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始觉春深（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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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是担心北堂这孩子太过自制不肯亲近女人，现在则要担心他成了情种还走偏了路子！
顾老将军无奈地叹了口气，“叔父是过来人，你血气方刚，受了那等风流女子蛊惑也不奇怪。俗话说齐人之福，家中做妻子的贤惠大度，照顾儿女打理家事，做妾的美貌可人，婉转侍奉才是美事，多少男人建功立业，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你若妻妾不分，抬举一个低贱之人，要族里的长辈、你的兄弟媳妇们以后怎么自处？一时糊涂可以，但伦理纲常不可废！你好好想想吧！”
顾老将军骂完侄子，见他面上仍是一副冰山不动的神色，心中微叹。只得又将顾鹏叫来训斥一顿，道两人都不成个体统，一味只知道胡闹。训罢颓然靠在椅背上，挥挥手叫他们出去，不再多言。
顾鹏反正自小不是被堂叔训就是被顾北堂训，全无所谓，出了将军府就欢天喜地，叉着腰向顾北堂道：“老子这顿骂不能白挨！全是被你连累的，走！上你府里喝酒去！”
将军府与都尉府不过隔了一条街，两人在都尉府门前下马，管家便愁眉苦脸地迎上来道，“表小姐来了，不知因何哭得伤心，都尉快去看看吧！”
他寻摸着宋家表小姐十有八九是要做都尉府女主人的，因此替她办事格外上心。
顾鹏立马换上一副看戏的神情，今日看堂哥的好戏，可真精彩！
顾北堂眉头微皱，大步迈进府中，转过正堂便见宋秋蓉坐在厅中抹泪。
顾北堂于男女之心上一直很寡淡，他从前的妻子是门当户对的高官之女，很有些气性，许是嫌他官职不够风光，心里便有诸多不满意，陪她，她闷闷不乐，不陪她，更不高兴，每日哀哀怨怨的竟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后来才知道她是心中早有了良人，只迫于父母之命，才同他成了一对怨偶。
顾老将军觉得对他有所亏欠，老夫人便物色了宋秋蓉来，彼时觉得妻也好妾也好，无非是男人后宅中里的摆设，宋秋蓉一心为他，老夫人又三番四次要求下，便也将家事交给她打理。
如果没有遇见她，也许他也会和宋秋蓉成婚生子，像世间大多数夫妻那样相敬如宾。
但现在看来宋秋蓉同他从前的妻子也没什么不同，或者，不能走到心里去的女人，其实都没有差别。心中被另一人占据了角落，方知男女之情上真的半点勉强不得。
“表哥。”宋秋蓉见他回来，泪中带笑，站起身相迎。这是她专属的称呼，总能在别人面前显得她不同寻常。
“你怎么来了？”
没有问她为何伤心哭泣，只冷冰冰地甩上一句，好似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宋秋蓉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拿起帕子欲言又止，“我……”
她是温文有涵养的小姐，告状的事自然有她的丫头接过去，“回禀将军，还不是那位方姑娘，污言秽语的辱骂我们小姐！说府里的事由不得我们小姐做主，可我们小姐是老夫人亲口指过来的，怎么就管不得了？”
“住嘴！”宋秋蓉佯怒，十分抱歉地对顾北堂道，“丫头多嘴，方姑娘也是一时气话，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她处处要表现自己大度明事理，谁知顾北堂却被那丫鬟的一句话说中心事。老夫人打什么主意他知道，宋秋蓉这样不妻不妾地拖着，最后只能嫁给他，若不肯两家族里都要来做主。可既然他心不在此，就不该误人误己，何不快刀斩乱麻。
“这几年辛苦你了。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顾北堂道。
宋秋蓉心中一喜，心里一阵扑通乱跳，难道真的被自己料中，他们的事情有了眉目？她就要做都尉府女主人了？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多叫人难为情！谁知美梦还来不及做，接下来一句话就让人仿佛五雷轰顶！
“我想过了，你我无名无分，你尚待字闺中，却劳烦你为我打理府邸，终归有碍你的闺誉。我会回禀老夫人，请她收回成命。以后这府里的事就不麻烦你了，交给总管去办即可，有什么办不成的我再定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傻了眼，宋秋蓉一下就懵了，身子仿佛踩进了棉花堆里，软绵绵地晃了一晃。他说什么？收回成命？这是什么意思？她为了府里劳心费神，事事周到，到头来他却要赶她走？所有人都以为她八九不离十要当都尉夫人，现在却轻描淡写就被除了管家权，叫她怎么跟人说？她回家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被他嫌弃赶出来了吗？！
