今日要出嫁的是二女儿李嫣。
这李嫣年芳十七，长得花容月貌，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和她同龄的玩伴早嫁了人，唯有她迟迟未嫁，不是她家太挑剔而是因为李家的大女儿李桑邈。这李桑邈长了李嫣两岁，话说已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可样貌还停留在五六岁的孩童时期，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娃娃。村里传言李大郎家祖坟遭山魈占了做巢，这报应就应在了他家大女儿身上，这长不大的娃娃相便是铁证。于是，多少男儿钟情于李嫣却不敢上门提亲，怕这报应也应在了自己娃儿身上。
不过，李婶对这传言有另一番说法。李婶在怀李桑邈时做了个梦，梦到一位俊逸非凡的紫眸神仙站在一片梧桐林中望着自己，他抬手摘了片梧桐叶在叶上写下两字交给李婶，说道，“你腹中的孩子叫这名。”待李婶醒来，床头真有一片梧桐叶，上面写有两字——桑邈。李婶逢人便说她腹中的孩子定是天上哪位神仙座下仙童转世，对于村里的传言她也从未放心上，可眼看李嫣年龄越来越大却还无人来提亲这可愁人了。今日，终于了却这桩心事，李婶脸上喜得开了花。
闺房中，李嫣身着喜服，抹了些脂粉，越加得俏丽了。一旁五六岁的女童，头梳双童髻，着粗布衣，粉颊圆润，黑眸大眼望着铜镜中的李嫣，道，“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我却没甚可送你的。”她嗓音童稚语气却满是老成，从衣襟中掏出一物，揭开包裹的层层粗布，一对耳环静静躺在她掌心中。
李嫣转身看着她手中的耳环，喃喃道，“姐姐，你这是？”这女童便是李家长不大的大女儿李桑邈。
她示意李嫣弯下腰，垫脚将耳环给李嫣戴上，戴好后端详一番，满意浅笑，“我们李嫣是这十里八村最美的新嫁娘。”说罢又补充，“这钱是我卖草药赚来的。”
李嫣眼红了一圈，眼看着泪就要下来，桑邈灿烂一笑，“我们快出去吧，不然错过吉时可不好。”
李嫣回首道，“爹娘就靠姐姐照顾了。”桑邈点头一笑。
李嫣盖上盖头走出门，院里一片嘈杂，媒婆扯着嗓子喊吉时到，鞭炮声中模糊传来一声起轿。桑邈从院子后门爬上村外小丘，站在槐树下望着吹吹打打一队人出了村子，最前头的新郎笑容憨厚老实，频频回首向那顶轿子望去。
桑邈仰头，槐花青白重叠悬垂，浮香淡淡，风过碎光斑驳。
咚，一颗石子打在额角，回头，同村的几名孩童站在不远处，手中一把碎石子。
“小妖怪！你妹妹都出嫁了你还没长大。”为首的小娃儿吐着舌头，笑道。
桑邈望了回天，“你们爹娘可曾说过，被我碰到的人也会和我一样长不大。”
这娃儿脸色一青，小胖手指着桑邈，“你骗人！”
“是不是骗人你来试试。”狡黠一笑，桑邈呲牙扑去，一群小娃儿慌了神，叫喊着跑回村里。
眼见那些孩童跑得没了影，桑邈轻蔑一笑。风起，清脆笑声传来，枝桠间影影绰绰，转身，一人站在槐树下，耳边响起羽翅扑展翩飞的声响，如冲上云霄的雁儿豁然开朗却又怅然若失。
那是一名女子，简衣窄袖，背一把剑，她将发丝挽到耳后，说道：“你这小丫头真有趣。”
桑邈愣愣看着她，完全忘了去计较其实她的实际年龄比这女子要大一些。看她不言语，女子走近蹲下，秀丽面庞，尤其那一双眸似泉水清冽，“你可知李家村怎么走？”
桑邈回过神，“我家就住李家村，我带你去。”
路上，桑邈不时偷偷打量这名女子，目光相对时，她微微一笑，眼似新月。
女子来自夏苍国南方狄州的捉妖世家陈家，名唤陈天容，云游至此听闻李家村遭妖魔祸害便来看看。村长李大伯见了她甚是欢喜，在自家院里摆了宴席，村里人好奇将小院围了一圈，平日从不爱凑热闹的桑邈坐在院外的老槐树上不时往里瞅。
