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涼紫

3、前尘往事，秘密终究不能成秘密

　　刚刚的一吻，青丘，也被他亲吻过，那时的我要找回青丘一世时的记忆。
　　不，我不是青丘，我是青丘。
　　头像装满了水，很重，不想去想这些事。我知道我自己在逃避一个事实，我的心不属于我，所以我经历了青丘两世，我可以再回到现在，我不想再重复下去，这诅咒我受不了了。
　　晃晃悠悠的我来到了上古界下一处阴气极重的村落，听父神说过，这里曾是一片好风光，却因混沌的力量而变成这样，所以，断不能再让其降临在这世间。
　　混沌之劫，是在远古时，由人间怨气聚集而成魔的混沌元神，它无魂无魄，在地府十八层凝聚成形时被父神用镇妖塔镇压而未能成形，元神却逃之夭夭。
　　而我则是被这元神选中的第二人，父神未曾告诉我和姐姐第一人是谁就已经为我而牺牲。
　　我能做的是把元神和这元神寄托的第一人的肉身分开，只要二者不能合为一体我就能阻止混沌之劫降临这世间，可我总觉得我是错的，如同姐姐对青丘一世撒谎一样。

　　近来清闲都被打破，有些许的不适，倒怀念起在青丘的闲时光来。信步走在这村落，只有杂草丛生，了无生机了也不是，说是生机勃勃，这些花草，细细看来也是认认真真的长了起来的，也发现这竟然是芦苇。走至这片芦苇孤岛中唯一一座未消失的茅草屋时，才觉得这暗月幽兰的幽香不是一般的迷人，且这里的幽兰花格外的怨气了些。

　　“姑姑，是为何来我月幽冥府，小神且是疏忽怠慢了些，未察觉姑姑的气息。”
　　“幽若，不需要多礼，我小时候也常与姐姐来你的园子里玩耍的，大了，也若同小些时候一样唤我凉子就好。且年岁来讲，你这生分了些。”
　　她慢慢作揖像我例行的行了礼，我却望着这园子里的暗月幽兰有些神伤，是这茅草屋还是这幽香将我迷了去，还是天上的月亮不偏不倚的照着这，如此让人醉心，心，疼了一下。
　　“凉子，且先前有一绿衣女子想来我这讨些幽兰去，是上古差遣来的仙娥吗？”
　　“你没见着信物，且遣她离去就好了。”
　　“凉子怎知那人没有信物？”
　　说着，这花像是被吹佛了一般，齐齐得摆头朝向了我，我且知他们厌恶我身上渗出来的紫气的味道。
　　“他们不喜我身上的味道，我且出去等你吧，且选株我小时候便一直浇灌的那株就好。”
　　小时候，姐姐在抽空陪我时，便来这就近了的月幽冥府。这月幽冥府原是月幽村，在我未到上古前的几千年前全村一夜间全灭，而后父神赶至却未能救回全村的性命。而那凶残的凶手手持怨灵剑，大家都习惯叫它怨剑，我却是极喜欢姐姐说的怨灵剑的，硬生生将这凶器插入自己的心脏，魂飞魄散，却换回历劫归来的幽若上神现在月幽冥府的君上幽若。

　　原来那是地府奈河桥下，长成的暗月幽兰坐化成仙，继而历劫成上神之际，成了那凶手的怀胎十月的母亲。
　　“凉子再想些往事吗？”
　　停止在幽若缓慢的语调中，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紫色长裙，腰间也是那幽兰花，细长的手指中握着我小时候经常浇灌的那一株，我唤了我那时与她的名字“夜凉”。
　　“夜凉一直长势不是甚好，得到凉子的照拂之后也来了生机般努力着，凉子且用这株，可好？”
　　见幽若小心翼翼的将夜凉包好，我也目不转睛的望着这一动作，细致而又利落。
　　“甚好，姐姐也甚爱这株，倘若白千，红炎哥哥，紫夜来取，便与了他们一株，便是给姐姐的喜礼了。”
　　“上古亲自邀约的婚贴，小神会前往祝贺的，姑且我只有这园子的幽兰，若与了他们，幽若怎好？”
　　见幽若言辞闪烁，断不是为了这礼而为难，我也不愿深究，近来的事情都够烦心的了。
　　“那就说是我命了你，不许送就好，且让他们寻别的去。”
　　“凉子，那我便领了你的令，别到时候忘了啊。”
　　“忘了？我忘了什么？”
　　她不提及，我不愿深究，她既问了我便要知道她这么一说的来由了。
　　我记性是不好，是因了这心脏的缘故，我只知道被封印神力为青丘是历劫两世为青丘，我是宁不愿忤逆了我前世意愿再被诅咒重生时极其那往事，我却不知我之前还会忘事。
　　“凉子这一问，又何来问，我且说说别忘了你与我的令，且让到时候对质时都是幽若的不是的。”
　　“幽若，我此次回来，这园子的花便不待见我了，连夜凉也见我生生的，你且知道什么便说吧，我断也不会令你为难，我就想知道他们为何不待见我。”
　　“凉子，你身上的紫气，与你小时候来的纯白仙气相比，怨念极重了些，这暗月幽兰是喜了极阴的物的，哪会不待见了。”
　　见她这一丝不苟的回答，我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现在知晓我的心脏内是有这混沌元神所在的，前两次他将我摧毁重塑，如此折磨我，便是为了以后能安生生的控制我，我也抑制了许多，来这之后这紫气完全不受控的萦绕在我的身边，就连幽若都未曾察觉是我。

