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乱同人黄泉篇》蒲上篱

43、第 43 章

　　隔日大殿面见群臣，武将那一列少了领头的，竟觉得有些空荡。方君乾往那儿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但可以看出眼神里多少有悲痛，吩咐了事便退了朝。
　　用罢早膳，外头人传义谦侯求见。义谦侯就是李将军遗子、那位年少轻狂的大少爷李从武，方君乾让他袭了爵位封了侯，取义谦二字教他知礼义懂谦仁，担个虚衔养在京里，能不能成人成才全看他自己。
　　此时求见，方君乾倒是来了兴致，一边和公子论着朝事一边摆手叫人进来。
　　李从武觐见，一晃六年过去，昔日的毛头小子也长大成人，一夕之间遭丧父巨变，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脸上旧日游戏人间的纨绔子模样仍残留着，却另多了几分向前的坚决。
　　他再没有像昔日那般目空一切肆意轻狂，进了殿便稽首行大礼，口呼吾皇万岁，声音尚带着少年人换声的几分低哑，却也恭谨不多言。
　　方君乾抬手让他起来，问他何事求见。
　　他抬起头来，道：“先父生前有一愿，盼臣下入伍从军，如今父亲不在，臣下求吾皇许臣下入八方军编制，为普通士卒，慰先父在天之灵。”他言辞恳切，是已下定决心的样子。
　　方君乾屈起手指敲敲书案，道：“你可知八方军是保家卫国的，并非是安慰亡人去的地方！”
　　李从武道：“臣下知道，既从戎，卫国之重担，保民之重担，臣下不敢或忘。”
　　方君乾挥挥手，道：“那便下去好好练，等今年新一拨进来你随着一起去。”
　　李从武谢恩告退。公子放下书，淡淡道：“加以历练，可成将帅之才。”
　　方君乾看着他笑道：“叫我想起以前，未遇见倾宇的时候，比他那样子还傲几分。”
　　公子转眼看他，道：“陛下竟也知道，初遇时陛下可狂得很。”
　　方君乾索性放下笔蹭上去：“怎敢怎敢，世人皆知当今皇帝惧内。”他笑得恨不得人去抽他。
　　公子果真哼笑了一声，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像是忍不住，又还了一句口：“怎么不说是从夫之德！”话刚出口，他脸上就泛了红，像是恨不得收回那句话来。
　　方君乾哈哈笑了，凑上去附在耳边低语：“咱们试试？”
　　公子直接把书拍到了他脸上。
　　我心里暗笑，收了镜，一抬头，对上一双愕然的眼。
　　凡人入地府后最少得半月时间才得投胎，是因为凡人多少都有前世牵扯的缘、要还的债。就是圣人，也得将这些一一捋清了才能转世。我早知迟早有一日会碰上他，却不想这么快。
　　“将军此行安好？”还是我先开了口。
　　上头人下意识的点头，瞬间醒转过来，看着我一脸的古怪：“小孟……你这丫头……如何在这儿？”从前我总跟着公子和方君乾出去，见了他，他说囡囡这名儿听着像老婆子叫孙女儿，不愿这么叫，就一直小孟小孟地喊。
　　我做出个悲苦样子来：“将军如何在，囡囡就如何在了。”也不是我要存心相瞒，只是要转世的魂灵，总是少一些牵挂记忆好。不知怎地，我总是对这位将军存着莫名的歉疚，难道上辈子还有相欠的不成？
　　他点头道：“也是……也是，只是你是遇着什么事了，怎么公子也无半点消息。”
　　他问的紧，我结结巴巴编了从前哄尽崖师兄的那套说法，说跟着一位远方表亲去寻家里人了，不想路上遭了劫，不留神就一命呜呼了。其实人命哪就有那么弱，我说的磕磕绊绊，索性他不爱多想，只以为我是不愿提伤心事，还宽慰我说莫伤心，来世投个好人家，享一世快活。我答应着，心里却想，哪里还有来世。
　　又说了几句，他就快饮汤走了，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亡魂归人，心里突然起了一个念头。
　　若这法子可行，我就不必再等在这儿了。
　　他前头已没几个人，我悄悄喊他：“将军……将军，囡囡有事相求。”
　　他转过脸来看我，许是见我脸色凝重，也压低了声音道：“何事？”
　　“求将军带此物出去。”我自怀里取出那只桃枝递过去。它一直被我藏在隐蔽处，未曾离过身，那时总觉得有一日还能用得着，今日果然就应验了。
　　他接了，问：“只这事？”
　　我摇头道：“还求将军托梦给阳世人，将这桃枝插到皇城外土地庙中的石瓶里去。”
　　他点头允了，我道：“此外无他事，将军擅自珍重。”
　　他仰头饮了汤，回头冲我笑道：“若你能再见到陛下公子，替我问个安，说老李走时无愧无憾，好得很！”
　　我点点头，看他踏上转生路。
　　奈何桥上人影匆匆，你来我往间不见了他的踪影。
　　我心口一痛，任由河水漫过头顶，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