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瓦全》柚子小田

47、chapter047

　　听到青羽的话，沈檀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地摇摇头。“不行，我逃不出去的。”
　　青羽急了：“怎么逃不出去！之前赵将军不是给过你一个竹牌么？前日他也给了我一个，我们只要找准机会，溜出去并不难！”
　　沈檀无奈：“青羽，我那竹牌早就被姜艾拿走了。更何况我是不能走的，我爹生着病，需要很多很多的医药费，姜艾知道他在京城，我们走了他肯定会去找我爹的！我不能抛下我爹不管。”
　　青羽并不犹豫：“我们可以想办法把你爹也带出去！”
　　沈檀的鼻尖变得有点红，他被青羽的诚心打动了，但是不至于失去理智。“青羽，你现实一点吧，我们不可能带着我爹逃出去的！”
　　“你是怕拖累我，才这么说的。”
　　沈檀没有说话，半晌才叹了口气，握住青羽的手说：“青羽，你跟我不一样，你可以好好地活下去的。”
　　青羽听这话就明白了，有点反感地驳道：“凭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地活下去？”
　　沈檀低着头不作声，突然解开自己的上衣，把衣服褪到肩头，露出那个耻字。
　　那天晚上青羽已经看到了这个字，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也未及细看，现在近距离看来，异常狰狞可怕。
　　“这烙刑是为了什么，你是知道的吧？”沈檀低声说，“那天晚上被你看到那样，也该明白了，我已经是低到尘土里的人了，说的难听点就是为了钱卖身吧，你没有看不起我，还肯同我说话，我已经很满足了。但是跟我走的近只会给你带来祸患，你还是赶紧远走高飞吧。”
　　青羽摇摇头，他的态度很坚决：“阿檀，你说过的，我们是好朋友。我绝不能丢下好朋友在这里受苦！”
　　青羽的话让沈檀又对未来的生活燃起了一点希望，但青羽太天真了，要三个人一起逃跑，原本就是不可能的。沈檀逃跑过太多次，每次都被抓回来。如今青羽再提到逃跑，却不知道他早已没有力气逃跑了。是他太怯懦，认命了，也实在也不想再冒险下去了，那个竹牌毕竟只能保一个人的安全。
　　这个机会是青羽的，但青羽不肯走，一定要带上他。
　　沈檀本来就不善言辞，根本说服不了青羽。