　　“也罢，你是不愿说了，如同姐姐，她只告诉我谎言，我也宁愿你不说了。”
　　“凉子。”
　　幽若是知道些什么的，她比我，甚至比紫夜他们都年长些，只是活了这么大了，也不愿去计较什么名分不名分，只是擎天柱上，上神之位还是有她的，她知道都比我多，姐姐说的谎又是为了我好，还是，终究深究不了了，这极复杂麻烦的事还是不要想了的好。
　　“幽若，你若应了姐姐，应了父神不与我，不与世人说那段往事，也别勉强。我且借借夜凉，待我找到我的小络九，便归还于你的。”
　　“凉子喜欢就是，赠与你便是了。“
　　看着幽若似笑非笑的表情，生来一丝丝的凉，心为何便的疼了。从再见紫夜就没有停止过的
　　疼。
　　看着幽若是决然不与我说那段往事的样子了，我也识趣的挪了挪步子，向这出口走去。
　　“凉子，凉子。“
　　我缓缓的步伐本来就极慢了的，幽若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上了我。
　　夜凉自顾自的探出头来，“主人，君上在追你。”
　　我点点头，让在了一旁，这只一人宽的小路，边上的漫天芦苇草却是不适宜的飘着絮。
　　“幽若，且同你们一道去寻那狐狸了吧。凉子觉得怎样？”
　　有夜凉作伴也不算孤寂，想来是刚刚因我一直追问无果，想来赔罪吧，我这样想想也就婉拒了她的美意。她也说过极不愿离开这的，我想这有她潜了一世的心吧。
　　“凉子，夜凉她，她知道些事，你若想知道，就问问她吧。”
　　幽若这隔空传音，夜凉是听不见了的，只是我一听，脚步一顿，紫夜差点在怀里翻个跟头摔了出去，还好她机灵的早已化作了与我差不多般大的姑娘模样。
　　“主人，且不要这样吓唬夜凉的。”
　　看她眼泪一汪一汪的，着实我吓着了她，我连忙虎摸了下她的发髻，爱抚着说，“都我的错，我的错，等找到小络九回了十里桃林，我就做一顿你最爱吃的可好？”
　　她欢天喜地的转了转，我也笑了，这许久不笑，倒是忘了，怎样让表情看起来有些开心的表情，见我一如既往的模样，夜凉也乖乖的化作了幽若给我时的模样躺在我的怀里。
　　才许久，我已经走出了幽若的府邸，回望一眼，却是一副漫火燎原的气势，那怨灵漫天。
　　不曾细想了这些，我径直捏了个祥云，坐上去后，自顾自的打起盹来。

　　飘了些许时候了，我也忘了是飘在哪了，只是沿着去蛮荒之地的路寻去。
　　“主人，主人醒醒，找到了，找到小凤凰了。”
　　我欣喜极了，咋眼望去，那却不是蛮荒之地，是天君的诛仙台。
　　玉凤你够狠，你抛弃络九就算了，且如此这般虐她。
　　想着玉羽的话，这络九被遗弃至这诛仙台也是近来的事，老凤凰终究是要退位的，这个档口也是新的凤凰王降世的时档。我且活的不是那样顺畅，姐姐每□□我读了那些经典经籍也不是全白学了的。
　　“夜凉，你且在这上面看着，别走丢了，也别下来。”
　　“主人你不能下去，你不是凤凰，下去之后修为会消失的。”
　　“夜凉你可知，若小络九死了我便也死了。”
　　夜凉瞪得圆珠般的眼睛，却愣生生说：“即使如此，你也依旧活着，断不是因那心不是你的吗？”

