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乱同人黄泉篇》蒲上篱

1、第 1 章

　　我见到他的那一日，四季翻转，天地生变。
　　那日我听说上面下了雪，央着婆婆带我出去，婆婆拗我不过，正要放我出去，帝君旨令却突然下来，帝君已有近百年未曾下旨。一时间府里众人都战战兢兢叩首相接。漫天霞光中只听传令者一字一句：近日人间大变，天地亦难免，各方鬼王、殿主、府主、渡者、引者，皆不得外出，各地魂灵退避，不接不引、不入地府。
　　旨令响彻地府，无人敢问原由，待传令者收旨离去，方闹嚷起来，帝君谕令百年未曾发过，今日贸然下旨，不知人间竟有何种大变。
　　我依稀记得几百年前帝君下旨，隔日天池水涨，溢洒人间，引起大灾，死伤无数，地府人间混乱不堪，遍地尸骨亡魂，夜夜闻得鬼哭。
　　于是纵然婆婆不说，我也不敢再出去了，只是有些好奇更有慌乱，竟不知此次又生如何变数。但今日地府门关，不接亡魂，想来可以得空了。
　　正百无聊赖要走，却听见婆婆长叹一声，道：“那神树，怕是要枯了。”
　　我好奇地转过头去看，通人间接地府的铜镜里，桃花灼灼，凄艳至极。
　　此时人间正值寒冬，这树怎会开花？
　　问婆婆，婆婆只是叹口气，神色莫名苍凉，道：“这树为情而开，为情而落。”
　　我再回过头去，恍惚得见一树桃花飘洒如雨下，繁花瞬间枯藤，回过神儿来，却依然一树繁华。
　　隐约听见谁的低低呜咽，一声压着一声，催人肺腑，凄然欲绝。
　　我最见不得这伤情愁苦，寻了由头走开，松了口气，揉揉眼，却发现已是冰凉一片，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这泪来的奇怪，平日里生离死别已见过太多，纵然心头犯堵，也绝不至于如此。我用袖子擦了擦，觉得许是这些日子过于苦闷的缘故。
　　正恍惚间，听到谁低低一声“来了”，远处华光大盛，血色的花挤挤攘攘盛开又退避。我几百年来都未曾见过这景象，睁大了眼去看，尘白的衣袂扬起来，那人御风踏莲，衣衫扬落间，欺风拂月。
　　我看呆了眼，浑然不觉左右已乌压压跪倒一片，只呆怔在原地，直到那人走过，混混沌沌间清清冷冷一股香。猛然醒神，看到一众呆滞的眼。
　　这般姿态，怕是上头哪位仙君错了心，到这污浊的地界儿走一遭，小惩大诫，便也了了吧。我如是想。
　　果见府主迎了出来，殿主却在其后，离得远远地俯首，口中呼的是“星君”。哪路星君，竟这般大驾。
　　我未来得及细想，便被身旁的一人扯着跪下身去。转头看见是婆婆，一脸的正色。我正奇怪，各路鬼王远远地躬身却不靠近，那人也不以为然，微微地颔首为礼，便转身到了桥畔，望着那桥下奔腾的流水，不悲也不喜。转了头去看婆婆，婆婆叹了口气，道：“那是左辅星君”。
　　我惊讶，左辅星君这一世本该伴着紫薇帝星，怎会在这里？我曾听婆婆说，紫薇转世便为人皇，辅星随之承相位，紫薇开世创世，左辅伴之，便是一朝盛世繁华，千古流芳。
　　正胡思乱想间，听到一声“鬼王离驾”，便看到一路路殿主府主次序退下，俯首躬身，一派恭敬。
　　被婆婆按着俯下头去，我悄声问：“婆婆，怎么这会儿却是我们在最前头？”
　　婆婆低叱一句：“莫多言。”顿了顿又道：“帝君旨令不许人近那人身，我们阴气轻些，那人身上又贵气过重 ，是未免两伤。”
　　我悄悄抬了眼去看，果见那人白衣无垢，浑身罩了层薄薄的雾气。只见背影，便已觉清贵。
　　鬼王送了出去，只剩各路渡者引者，引路人身影一闪，重又回了上面。悄无声息地，众人都退了下去，我随着婆婆到了桥侧，婆婆依旧不言不语，等着将至的归人，那人就站在不远处，我放大了胆走过去瞧，方得见天人之姿，那是我毕生都忘不了的容颜，笔墨不得述。
　　我惊艳呆立，那人转眼看我，眉间朱砂殷红似血，眼波流转，便是绝代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