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始觉春深（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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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顾老夫人房中出来，宋秋蓉脸上便一阵青一阵白。
昨日本是顾北堂府中宴请同僚，她为此劳心劳力地张罗了半个月，恨不得上最好的酒，做最好的菜，让大家知道都尉府有她张罗是多么妥帖。谁知头天晚上顾北堂一句话没说就去了临州，只让人把宾客打发了个干净，原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公务，结果到镇国将军府上一打听，竟又是为了那个贱人！
这事是顾老夫人偷偷告诉她的，顾北堂连陈伯赞都请动了，老将军怎么会不知情？让一个堂堂四品长史，为了个伎女对簿公堂，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更可恨的是昨夜竟然就还宿在临州了，那贱人住的是什么地方？那是青楼、娼/寮！郎情妾意的能做下什么好事，她想想就觉得恶心！
真不知他的心事怎么长的？自己对他掏心掏肺，为了他什么名声闺誉都不要了，背地里那班小姐都说她上赶着倒贴要嫁进去。他倒好，家花不如野花香，宁可看上朵残花败柳也看不上她！
宋秋蓉越想越觉得窝心，眼泪一串串往下掉，唬得身边丫头攥着帕子擦都来不及擦。发泄一通，好不容易忍住了泪，想想姑母的话，也觉得是好事。顾北堂行事素来自制，这次闹得没分寸，老将军少不得要管，这次他不占理，老将军只要开口将她指过去，顾北堂只能接受，到时两人成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男人嘛，哪个还没有犯浑的时候？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到最后能守在身边白头偕老，到死并头睡在墓中的不还是只有正妻一个？想起顾老夫人语重心长的安慰，宋秋蓉心里又是一阵酸疼，谁不愿意夫君是真心疼爱自己？难道真要万事不管，只为着相夫教子，无欲无求地过一辈子？那也太无生趣了……罢了罢了，这都是命，谁叫这辈子是女人呢！
宋秋蓉一肚子委屈酸楚没地方发泄，又不敢去找顾北堂，猛地就想起都尉府里还有个小妖精。她把人接近府里是为了留住顾北堂的心，结果天天花枝招展地四处讨好晃悠，要紧事半点办不成，心没留住，连人都跑临州去了，还要她有什么用？没的打着算盘，到时一内一外好辖制正头夫人吧！
宋秋蓉心一沉，便上车去了都尉府，见到方乐瑶二话不说就要打发她出门。
“好好的姐姐为何要赶我走？”方乐瑶有些下不来台，她为了进府做小伏低，平日拉着宋秋蓉姐姐长姐姐短的，没想到她翻脸就不认人。
“你说为什么？”宋秋蓉冷哼一声，“你那姐姐才是真的好本事，隔着一座城呢照样能把男人迷得晕头转向，将军为了她连夜往那头赶，你既有那份心思，就从哪来回哪儿去吧！将军面前有的是你露脸的时候！送客！”
说罢衣袖一挥再不理她，底下丫头婆子自然不客气，将方乐瑶主仆两个连推带搡地往门外轰，连衣服钗环都胡乱裹了丢出去。这边动静闹得大，还有小厮管事来来往往地看动静。
方乐瑶这辈子顺风顺水，还从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当下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既然撕破脸，她也不客气，挑衅道：“我要见将军！这里是都尉府，我是去是留自有都尉说了算，你一个外人当家作主，牝鸡司晨给谁看！”
一言戳到宋秋蓉的痛楚，气得她扎心窝地疼，一巴掌拍在大理石桌上，恨道：“好！好！你是给脸不要脸！既然不识抬举，那就等将军亲自赶你出去！我们走！”
一群人呼啦走得干净，看着住处被折腾得造了强盗一样，银雀不由眼圈泛红，“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方乐瑶胸中亦是意气难平。现在正是年下，上司同僚都在四处走动，有什么消息传得格外快，顾北堂连夜赶去临州的事，她联系上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可笑她辛苦练琴精心装扮，什么一鸣惊人惊艳全场，到头来全是一场空！现在连宋秋蓉也迁怒于她要赶她走，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回回都要犯在罗姗手里！
银雀见她面色不善，也不敢多话，默默收拾了东西，这包袱，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你去前面守着，打听将军什么时候回来。没等到人就别回来见我！”方乐瑶吩咐道。
银雀点头应是。自家小姐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做都尉夫人多好，要是被赶出去没脸不说，再去跟那些下贱人厮混，她也是不愿的。便思忖着出主意道：“依奴婢看，先下手为强，小姐不如找个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凭她宋小姐还是春三娘，又能奈小姐何？”