“表哥，可是嫌秋蓉哪里做的不好？秋蓉会改！秋蓉不会让你生气的！”宋秋蓉简直不敢相信她辛苦付出竟换来这么个结果，拉住他的袍袖颤声问。
“这事本就不妥当，从前是我糊涂，没早和你说清楚。”顾北堂不落痕迹地错开一步，那片袍袖便轻飘飘从她手中掉了下来。
宋秋蓉怔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欲哭无泪，没早说清楚？那为什么还要说？可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晚了！他为什么这么残忍？有那么多同情心去关照一个伎女，却怎么不能可怜可怜她一片痴心？她要的不多啊，她只是想要个名分而已！为什么就不肯替她想想？现在让她怎么办？让她怎么去见人？！
转眼看厅中其他人或是头也不敢抬，或是像顾鹏那样抽着嘴角乱瞟，她满腔的怨怼愤懑顿时全化了眼泪，她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就活像个笑话！宋秋蓉再也止不住委屈，捂着脸大哭着跑出去。
“完了完了，这下事情闹大了！”顾鹏咂舌，“你还不去追？”
“你若喜欢这好事让给你如何？”顾北堂瞪眼。
“无福消受、无福消受！”顾鹏脖子一缩，连连摆手。
到底念着亲戚，他对宋秋蓉虽不喜也不能不管，只得叫管家派人照看，安全地送回去。
厅里猝不及防闹了一场，银雀躲在窗根下听个正着，暗自吐了吐舌，连忙回去向方乐瑶复命。
“宋秋蓉真被赶出去了？”方乐瑶一时还有点不敢相信。
银雀使劲点头，“是啊，顾将军说府里从今以后都不用她管了！一路哭着跑出去，多丢人呐！”
哈，什么叫做峰回路转，这就是了。方乐瑶轻笑，总算替自己出了口恶气！
“小姐，咱们还去找顾将军吗？这东西还收不收了？”银雀问，顾将军不让宋秋蓉做主，她们自然也不用担心被赶出去了！
方乐瑶想了想，那墨玉般的瞳仁在窗下折出一道微光，“不急，出了这档子事，将军指不定哪里还有气不顺，我可不想上赶着去当出气筒，自讨没趣儿，咱们先安心住着，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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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秋蓉前脚跑进顾老夫人的院子诉苦，顾北堂后脚也进了将军府请罪。还没走到二门，就见里头的管事嬷嬷慌慌张张跑出来，见了他连礼都顾不得行，只哆嗦着喊道：“老夫人气得晕过去了！”
顾北堂眼中微沉，不一会就见老将军手持金锏怒气冲冲而来！
“逆子！你这逆子！你是要气死我们二老才安心吗？”顾老将军举锏就砍，他那对金锏长有四尺，力气小些的小厮连拿都拿不动，这一锏砍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吓得顾鹏和管事小厮们一拥而上，连拖带抱地将老将军拦住。
顾北堂双膝一点，直挺挺跪在地上，“侄儿不孝！”
“你可还知道孝字怎么写？”顾老将军叉腰大骂，气得胡子乱抖，“我只当你能听得进劝，知道改过！谁知你竟然变本加厉！如今你婶母被你气成这样，你还有脸来！”
“侄儿不孝，愿凭叔父责罚！”顾北堂将头狠狠磕在青石板上，“只有此事万万不敢从！”
“好！好！好你个——”见他倔着性子八匹马都拉不回，顾老将军心中悲凉万分，一时气急生生憋得倒退两步，亏得顾鹏眼明手快搀扶住，大急道：“堂哥，你和叔父较什么劲！快向他老人家认个错啊！”
谁知顾北堂非但不认错，反倒把腰间兵符、佩剑统统摘了下来，双手奉上举过头顶，“末将自知有罪，不敢再统兵权，请大将军责罚！”
顾老将军到底是见过大仗阵的人，很快便冷静下来，微耷的眼皮下精光四射，抬脚当胸将顾北堂踹翻在地上，向顾鹏喝道：“收了他的东西！从今日起停了他的职务，让他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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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一日紧似一日，永州城家家户户忙着准备过年。时下里和新年一样红火的还有一个消息，镇国大将军的亲侄儿，都尉小顾将军被一个狐狸精眯了心窍！为了她要死要活的，竟把亲叔母顾老夫人气得半天上不来气！据说顾老将军也被气得个仰倒，当下缴了他的兵符罚他闭门思过！
谁知这位爷倒好？大将军的罚令还没下，他竟趁着夜色一骑逍遥出城去了！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始觉春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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