　　我晃了眼，我的心不是我的心，我只知道当日我被封印前偷偷找到小络九将我的那颗心的一半的力量与换心丹一起做成了一个鸟蛋摸样封印在锦盒。我怕我承载了混沌元神之后会去杀了络九夺回心的力量，也怕毁了姐姐，却忘记了，我是忘记了什么，我想想起来，姐姐说的谎，为什么我认定她在说谎。
　　一不留神我看见了紫夜，是幻想吗？
　　“凉子，别跳！”
　　他那副生气的模样，全然没有青丘时的温柔。
　　他那紫气萦绕如同我现在这般又是怎么回事，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姐姐你又隐瞒了什么？
　　我很生气，我纵身一跃，管你的声嘶力竭，管你的爱恨情仇，管你的世间。
　　身上一道道的戾气重重的劈向我，倒没有混沌元神引来的天雷那么的疼了。
　　我估摸着小凤凰的气息的位置，她被那老太婆用仙索绳束缚着的手，还有闭了的眼，她答应我好好活着的，这孩子竟用尽全力在唯一戾气薄弱的地方躲着，可这一百年一年一日的戾气批到小凤凰身上，我那心，我发誓我定饶不了那人。
　　一不留神被一道戾气劈中了额头，那份疼比天雷要疼上了翻倍，我哭喊了一声，才发觉我软软的被一个人抱着。

　　那衣服，那眼神，“紫夜，你说，你爱我是不是就只想着把你的心要回去？”
　　我没听见他的回答，我只陷在了这被解封了最深层的记忆，姐姐说谎的理由。
　　她出生时，父母将她放置青丘山中，自行结束了长达数万年的生命，沉睡于青丘冰湖湖底。
　　每日她吃的是山间野果，这日，她已经数日未找到野果果腹，坐卧在冰湖湖边。
　　她看见一人慢慢的走来，想要躲开时，那人就倒在了湖边。
　　她闻了闻那人的气息，本能般将他拖进冰湖，与他一起沉入湖底，将其放置在父母身边。
　　她耗尽力气，没有法力再自行将自己与水隔开，奄奄一息之际，那人将她抱起，浮出水面时，那人将她的魂魄集齐化作人形，化作人形时她睁开眼看见那人身后有一双怨恨的褐色眼眸想要将正在输入神力救她的那人刺死而奋力转身挡在了那人身后，她看着他渐渐释放了怒气的眼眸，怜惜的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慢慢的与那双眼睛的主人倒了下去。
　　醒来时，她救的人坐在湖边正在抚琴，眼神很忧伤，曲子让人落泪。
　　“你可有名字？”
　　抚琴的人慢慢的抬眼望向她。

　　她只摇头，如同刚出生的婴儿般。
　　“你且在这冰湖边救了我，元神是九尾白狐，也算是灵兽了，你姑且做我的二女儿吧，见你不由凉意而生，就叫凉子吧。”
　　她点点头，过了好些会，她自行站立起来，将身上素衣换做白底桃花花纹长袖裙，在左后脑上绾了个发髻，长发落在胸前，随那歌声发梢也纷扬了起来。
　　回到那人的家中才知，他是父神，这天地间至高的存在。

　　这是我，我原原本本就是一只狐狸，我原原本本只是一只狐狸，因见了紫夜的那一眼，我爱上了这双可怖的眼，这眼里好似在哭，好似在流血。
　　那日，我醒来时，紫夜并没醒来，父神对我说，“凉子，我擅自将你与紫夜的心脏换了过来，一来救了你这厢，二来也暂时抑制了他的戾气，这有两颗换心丹，你且服下，也与他服下。”
　　“这样他便不会做这违背他的意愿的事了吗？”
　　“他刚刚是闻着我的怨恨来的，我且将他原形镇压在地府，便引他怨气逆天，是我的疏忽。”
　　“凉子是不是有了紫夜的心，就可以救了紫夜。”
　　“他日，我找到元神后会将你俩换回来的，你且宽心。”
　　我并没有吞下那个换心丹，听从父神的将他放置在湖底，与我父母的冰棺旁。

