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手白狐》香油油条

30、第二十八章：风景四时1

　　马车一路颠簸，辛迪和天天各怀心思，也并未觉得时间过得长久。等到了山林间的木屋，正值黄昏，辛野卸下未买完的货物一回头，正好看到下马车的两人。

　　“哎呦！回来了啊儿子！”辛野冲上去，一把将辛迪抱在怀中，抱起来颠了颠，之后回头看向在一旁撅着嘴的天天，“呵呵……回来了啊。”

　　天天不理人，顺手将白花花往地上一扔，放它进山林去蹦跶，之后也不看辛野一眼，一扭一扭的兀自回了木屋，将门一甩。

　　“这是咋了？”辛野摸了摸脑袋。

　　“傻子！”平日里老实愚钝的辛迪都看出了天天此时希望辛野也能将她抱入怀中说句“回来了，闺女”，辛野那个傻子却还是一副傻傻呆呆的样子。辛迪摇着头嗤笑了一声，也跟着天天跑进了木屋。

　　辛野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没想出所以然，最后只得也回了屋子。

　　夜晚，几人睡下。辛迪和辛野躲在被窝里依然在讲述这几天在白齐山庄发生的事情，当然他了解的也不过是表面看到的，至于前一晚上的风云变幻，他所能知道的不过是老庄主冯镰去世而已。天天在屏风后却如何也无法睡着。

　　在看到林梓潼的那一刻，天天便乱了心神，后来得知林梓潼是男儿身，更是恨不得从此与之四海天涯。只可惜……

　　听着外面眉飞色舞给林野聊天的辛迪，天天再一次纠结了。

　　那一世天天名作柔水依情，不过是个刚刚修成人形的小狐妖，整日尽情山水不谙世事，只是喜欢坐在溪水边像其他狐妖一般幻想一些才子佳人的事情。突然有一天……

　　这片地方是天天经常来的。四周寂静无人，空旷安静，只有一株硕大的桃树挺立其间，天天修成型后，就经常仰躺在桃树上，看着不远处溪水绵绵不绝的流淌渐远，望着远处的云朵卷了又舒，甚是惬意。

　　这一日——

　　只是看着树上的桃儿红得艳丽招眼，她伸出纤柔的手指轻抚在上面慢慢抚摸，却并不忍心将其摘下收入怀中。桃儿边的叶子绿的照人，衬出水润耀眼的红，仿佛一颗砰然跳动的心。那时，她的心，她的粉面，就如这桃儿一般诱人……

　　天天在黑暗中睁大着眼睛，眼中没有一丝困倦却慢慢失去了清明。透过双眼，天天仿佛看到了那日的场景，耳边也传来了不属于黑夜的阵阵清脆鸟鸣……

　　“布谷~布谷~”

　　“喳喳喳~喳喳喳~”

　　“布谷~布谷~”

　　柔水看着红桃慢慢绽开嘴角的笑，眼眸眉梢也跟着弯了起来，若有征途的雁儿正好途经此地，只需一瞥便会惊鸿沉落。可，倾城倾国，沉鱼落雁，佳人却是难得……

　　“好俊的狐妖。”

　　此地没有途径的大雁，只有一个偶然穿越山林的散仙。清净的山林，荡起的甜腻赞美，紧跟着还有几声银铃般的笑语：“呵呵呵，那溪湖里的鱼儿也会为你沉醉吧。”说着，她手向后一指，一湖的鱼都翻了肚皮浮在了水面上。

　　柔水回眸转身，耳垂上两朵红痣如晶亮的红宝石随阳光一闪，她手上略一用力，桃儿掉了下来，转眼掉入树下湿润的土中，陷进去了半个。望着一湖翻了白肚皮的鱼，柔水气恼的自树上跃了下来，身后的三条尾巴随着她的动作张开又落下，乖顺却不卑不亢。

