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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终于到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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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耳朵贴在门上一阵子,听不出什么,就蹑手蹑脚回到肖氏房间。
陈璎已经睡着了,肖氏就着灯光替她织一双现在时兴的袜子。她见花容一脸鬼祟地进来,不由笑说:“妈,你又听来什么了?”
花容坐她对面,说:“这次什么也没听到,估计他们还在谈吧。”她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又说,“那个张斡明也是傻头傻脑的。当初下了聘,明媒正娶,还能叫人在洞房中把新娘抢走。如今过了那么些年,人早不是黄花闺女,孩子都生过了,他非但不怨,还又贴上来求婚,把中央银行副总裁也找了来说话。你说这人怎么能傻到这程度?
肖氏听她连说了几次“傻”,不觉为张斡明辩护:“人各有志。我倒不觉得他傻,我觉得他对惜从妹妹一片真心,很是难得呢。”
花容不要听这话,白了她一眼,不屑说:“你也是个傻瓜,所以才和他一般想法。”肖氏赌气,不说话,只管干活。
过了片刻,花容自己又叨叨起来:“这次张斡明把老爷以前的朋友也都请来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肖氏忍了忍,没忍住,她笃定地说:“不会的。惜从妹妹为了以传奋不顾身,以传死后,她接连几个月大门都不出。我看她也是个烈性子女人。好女不侍二夫,她不会改嫁张斡明的。”
花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想:“那可说不准。那丫头,瞧着不声不响,其实精着呢。”
她们在这边嚼舌根,张斡明和他拉来的中央银行副总裁孙廷以及另外几个陈堪的旧友,正围着一桌子佳肴劝说陈堪夫妇。陈惜从因是当事人,避嫌没有参加。
张斡明态度决绝,表示一定要在再度上战场前娶到陈惜从。他的说客替他说尽好话。
陈堪夫妇互相看看,都不由苦笑。这一幕,总觉似曾相识,可人已经大不相同了。
陈堪虽后来认可了张以传,但对张斡明始终抱有愧疚之意。他说:“斡明,承你这么看得起惜儿,今时今日,仍不忘记她。不过你也知她的劣性。这事,我们答应了没用,你得亲自问她,她答应了才算。”
邵宛如不太满意他的说辞,倒好像女儿成了破花瓶,全靠对方施恩收购似的。她对张斡明说:“惜儿是烈性子,她刚守寡,于情于理,恐怕不会这么快就改嫁你。不过你对她这番心意,也实在难得。人非草木,我看她未必就能对你无情了。我们可以去问问她,她要不反对,我看你们不妨先订婚,等过段时间,再正式成婚。”
张斡明皱眉说:“过段时间,咳咳,怕我活不到那时候,咳咳。”
邵宛如不快地说:“难道你要惜儿嫁你,就是为你守寡么?这年头,大家命在旦夕。最终你们能不能在一起,也看缘分罢了。”
张斡明不说话了。孙廷笑说:“陈夫人误会了,张师长是太爱慕惜从了,才会出言不逊。”
邵宛如还没说什么,陈堪抢着说:“不会不会,人家这样对我们,我们还能揪着一、两句错话,就生气吗?她是妇人之见,就知宠女儿。”
邵宛如暗恨丈夫,喝了一口茶,将不满神情遮掩过去。
双方还要继续谈,突然门一开,陈惜从走了进来。房里众人顿时收了声音,齐齐看着她。
陈惜从一身黑底绣金花旗袍,跟那天去尤夫人家中时一样,只是头发披在肩上,脸也没化妆。她脸色雪白,唯有双眼发亮。她背靠着门,静静看一屋子的人。
众人多少有点尴尬,只有张斡明迎着她的目光站了起来。
陈惜从说:“你又来做什么?有话不妨直接对我说。”
孙廷要站起说点什么,被张斡明阻止了。他盯着陈惜从,严肃地行了个军礼。众人有些想笑,再一看他认真模样,又笑不出来了。连座上最最无情的人,也有刹那心动。
张斡明说:“我以对国家矢志不渝的心对你发誓,咳咳,我但教有一口气在,咳咳,就,就不会……咳咳……”他激动得说不下去了。他咬紧嘴唇,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再次开口,“惜从,我对你之心,从初次见到你,咳咳,一直到现在,从未改变。咳咳咳,请嫁给我吧。”
陈惜从看着他,眨了两次眼,还不等众陪客有所表示,她淡漠地点了下头,干脆地说:“也好。”
没等张斡明和众人从这二字中反应过来,她已离开房间。来得突兀,去得更突兀。
