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乱同人黄泉篇》蒲上篱

45、第 45 章

　　时光飞快。我在瓶中不知时日几何，只记得日日月月都是一般的过，偶尔睁眼瞧瞧公子安好，便又睡过去。
　　再见故人大约是在两年后。
　　搭着褡裢的和尚进来歇脚，笑着看座上石瓶。他道：“许多年未见，小友安好。”
　　我睁开眼，道：“谢大师护佑，如今万安。”
　　当年他将佛珠相赠，护我一魂不灭，如今才得重返人间。许多年未见的人，如今看来，却是一点未变，竟像是不会老了。
　　他道：“往西方去访故人，走了多年，回来经过此地，不想小友在。”
　　我讷讷应了，道：“大师同门遍天下，一时自然走不完。”
　　他笑道：“谁说和尚出门就定是往庙里去，老衲此次访的，是位道友。”
　　我听这话里意思，像是有情由，便和道：“大师说的极是，佛道本是一家。”
　　他看了我这边一眼，捋须叹道：“道友有测天机之能，此次前去，原是他要讲一个故事与和尚听。”他眼睛望着远处，像是在回想些什么，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他道：“说是多少年前天上的事，两位神君，掌管着天上星宿运转，人间旦夕祸福。” 他说罢顿了顿，转过头看了我这边一眼，又道：“小友大约知道的。便是人皇命势的紫薇与相成相佐的左辅。”
　　我一听大吃一惊，这不就是在说方君乾和公子么。不知是什么事，只好听他说下去。
　　他见我未插话多言，便自顾自说下去：“这二位星君原是天地相生在一起的，定好了的缘法，谁也离不了谁。只因都是男儿身，便要下凡历尽情劫。未曾下去的时候二人相偕出游，途中经昆仑山，左辅星君见一美玉，那玉生的奇巧，天生是个花瓶形状，星君心下几分喜欢，紫薇星便采了来制成玉瓶相赠，插了桃花日夜置于左辅星君内室。”
　　我听了这话，无端想起在地府受刑时看见的那幻象，也有那么一个瓶子，多半就是此处所说的了。
　　才刚出了会儿神，就听见和尚又说道：“左辅星君是这世间至清至洁的所在，一口气一滴血都足以让无知死物有了灵识。那玉瓶本就是昆仑仙山之物，如此日夜相对，竟修成了魂魄，成了个半仙半妖。”
　　我听了颇为讶异，公子前世竟这般能耐，一个瓶子相对的时间久了，竟也能修成神仙？
　　和尚像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便道：“至清之人有至清之心，化仙感人都是易事。”又继续道：“那玉瓶心里十分感激，虽不足以化人形，但依旧认了星君为主，发誓生生世世侍奉在侧。几年后两位星君历劫期到，紫薇星君顾惜左辅星君，便先去探查，早到人间。左辅星君相随在后，下凡之时，那玉瓶感念星君恩德，设法滚下了案桌掉落在人间，随之一起经转世之劫。” 他说到此处停下了。
　　我叹道：“确实恩义。”
　　他看向我这边，像是透过那瓶子直直望向我，一字一句道：“玉瓶滚下凡间历劫，瓶中魂魄转世成了一女婴，玉瓶失了魂魄，再不能独放异彩，成了个普普通通的石瓶，机缘巧合摆在了土地庙，女婴转世便失了性命，从此活在地府奈何桥边，无名无姓，众鬼称之奈何氏。”
　　奈何氏孟囡囡。
　　地府众鬼有书画载，奈何一节曰：“奈何老妇，生为阳间孟氏，管瓢杓,以汤赠来人。奈何幼女，无前生后世，徘徊鬼域，以奈何名之。”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醒过神，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在空空荡荡的土地庙：“原来一切皆是注定。”
　　我以为此生不会知道我的出身来历，我以为遇见公子是我的缘，却原来，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是注定好的。我知道我与公子必然有些牵扯，那时初遇，我便决心倾力相护，其中定有缘故。却不想，兜兜转转，我寻找了那么久的答案，原来一直就在身边。
　　一时作不出反应，不知该喜还是悲。
　　恍惚间一声佛号，激得我回转了心神。和尚立掌为礼，眼睑微垂，道：“万事皆有缘法，你因他而生亦会因他而灭，因你而灭的自会因你而生，因果轮回，恩怨皆有报，不必太过烦恼。”
　　我不懂佛家禅语，此时听来隐隐有几分勘破，也还是似懂非懂。总归觉得看开些了，再望下去，却早不见了和尚身影。
　　因果轮回，恩怨皆有报。他的这些话在很久之后终于应验，那时我早已不知看过多少生死兴灭，直到我自己最终的结果也来了的时候，我才顿悟这话中的深切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