　　日后我也只是喝了我还是狐狸时月月例行剜了自己的心头血。阿娘说过，世人皆不喜我们九尾白狐的，我们也不与理会便是了，且月月修行便是剜了这心头血存于冰湖深处，倘若那日能救人也是极好的。
　　我每日来喝一瓶心脏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的，日子久了，那颗心似乎很安心的在我这。看着他的主人那日醒来看见我在擦冰棺时的那眼眸，褐色的让人不想离开，是他开口问我，“我睡了多久？”
　　我摇摇头，那时我且只是刚刚化为人形的孩童模样。
　　日后再见他，他已被父神收为首席弟子了。
　　这些念想回忆，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原来我这没来由的爱他这么深，是有了这缘起。
　　我又能多说什么？我一眼就爱上了这个为了我冷静下来的人。就只为这一点，我就爱的这不可理喻了吗？
　　回忆太深，我拔不出来，我只能在像旁观者般看着。

　　我以为紫夜不爱我，因为他看姐姐多一些。
　　我且只以为他为我而去转世再修炼只是为了报答我当日日日守他的恩情。却不知他会说那句爱我，那句让我从此不理智的人生混乱开始。
　　我央求姐姐用她自身的混沌神力去召唤混沌元神，这种神力的召唤是必然会响应的，只是趁姐姐想要自行吞噬的时候，我打晕了姐姐自行吞了这果
　　那时才知道紫夜就是那幽若历劫所生之子紫夜，那日寄宿在他身上的混沌元神被他的愤怒怨恨引起共鸣而将全村屠杀。而这座被当做灵气聚齐的村落，无论男女老少，皆死于他的怨剑之下，他这把剑凭空而来像是找到主人般的开心。
　　“紫夜，休得如此放肆。”
　　说话的是天地间至高的存在父神。
　　明明是褐色的眼眸此时却是深红的让人惭栗。
　　喘着气的紫夜，突然脚受重伤一般跪倒在父母的坟前，他似乎在这深夜细雨中又看见重病中的母亲陪他一起唱歌，一起游戏，还有做完农活回来了父亲，一家人幸福的吃着晚饭，数着天上的星星。
　　“父神，我且问一句，皆因我的出生，我的双亲便要如此死去吗？”
　　“这皆有天定，但你屠杀生灵就是错。”
　　“哈哈哈。”
　　紫夜仰天大笑，仍凭细雨洒落在自己满是血迹的脸，还有那母亲亲手缝的玄青长袍。
　　紫夜扬起怨剑，朝着自己的心脏刺下去，紫夜向后倒去，褐色的眼眸却没有闭上。
　　紫气散去，瞬间紫夜连同身体消失殆尽。

　　我被夜凉摇了摇手臂，从这一连串的回忆中苏醒过来。
　　“什么时辰了？”
　　“天还有片刻才黑。”
　　夜凉告诉我，紫夜将我从诛仙台救上来时，怀里紧紧抱着的小络九一声长鸣挣脱了仙索绳，原先是小鸟般大小的模样化作偌大般的火凤凰，那眉间的红翎宫羽甚是艳丽，见我和紫夜一直不醒来便将你俩围起来，直至姐姐和白千赶来救了我俩，凤凰才倒下。
　　我原是满身伤的身体，已然不能行走。
　　我唤来了夜凉搀扶着我，先是看看小络九怎样了，慢慢走出我的厢房。那千年前种的桃花，是几世了，我也记不来了，眯着双眼，慢慢走到了络九的那房。
　　听见她与红炎哥哥的声音，想来这被劈了百年的比我这把老骨头还活泼了些。
　　“说什么呢？老远就听见了。”
　　“姐。”
　　这一单字姐，还是络九在壳里的时候就这么叫我的，那往日欢乐，还会再回来吗？
　　自问又怎样，我且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又管那么多作甚。
　　“还是这么顽皮，被包的跟粽子般了还这么笑嘻嘻。”
　　看她满身的伤，我恨当初没有带着她交付于姐姐手中，就为了我怕姐姐发现我的秘密，害的小络九如今伤痕累累。
　　许久，静默了一片刻，我抬起满是伤疤的手摸摸小络九的额头，“还疼吗？”
　　“不疼，答应了姐保护好姐的心，一定做到。”
　　小络九天真的脸，虽是伤痕一道道，但当她说出这话时，我没有在意周边红炎的诧异。
　　“嗯，你做的很好。”
　　我淡淡的一笑，有些支撑不住似的移到了小络九的身边坐下。
　　“凉子，你放了什么东西在络九身上。”
　　“红炎哥哥是担心了络九了吗？你可是？”