　　青羽决定留在宫里一段时间，发现能让两人一起逃出去的机会。宫中住所变动后，青羽和沈檀被迫分开了，住去了亲卫营的军营，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要起来去练兵场报到，只不过赵屠如体谅他重伤未愈，没有分配他训练的任务，只是把他拘在校场坐着。
　　而且到了校场青羽才发现，原来传令官也不是好当的，赵屠如第一天给了他一个很小的任务，让他拿着军令去内务府给祝融下调令，让祝融调手下的一小队人马去轮值西四所。青羽不会骑马，只好走去西四所，偏偏身体又不好，走到一半又累又疼，最后简直是爬着到内务府去的。
　　祝融正在办公，往窗外一望，发现一个人像重伤要死了一样爬进内务府的院子，一看知道是青羽，吓了一跳，赶紧出去接应他。接了调令之后，祝融亲自骑着马，把青羽送回了崇华殿。
　　赵屠如一见这阵仗，面无表情地跳了跳眉毛。
　　“我派你给祝融传个话，你一去去了一上午，而且还是祝融又送你回来的。早知道我不如一个信鸽飞过去，直接让祝融过来算了。”
　　祝融笑的很和气，一点也不怪：“他现在身体不好，情有可原嘛，将军不必苛责，以后还是我亲自过来领命好了。”
　　祝融走后，崇华殿只剩下赵屠如和青羽两个人。
　　赵屠如的表情显示他依然在感慨青羽的工作能力，反而让青羽觉得有些讪讪地不自在。
　　“你知道传令官需要学会什么吗？”赵屠如问。
　　青羽想了想，如实地说：“大概是……诚实？”
　　赵屠如深吸了一口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青羽，你知道我当初做统领，负责训练士兵的时候，是怎么跟皇上说的吗？”
　　青羽想不起来。
　　“我跟皇上请示说，应该加强士兵的勇力、耐力，但是皇上说，最关键的是要有一颗忠心。”赵屠如讲着讲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青羽道：“跟你今天的回答异曲同工。”
　　青羽回想起来了，略有不服：“皇上说的有错吗？”
　　“没有错，那是最根本的，但我们不能拿根本去作战！”赵屠如掷地有声，“作战之法，固然要士兵忠君爱国，才会勇于牺牲，但牺牲并不能改变战争，牺牲就是死亡，就是失败，再多的热血，从颈子里洒出来也就冷了。”
　　青羽不喜欢他这么理性地剖析战争，这样显得冷血。“我觉得，心意是很重要的，君王爱惜士兵，是对士兵的心意；士兵效忠君王，是对君王的心意。双方都有心意，才能像铁桶一样团结！”
　　赵屠如摇摇头：“你这种想法只能鼓励士兵牺牲，却不能鼓励士兵取胜！我的训练之法是，告诉他们不管是平时的训练也好，真正上战场也好，要有好胜心！”
　　青羽第一次听到有这种想法，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总觉得不太对。
　　“所以你会发现，我的帐下，都是贪心的人。我告诉他们，自己是最重要的！战场上要保住自己，就要拼命杀死别人！”赵屠如说着，自己反而笑了。
　　他这么一说，青羽立刻想起姜艾，道：“人太贪心，就会做坏事。”
　　赵屠如坦然地点点头：“没错，他们有力量去杀敌，也有力量互相撕咬。我的能耐就是，驱使着这些野狼，驯服他们，让他们为我作战！为了驾驭他们，我会首先成为狼王！让他们臣服！”
　　赵屠如此刻眉眼间笼罩着一股霸气，令人敬畏。
　　青羽问：“如果不肯臣服的呢？”
　　赵屠如不犹豫：“那就杀。”
　　青羽还是永韶的时候，一心只知道依赖他，从不知道赵屠如内心里是这样强势和霸道。如今看他意气风发地指点武策，才知道原来当年匍匐在脚下的忠犬，其实是雄风万丈的狼王。
　　青羽心里觉得有些丧气。自己确乎不是一个好皇帝，本来没有福气用这样的人。如赵屠如所说，要驾驭野狼，就要成为狼王，才能镇得住！可是自己，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有什么本事能把赵屠如困在自己的小池子里呢？青羽心里是有些傲气的，不愿意以自己曾对赵屠如有恩来要求他，这样太下作。
　　“等你伤好了之后，必须每天跑步，另外学会骑马。比起诚实，这才是传令官最需要的。”姜艾突然闯进崇华殿，打断了两人的聊天，赵屠如最后点了青羽一句，结束谈话。
　　姜艾是过来通报军情的，通报完之后，他顺便请令把青羽带下去，赵屠如允了，青羽有点紧张，向赵屠如施礼拜别：“将军，我下午再来候命。”
　　赵屠如点了头，青羽才放心了。
　　他下午要活着见赵屠如，姜艾多少会有些顾忌，不敢直接对他动手。

　　姜艾把青羽带到了他自己专属的军帐里，青羽迟疑了一下，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姜艾看了他一眼，哧地一声笑道：“小木头也在里面呢，你怕什么。”
　　青羽这才踏进去，谁知帐帘一放下，却看到军帐中并没有其他人，青羽心里一惊，就要往后退，却撞在上姜艾身上。
　　姜艾把军帐的木板门关上。
　　“你想干什么？！”青羽有点惊慌。
　　姜艾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善，他伸出手来捏住青羽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说！小木头到哪里去了？”
　　沈檀不见了？青羽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一时也愣了，不知道怎么应答。
　　姜艾冷笑了一声：“我原本真当你们俩多够义气，要逃也会一起逃，哪会平白地先走了一个，看来小木头本性难改，还是把你撂下了呀！”
　　青羽还不能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问道：“他逃走了？”
　　“他是昨天晚上逃出去的，走的时候带走了自己的钱和一些东西，看来是打定主意不回来了。”姜艾凑得离青羽近了些，眨眼笑道，“苏青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青羽心里乱成一团麻，没功夫计较他的暧昧。
　　“你摸摸你的竹牌，是不是还在。你们两个应该只有一个竹牌吧，他逃出去了，就代表是偷了你的。”
　　青羽颤抖着手摸了摸怀里，果然，空空如也，那个竹牌已经不见了。
　　“不可能！他一定不会这么做！”青羽额头上冒出汗来。
　　“可是他确实这么做了呀。”姜艾笑道，“你知不知道，他以前为了弄到钱，偷过抢过，扮戏子唱戏跳舞，四处勾搭金主卖身，什么事儿没干过！更何况这点呢？”
　　青羽只管摇头。
　　“不过我不介意，我也不去追他，反正我对他也差不多玩腻了，该换换新鲜的了。”姜艾摸了摸青羽的脸，青羽挥手打掉他的手，姜艾不怒反笑，“哎哟生气了，小木头这时候走了，意思就是告诉你这好朋友，你不是要替他出头么？那就替他好好服侍本大爷！你这样再这么倔可不好，太不讲义气了。”
　　青羽心里一阵发冷，突然想起赵屠如方才说的话来。
　　我的帐下，都是贪心的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战场上要保住自己，就要拼命杀死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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