　　“身为仙人，乱杀无辜可不怕有损修行？”天天没有看站在一旁的散仙一眼，伸出手拿起一只鱼儿灌入法术医治。

　　“这里有上白条鱼，凭你这点法力，它们生了蛆虫烂在水里，恐怕也治不好几只。”紫衣散仙掩嘴一笑，上翘的眼梢一抹乌亮的精光一闪而过。

　　“我是狐妖，会的更多的是狐媚之术，自然不善于这些。可你身为仙人，一出手便是酴醾众生，又怎配得上前尘的修行？”柔水手下不停，目光也是淡淡的。

　　“一只小狐妖而已，真没意思。”紫衣散仙一摆手，湖中原本翻着肚皮挺尸的鱼儿瞬时像是梦醒一般动了起来，扑腾了几下就跃入了水中，天天手中的那只鱼儿更是惊了一跳，挣扎着钻入水里不见了踪影。

　　“你做的这些，它们不会知情。”紫衣仙人走到树下，拿起坠入泥里的红桃，包在手帕中擦了几擦，“就像这桃儿，你原本不想将它摘下，却是误碰了它，最终它也一样是沦落尘泥的命运。换言之，即便没有你，或许还有其他小狐妖将它摘下三口两口吃入腹中，经过五谷轮回，也一样是成了尘泥。”

　　“你错了。”天天将试了的手在身体两侧擦了擦，缓缓起身，正对着紫衣散仙，“如果今天我没有害它掉落在地，它或许就能等到成熟自行掉在地上，成为桃核的养料，长成一棵大树！无论是桃儿、人、妖兽、仙人，此生的命数和劫数都是有数的，它今天躲过了我这一劫，明天可能就会长成大树。”

　　“这桃树年年都结果，但又有几只桃儿能长成大树呢？”紫衣散仙嘴角轻佻，手指指向桃树。

　　一道紫光自紫衣散仙指尖射出，桃树轻轻一摇，一个粉衣粉面的小姑娘从空中幻化了出来：“回大人，我在此地八百一十三年，结过数千枚果子，却无一枚生长成材……”

　　“你可听到？”紫衣散仙手一撤，粉衣姑娘鞠了鞠身瞬时消失不见。

　　“那不过是此桃树的命劫未过。”柔水并不看紫衣散仙，望向天空远处，那里一只雄鹰展翅翱翔正在追逐一只仓皇逃跑的燕儿，鹰鸣声和燕子的哀嚎声混在一起。

　　“你既然这么信命数和劫数，何不随我下山去世间感受下？或许那里有你无法勘破的红尘万事。”紫衣散仙掩嘴一笑，两只凤眼上挑着，柔媚中透着冰凉的阴冷。

　　看到此般场景的天天突然如同身处梦靥一般紧攥着拳头在心里呐喊——不！不要答应她！不要！

　　幻象中的场景也随着天天的情绪变得不再稳定，一波波涟漪在其中荡开，柔水和紫衣散仙的面容也变得不甚清晰。可，依稀的还是可以看到柔水将目光从天上转到紫衣散仙的面容，朱红的唇轻轻张起，一个字一锤定音：“好。”

　　原本挣扎的天天突然静了下来，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幻想已然不在，可这场景对于天天来说，即便是过了千年万载，依然是铭刻在心！就是那一天，就是那一个不经意吐出的“好”字，才酿酒了从此往后的磕绊与牵绊。再次如入其境的看到这些，天天无法制止那时的柔水，无法改写流淌了千年的历史，只能张合着柔软的唇，却是一口一口的叹息吐出，却说不出一个字。

　　“为何不跟他走？”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天天并不惊讶，眼神依然空洞着没有焦距，像是不想回答，她将头扭向一边。

　　“怕他忆起从前？”那个声音穷追不舍。

　　“他是我的劫，但我不怕。”天天回应了一句，眼中有一丝光亮闪了一闪。

　　“我以为你会跟他走。”声音再次追了过来，带着几分笃定。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天天眼中红光大盛，身后的八条尾巴全数冒了出来，纤柔的手指上十枚尖锐的指甲向外一撕将一边的屏风撕成两半，一个人影自屏风外一闪，没了身影。而睡在外面的辛迪和辛野却像是睡得极熟，这么大的响动却没有一丝动作。

　　“因为，我们都是来赎罪的人。”声音不似刚才的铿锵有力，这一句瞬时苍老了下来……

　　而天天，随着人影也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