　　我话还没说完，红炎哥哥已打断了我的话。“小络九，好歹，她破壳之后就是我代你照顾了的，且因了你的事，我许久没有去找她才至此。”
　　我打断的话，拿出袖中的白玉膏慢慢擦拭小络九的脸，“你且不能留了这疤，红炎哥哥将来可是要娶了你的。”
　　小络九瞪大的眼望着我，她且不知道我有了这预知未来的力量，可是红炎确实是知道的。
　　“凉子且不要胡说，你已知道我娶了的是绿衣。”
　　“绿衣，是她要嫁你的。那日你同龙启去守护天宫，你受的重伤是绿衣搭救的你。可你知为何你会受伤吗？是因为玉凤在那把魔界的箭射中你之前将暗月的毒撒在了上面。”
　　“你知道这些做什么，终究。”
　　“终究你爱的是络九，且不要自欺欺人。”
　　“你说他人自欺欺人，那你呢？”

　　这声音和气味，我停下了手指，我知是紫夜来了。他的一身紫气，我也知道并非是温柔的那紫夜，此刻他的身份，我不知道。
　　“我哪有自欺欺人，青丘的记忆已经回来了。”
　　“既是如此，为何？”
　　“我知道你是活着的便是了。”
　　这一句一句，仿佛比客套话还生疏，好不习惯，明明想告诉他，若络九死了，他便死了。我何尝不想第一眼就去看着他。
　　桃花那样的粉，我喜欢粉色，却又讨厌粉色。
　　我慢慢起身，夜凉过来扶着我。
　　“既然来了，且说说你要什么吧。”
　　“你怎知我要什么？”
　　“我不知道。”
　　抬眼望他的眼，此时他的眼还是如同我第一眼看的那样，可怖的褐瞳，在流血，在哭诉。
　　“把络九交给我。”
　　为何是络九，为何偏偏是他，他知道了什么。
　　“不行。”
　　我很坚决的看着他的眼，络九不能给他。
　　“我且说说，我只是来看看你还好吗？”
　　他想要抬抬手伸向我，我害怕的往后躲了，其实我是护着络九去了。
　　如今的他，不是爱青丘的紫夜，不是那个温柔的紫夜。
　　“我走了。”
　　他淡淡的收回了手，慢慢移步了出去。
　　我转头很严肃的看着络九，“到死，都不能到紫夜身边。”
　　络九很惊讶的看着我，她知道，我每每去看她，说的是紫夜，想的是紫夜，而如今呢。
　　“姐，你的孩子呢？”