李大伯搓着粗糙大手，“陈姑娘，是这样的，村里近日一到后半夜这鸡鸭便闹腾得欢，待出来一看，院中尽是这些禽鸟的残肢。之前就祸害鸡鸭，可在前日李老六家的老黄牛竟被一夜间啃食殆尽，只留下一副骨头架子，看这势头恐怕要祸害到人。劳烦陈姑娘帮我们除了这妖物，怕这日子一久成了气候便开始伤人。”
陈天容一手握剑，“请放心，今夜我便除了这妖物，劳烦村长吩咐今日入夜后各家各户闭门不出。”
李大伯欢喜应道：“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陈天容被安排暂住李大郎家，家中今日只剩桑邈，她将李嫣的卧房收拾一番让陈天容住下。
傍晚，待太阳落下，陈天容将门窗关好，嘱咐桑邈，“夜里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桑邈点头，陈天容将背后的剑取下，不知为何，桑邈竟觉得这剑上透着缕缕邪气，不禁微微蹙眉。
陈天容走后，桑邈端着烛台将门窗又检查一遍，做了会刺绣便觉无趣，略有困顿便灭了烛火歇下。今夜月亮甚圆，院里枝桠清晰倒影在窗上，无风宁寂，翻过身便沉入睡梦。
梦中，又见腾腾烟云笼罩，悠悠散去后，清池白莲，一盘棋局，对面一人青衣浅素，面目却模糊，唇开阖言语却听不到任何声响，不知说了甚那唇一勾灿若星辰。雾气再次浓稠，散开时，一道霞光刺目，一山梧桐正逢秋色漫漫山头犹如堆金，风悠悠叶簌簌，一人卧于榻上，薄酒笑颜，那面目亦是熟悉却仍看不真切。
霞光一收，睁眼顶上是破旧的帷帐，耳边死寂，心中沉沉落下，脑中金灿梧桐仍旧清晰。披衣起身，开了房门借着月光走向茅房，今夜月亮圆满，抬头一轮圆月清亮，一物悬于半空正好背向明月。近了，这才看清那是一只双腿站立的大狐狸，正如流星般向桑邈坠来。
脑中顿时清明，捉妖一事浮上心头，桑邈立在原地，千百个念头闪过，这狐狸有一头牛的大小定不够它塞牙缝的，若是被它吃了它会不会也变回团毛小狐狸？前几日城里的仁济堂还欠她草药钱没给……
就在狐狸毛都快可以看清时，一人出现在身前，他手中扇子一展，狐狸便没了身影，收回手时见扇面上多了一只小狐狸图案。
桑邈抬头，这人一身青衣在月色下深了些许，他侧身，月光照亮侧脸，梦境里的云烟悠然散去，对弈之人豁然清晰，却记不清名姓。
“你。”桑邈呐呐开口，青衣人食指修长立在唇边，一边唇勾起，梦景与现实重叠。
“桑邈！”
听到声响桑邈扭头看去，陈天容持剑追来，再回头已不见了那人身影，而手中却多出一把扇子，扇面上画一树桃花，一只小狐狸在树下嬉戏，提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字旁有印章，一曰“梦泽”，一曰“回风”。
“你可有伤到什么地方？”陈天容来至跟前，急急拉着桑邈查看，见她无事这才松口气，手持剑目光凛凛扫视四周。
桑邈将扇子展开，“一位神仙已经将那狐狸收入扇中了。”
陈天容略惊，拿过扇子前后查看，最终摸着下巴，道：“这扇子确是一件厉害的法器。”
经上半夜这一闹腾下半夜便没了瞌睡，桑邈与陈天容坐在院中聊了半宿。霞光初上时，陈天容笑道：“不曾想到你竟有十九岁。”拿过扇子翻看几遍，抬眼，“或许你真是位仙童，或是位神仙。”
桑邈踢着落叶，“那为何我会在这里？”
望向天际，陈天容侧过头，“听闻，神仙都要历劫，如凤凰涅槃，可让法力更加精进。”
桑邈努力试想自己仙气腾腾，宝相庄严的摸样总觉莫名的好笑，她笑出声摇头，“我觉得不大可能，我顶多是神仙的朋友。”
天色大亮，有人家开门的吱呀声，不知谁家燃起炊烟。
陈天容起身，“我该走了。”
桑邈拽住她的衣袖，“我可不可以跟你走？”
日光渐渐灼烈，陈天容身形陷在光亮中，单薄却可靠，浅淡却温暖，她背光一笑，“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玲珑雪（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