张斡明盯着关闭的房门,几乎要问自己:“她是真的进来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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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堪夫妇一起出门打牌了,花容也去看她一个新到重庆的老姐妹。肖氏拿了根绳子陪女儿在院子中戏耍。
陈惜从一个人坐在卧室中。
昨晚,她亲口应承了张斡明的求婚。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她死了丈夫,又没孩子,如今生活快陷入危机,没钱,又没人保护。这种时候,有个师长跳出来,愿助她度过难关,她怎能不接受?更何况,那师长对她也算情长了。
陈惜从允婚后,也不觉不妥,睡了个踏实觉醒来,下楼吃早餐时,一眼看到邵宛如,不知怎地,她心里才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
陈惜从没吃完早餐,就回房了。之后,她便像被人摄走了三魂四魄般,蔫蔫地靠墙坐在床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呢?她也许不是全然糊涂,只是不愿深究。
人不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像她深爱殷月恒,人家正眼也不瞧她。她付出过,对得起自己了,完了后继续生活,该爱人爱人,该嫁人嫁人。张以传也一样。她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是如此爱他,不惜为他而死。但他已经死了,她还活着,没有殉情的念头。既然如此,就只好将这段爱也埋葬了,该怎样过,就怎样过。
“也许,”她想,“我以后也会爱上张斡明的,爱情不过如是。”
但这么一想,她心痛得了不得,好像有什么小动物在心内刨爪,让她忍不住要张牙舞爪,撕扯自己全身。
她连忙深吸几口气,来到衣橱处,从最里面翻出瓶威士忌。
来重庆后,她就养成了喝烈酒的习惯。她怕家里人说三道四,不敢明着喝,却偷偷藏了酒,逢到心情像肺痨晚期病人般沮丧得无法收拾时,或者像躁狂症患者般踊跃时,就喝上两口。
现在酒瓶子里还有大半瓶酒,陈惜从也不拿杯子,对着嘴巴就喝。
她喝得斯文,两手抱牛奶瓶似的抱着威士忌酒瓶,但一口一口,绝不留情。
不过半个小时,大半瓶酒全没了。
陈惜从觉得从里到外,都暖洋洋的,舒服得很。如果有什么痛苦,也已经昏睡了。
张斡明昨日回去后,一夜未眠。他越想越觉得这事不是真的。
他千方百计,终于又得到陈惜从的允婚,但他满怀愧疚,甚至有点恐惧。也许,他希望自己失败的。
次日下午,他实在坐不住了,就一个人上枇杷山找陈惜从。
陈堪夫妇不在家,就只陈正时的老婆肖氏带着孩子在院子中玩。
肖氏见了张斡明,很是无措。
张斡明一脸严肃,全无欣喜之意。他问明白陈惜从所在后,就直接登堂入室,去找她了。
肖氏觉得不大妥,在他后面跟了两步,又想:“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了,也许要说体己话,我跟去做什么?”
她始终认定陈惜从允婚是迫不得已,也许是受了邵宛如的压迫,她自己也知道是不好的事。现在看到她,陈惜从难免不羞臊,甚至迁怒。
她想了想,也不收拾下自己,就带着女儿出门了。
她怕事,麻烦能躲则躲。
张斡明心怀忐忑,在陈惜从卧室找到了她。
只有他们两人,他不像昨晚那样紧张了,但匆忙赶来,又没话说。
幸好陈惜从现在的样子,也不能说话。
张斡明皱皱眉,走近她。陈惜从满脸绯红,眼睛似睁非睁,像含了两汪月牙泉,盈盈欲滴。嘴唇也半勾着,红润出火。
张斡明心里一动,对她又是爱,又是恨。
“惜从。”他叫了她一声。她毫无反应。
他花了点力气,把酒瓶从她手中拿开,又将她整个抱到床上躺好。然后他坐在床边呆呆看着她。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他是爱她多一点,还是恨张以传多一点。他曾和张以传是形影不离的兄弟。他曾爱她远胜于自己的生命。但就是他最最看重的两个人,一齐背叛了他,让他沦为笑柄,孤独寂寞。
可是这样看着她,他又恨不起她来。她也是受害者,吃了许多苦。
说到底,全是张以传的错。
张斡明胆怯地伸出手指在陈惜从脸上摩挲。他不敢用太大力,怕弄破她娇嫩的皮肤。
张斡明逐渐身体胀热,他暗骂自己无耻,正想离开,陈惜从忽然转头,在他手指上亲吻了一下。柔软的唇瓣,让他浑身一哆嗦。
陈惜从闭着眼睛,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她说:“以传,你回来啦。”
张斡明的眼色瞬间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