　　未等周边的气息瞬间冷下来。紫夜像是得到了千里耳般出现在我身后。
　　“你果然是有我们的孩子的。”
　　这一问，我全身在抖，这个我守了近两万年的秘密。
　　“你别瞎说。”
　　我该怎样回答，那孩子。
　　我知道这是个秘密。
　　红炎哥哥已经将紫夜从我身边拉开，护着我。“她且不说，你又何苦逼问。”
　　“姐，你未曾告诉紫夜？这是为什么？”
　　性情那么直，小络九你就是一只火凤凰，也不该此时说。
　　“那孩子是我的，他那日说的是要娶姐姐，不是我。”
　　眼泪没控制住。
　　“说谎，姐你说谎。”
　　还是包着的手明明还在渗着血的手摇晃着我。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要为了你去受劫，姐，你可后悔了。”
　　“孩子还那么小，她出生的时候就那么奄奄一息。小络九你可见她的眼睛跟紫夜好像。”
　　全然没有理会现场的气氛究竟怎样了。
　　其实，认识紫夜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是很快乐的，可是快乐，就是过的很快的欢乐。
　　我们已经成人。
　　那日我躲开红炎的监管，悄悄来到了青丘的冰湖。原先只是想沉在湖底，再去看看父母，可是不知道紫夜也在那。
　　他紧闭的眼，如同那时未醒来时一般。我忍不住想靠近他，情不自禁中来到了他的身边，慢慢俯身想亲吻他的唇。
　　蓦地我被一只手重重的揽住了，我惊吓的睁眼，看着紫夜正看着我。“你想干什么？”
　　脸像是被开水烫了，红的不像话，烫的很像解开身上的仙气让外面冰湖的水浸泡。“我，我”
　　我应该要说点什么，那时，我还是坚定的认为他是爱姐姐的，可又没有证实他爱的是姐姐。矛盾的时候，就喜欢放置一边不管它，可如今，矛盾又在心头。
　　“我会娶你姐姐，你是这么听说的吗？”
　　我点点头，也奋力的摇头。我开始挣脱他的手，可那时我的力气哪挣脱的掉。
　　“瞎说，娶你姐姐的一定是白千。”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停下挣扎，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淡淡的开口，并没有放开我。“白千告诉我，他爱你姐姐。”
　　我知道的是白千与紫夜的感情是真兄弟般，却不知这么好的兄弟，会互相交换风花雪月的事。难不成，紫夜为了兄弟情谊放弃了姐姐，当初我是这么想的。
　　“我爱的不是姐姐，是你，凉子。”
　　思绪停止，不想想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哪怕是幻境。
　　他见我呆滞，“你不爱我吗？”
　　“我，我，”
　　如同哑巴般我，只想看着那双眼睛，不想离开，他像是被我看的很害羞了一样，脸也红了起来。这样静默了许久，才发现他的唇已附上来。
　　不知道该抗拒还是接受，我一动不动的任凭他抚摸，亲咬。从耳垂到我的脖颈，我有些害怕的喘息着。他却在我耳边轻声地说，“别怕，我在。”
　　那次缠绵之后，我便很少见他，他同白千姐姐都在忙着三界的问题，毕竟父神那时受了伤。
　　自然我怀孕了的事，我也只与了小络九说了说。但是孩纸才怀了两年就早产了。
　　我那日疼痛的掉进了月幽冥府，将孩纸寄托给了幽若，也与她说且让她化作暗月幽兰般成长，他日我与她的阿爹回来接他。
　　我没有告诉紫夜，是父神告诉了我，紫夜要娶姐姐的消息，可我告诉络九的是紫夜同我说的，我怕络九直性子冲出了壳，那样我的秘密就守不住了，这样也可以让络九不去接近紫夜。
　　还在神游间，紫夜已经拉走了络九。
　　我唤着紫夜的名字，求他，喊他。
　　红炎担心我支撑不住，想来紫夜暂时不会伤害络九，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没有追出去。
　　该怎么办，我担心的事要发生了吗？
　　我静静的看着夜凉，这个孩纸，才多大。

　　静养是会让一个人越来越懒的时机，现在的我不能乱动，只能在庭院间慢慢的移步。姐姐已经信步走来，我不知道他们找到络九了没有。有些期待的望着姐姐，却不知姐姐说的是“你这孩子，父神不知道你爱的是紫夜，而且紫夜也拒绝了父神。”
　　“要怪就怪，我们错过了。”淡然望去，桃花依旧，往事随风。
　　“妹妹，若不是姐姐看到了那指示，你们且可以一家三口在一起的。”
　　“姐姐，不要自责，络九有下落了吗？”
　　“有。”
　　我有些激动，本是笨拙的步伐突然变的很快一样的跑到姐姐身边，拉着姐姐的手，望着她，“在哪？”
　　“魔界。”
　　魔界，为什么在魔界。“妹妹，紫夜成魔君了。”
　　犹如五雷轰顶般，我瘫坐在地上，感觉不到周围的气息。“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为什么是我，是我亲手将他变成这样。”
　　“妹妹，你到底知道什么？”
　　面对姐姐的疑问，我只是摇摇头。不想解释，也不想让姐姐知道，紫夜身体的力量就是混沌元神的力量，那样，姐姐会毫不犹豫的去摧毁紫夜的。
　　“姐姐，答应妹妹，倘若有一日，我要求你，你一定答应妹妹的要求。”
　　我泪眼望去，姐姐早已布满了泪痕。她应该是幸福的准新娘，如今却被我搞的鸡犬不宁，对不起姐姐。
　　姐姐闭上眼点点头。“姐姐，不是你不愿救父神，只是父神命令你，不论任何事，你都不能为了我为了他而牺牲自己，姐姐，你已经保护我一次了，这一次我要保护姐姐。”
　　我说完就紧紧的抱着姐姐。两人抽泣着。任凭桃花撒在发梢，撒在衣裙上。
　　望着姐姐浅蓝长裙的背影离去，我唤来夜凉。