“蠢货！”方乐瑶白了她一眼。这贱丫头以为她是那等没见识的女子，以为留住了身子就留住了人，对男人来说，若抓不住心，什么都是白搭！就算要当姨娘，也得是受宠的姨娘才成。随随便便就委身，对方不上心，连下人也看你不起！
女人就怕没心机，罗姗她真是好样的，她没算计她，她却变着法子拆她的台，明明不稀罕，为什么还不给她留条生路？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
顾北堂赶回永州第一件事就是向叔父请罪。顾老将军年届六十，仍精神矍铄，骂起人来声如洪钟，顾北堂此番太不知轻重，自己给自己泼脏水，辱没了清名，他是恨铁不成钢啊！
老将军脾气暴戾，发起火来下人们都不敢靠近，管事守在院外，叫人见到书房就绕道走。
顾老将军骂了会儿，见四下清净了，才沉下声道：“朝廷的消息，有人又向圣上提起封王的事，再晋你为从三品下都督，袭世子衔。”
“无功受赏，不见得是好事。”顾北堂眼中微沉，“再有了战功又该赏什么？这是有人要逼得皇上赏无可赏。”
老将军点头。他这孩子，不管什么时候看问题都那么清醒。
大周军权最高衔是骠骑大将军，由当朝太尉兼任，而后便是从一品的镇国大将军和辅国大将军，镇国将军守西南和晋国的交界，辅国将军镇守北面抵抗蛮夷，是大周最重要的两道防线，手中握着大周一半的兵力。
当日皇帝也想请顾老将军入朝，要拜他为骠骑大将军，授太尉衔，但入朝就意味着放弃永州几十年的经营，将一手带出来的永州军交予他人。打过仗的人最怕手里没兵，正一品太尉就是个虚衔，最多能同皇上抬抬杠，实际要做什么全凭皇上说了算，便是掌管全天下的兵马，虎符一半还在皇帝手里握着。若要处置你，也不过抬抬手的事。
这样明升暗掣肘的“好事”，顾老将军才不稀罕，便以无功固辞，将皮球踢给了当时的辅国大将军。皇帝心中的膈应约莫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其实他们顾家从来没想过拥兵自立，只不过过习惯了逍遥日子，只愿后代平安，不愿意回去京城提心吊胆，处处受人辖制。
可惜皇上生了个太过优秀的儿子，襄王一心想集权于内，放任这支强大的顾家军在外，他不放心。来这招无功受禄，就是要让顾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是要把顾家架在火上烤啊！
只是从前多是说说，朝廷上争议颇多，皇上也没有答应。但这次看叔父的面色，顾北堂也不由凝重，“这次是要动真格的？”
“听说封号都拟好了，是镇南王。若你封了世子，就要住到京城敕建的镇南王府，不能再回永州。”
这是大周的规矩，王侯若在封地，妻儿就必须在京城，实际就是朝廷控制地方的人质。顾老将军没有子嗣，顾北堂已经是默认的继承人，其他顾姓都是远亲。只要把顾北堂控制在京城，顾老将军有个万一，也翻不起什么浪。
“之前的封赏已经再三推辞，这次若真的颁旨，便不能再拂了圣意。这招既凸显我们顾家功高震主，又分隔你我，再安插人顶替你的职务，时间一长，永州军对你未必会再服从。出招之人，不可谓不高明。”顾老将军叹道。之前的借口都用了个遍，再用就显得有不臣之心了。
“不如用这次临州的事？”顾北堂想了想，眉头微微舒展，“朝廷明令官员不能宿妓/嫖/娼。让御史把这次的事胡编一些在朝中宣扬，只要弹劾够多，一定让这个封赏颁不下来，说不定还要贬斥。”
顾老将军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难道会未卜先知？这倒真是个好法子，让人挑不出理来。封不封王他才不稀罕，只要一家人安稳待在永州就行，“就按你说的办。”
解了燃眉之急，顾老将军心里也宽泛不少，又因着女人，关心起侄儿的终身大事，“既然要把事情闹大，你同那女子就还要闹得再荒唐些。你不会是真喜欢上那个风尘女子了吧？”
“我想娶她为妻。”顾北堂道。
顾老将军像被雷劈了一样，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厉声道：“胡闹！她是何等身份，做妾都是抬举，何况做妻？你是想当全天下的笑柄吗！叫我百年之后怎么去见你父母？怎么对得起顾家的列祖列宗？！”
“要朝臣弹劾我，这个理由最荒唐。”顾北堂面不改色。
顾老将军只当他是一心为顾家着想，脸色好歹缓了缓，喝道：“你想都别想！你若打的这个主意，我宁可一早上折子自请封王！索性让你在京城做个闲散世子，安心为顾家开枝散叶！”
“叔父——”顾北堂还欲再说，老将军已不耐烦地打断。
“够了！此事不许再提！要我答应，除非你不姓顾！全城的大家闺秀任你挑选，就是不能找个风尘女子回来！依我看，你婶母家秋蓉丫头就是个好的，她等了你那么些年，为你里外操持，你是男人就该替她想想！”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始觉春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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