　　“夜凉，你可知你多大了。”
　　我怜惜的摸着她。
　　“主人为何问这个呢？”
　　“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些什么，只是现在，我没力气去想些什么。”
　　“主人，两万零一百岁了。”
　　“真快，都过了两万年。我三万岁的时候啊，喜欢了一个人，为了他生了个女儿，她很可爱，只是我怕会发生什么，我把她藏起来了。你说，若这孩子知道，我这么做，让她从小就没有父母的疼爱，她会不会生气？”
　　“若是夜凉，夜凉不会生气。”
　　“是吗？为什么呢？”
　　我有些想哭，但强忍着鼻酸，只听夜凉慢慢说，“因为夜凉从小没有父母，但我能感觉得到，很小的时候，娘亲经常来，虽然我已经疲倦的睡着了。她是在的。主人，还会把我还给君上吗？”
　　有些诧异的表情，让眼泪没法控制住。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夜凉顽皮地转到我前面了，看着我的眼问我：“主人为何哭了。”
　　她自顾自的擦掉我的眼泪，还很认真的说：“而且主人，这九千年多年，她都有来哦。那气味一定不会错的，那气味，那气味。”
　　我歪歪脑袋，笑笑的鼓励她说下去，“那气味很像主人。”
　　我怔了怔，收回眼泪，慢慢的说：“你去魔界吧，夜凉，去紫夜身边。”
　　“主人是我说错什么了吗？”看她一本正经的站在那，我兀的笑了。
　　“你且去吧。我稍后也会来的。”
　　夜凉有些放心的看着我，夜色渐渐朦胧了下来。我绕绕头，对夜凉说：“你且去了就待在他身边，什么都别做。”

　　夜凉瞪大眼，跳着说，“主人不是怕我去当卧底，救小凤凰吗？”
　　“傻瓜，你且有这本事找络九，我哪不知道，只是我只想你待在紫夜的身边，你看你还是个孩子。”
　　“我才不是孩子，我只是，只是发育慢些。”她有些生气的婴儿肥的脸，刚刚忍住的笑又止不住了，在她面前我才能笑的吧。我定了下，摸着她的青丝，那发髻还是这样简单的绾在左边，留下一缕青丝，一根青玉暗月幽兰花纹饰的发簪插在那，虽说是小孩子的模样，却像个大人一般了。望着出神，慌神间，我问：
　　“真不知道你像谁？”
　　看着夜凉，我这话，为了避免歧义，我解释到：“就是不知道你父母是什么性格的人啦，快收拾些行李去吧。”
　　我慢慢的移动，哄着她乖乖的收拾行李。我把她送到桃花林门口的时候，她有些恋恋不舍般的看着我，我挥手示意她快些走，依靠在门框上，看着星星一颗颗的，想着那颗心，一定要安好。

　　“你特意把夜凉送到紫夜身边，是为了增加他们的父女感情吗？”
　　“白千不要乱说。”
　　我有些生气了，虽说活的久了，一些事真的看淡了。
　　可是白千就是那样不依不饶，任凭我已闭上了眼不理他，他也接着说着，：“紫夜不是为了你的混沌之劫而转世成了龙启他们的孩子，是因为他拒绝了父神的提亲，父神一怒之下罚他重修上神之路，也巧了，他刚好听见了你与上古的对话，紫夜说若天意能让我历了三生三世，再替凉子受劫，这也好了，只是最近凉子经常在小凤凰那，不知道做些什么。”
　　心，似乎很疼，明明，在决定封印自己的时候就决定了把心还给紫夜，只是好舍不得的情绪越来越浓。
　　白千扶着我，“回屋吧。”
　　白千犹如我们这四个人的大哥哥，总是那样细致，姐姐爱他，也终于嫁给他了，这迟到了幸福，我一定要好好保护。

　　回到屋中，白千慢慢点上了油灯，昏暗中，我慵懒的趴在了案桌上，白千端起那杯碧螺春，允了一口，我想他今夜是想说些什么的，便随了他的意，让他留下了。
　　“凉子，你身上的秘密究竟还有多少呢？”
　　我没有抬头，弱弱的回了一句：“太多，数不清了。”
　　“你是父神救回来的，他怎么救你的？”
　　“他将我的魂魄用他的神力集中，慢慢等我成形，然后将我的狐狸心换给了紫夜，这样我就活下来了。”
　　白千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没有太多的东西，很纯粹。我懒懒的换了个姿势，把脚放在胸前，拿过刚刚白千喝的那杯茶。
　　“有了孩子，也不安分些。”
　　“是幽若看出我有孩子的，那时候刚刚知道孩子的事，好想立马告诉他，可是父神很坚定的告诉了我紫夜要娶的是姐姐，□□是不能违抗的，你也知道。又得知历劫的事，我便安心待在小络九的窝边，可是孩子，对不起，都是我不争气，她还没到出生的时间就要出来了，我想姐姐会帮我，好不容易走到了可是，没有力气的我径直掉在了幽若那，生下的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像紫夜。她的左眼角下有一颗痣，淡淡的痕迹让人忍不住的多看几眼。可是我不能让父神知道这孩子，父神不会让她活下来。我将她化作了幽若的暗月幽兰，只是她随了我，气息一直很弱。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照顾她，紫夜就走了。”
　　眼睛望着门框，淡淡的灯光摇曳着，往事，不是说了不再想起，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想起。

　　“紫夜受罚，等他回来找我时，他才知道那个被混沌元神差点毁灭的青丘就是你。他说你若还能活下来，一定要远离我们的生活，这样你就幸福了。”
　　“离得了吗？我青丘二世回来还是爱上他，现在，终究，他跳下诛仙台，他身上的混沌力量已经控制了他，你看他都成了魔君了。”
　　“那这次回来，你要毁了紫夜吗？”
　　“我爱他，又怎么舍得？”
　　眼泪其实是个坏东西，明明你想表现自己乐观的情绪，可是它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我不知道要怎么抹去这眼泪，白千起身走过来，像以前的时候在我被父神的训练折磨累的时候一样的抱抱我，然后离开。
　　“白千，毁了我，你一定要记得。”
　　我抬头望向他的背影，他没回头，月光洒进来，他那身淡紫色的长袍显得却是暗淡了，“凉子，每次你对我的请求都是毁了你，可是毁了你，你让我怎么面对你的姐姐？”
　　“对不起。”
　　是我太自私，活的久了，慢慢变得自私起来了。

　　“我最后问你一句，络九为你保护的心，是紫夜的还是你的？”
　　我缓缓的起来，“络九保护的是换心丹。”
　　“紫夜的心，我想过分开来保护，只是太舍不得的情绪，我那时已经被紫夜的心折磨了许久，但是吞下了混沌元神，本身被完全吞噬，由父神封了紫夜的心，我也没来得及再把心放在小络九那了。那时也变得奄奄一息，才让姐姐将我整个神力封印了的。”
　　我淡淡的说，走向了白千，白千放在背后的手，那双手注定要伤他最爱的女人唯一的妹妹。
　　“我已经历了青丘两世，这是最后一世，你说我贪恋也罢，我九千年都不敢出来，我知道了青丘那两世所发生的全部的事情，却没有勇气接受青丘留给我的记忆。”
　　“你是没有勇气，还是舍不得把心还给他。”
　　被白千这么一问，是啊，我究竟是没有勇气接受紫夜爱上另外一个我，还是舍不得将这颗心还给他，自己好解脱这千秋万世。

　　月亮害羞了，躲进了云里。“白千，我知道你与紫夜感情好，只是如今的他，就像杀了那一村人般的杀人魔，绝不是你认识的紫夜了，你还是离他远些好。”
　　“那你怎么又忍心把夜凉放回他的身边？”
　　“我想弥补夜凉，从小，到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现在，我也没告诉她，好歹让她在他身边待一会也是好的。”
　　我斜靠在门框上，今夜说了太多的往事，仿佛又轻松了些一般。
　　白千，望着我，眼神有了些凄凉，缓缓的抬脚要离开，停了下，转过来对我说，“夜凉的那颗痣，的确可爱。像小时候的你，但，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毁了你。”
　　等白千走了之后，我坐在门槛上，看着屋子前面的桃花，是多么的潇洒，有些事终究还是要去解决的吧。
　　滑落在门框上，呆坐着，仿佛进入一个梦境，梦里是那青丘的冰湖，他问我：“你想要干什么？”
　　我傻笑到，“我想与你一生，不离不弃。你愿意这样对我吗？”

　　前尘往事，秘密终究不能成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