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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盛九娘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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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五年春,英租界威海卫路盛九小姐公馆里,张以传正躺在主人大腿上抱怨自己连日来的厄运。
这位盛九小姐名芳沁,是晚清重臣的第九个女儿。盛家一门豪阔,富可敌国。盛芳沁作为家里老幺,犹受宠爱。她今年二十七岁,誓不嫁人,身边男伴众多,张劲声说过她“换男朋友如换衣服”,他还没好意思说:她常常同时穿几件衣服。盛芳沁对此说毫不在意,还有些洋洋自得。她是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反正家财挥霍不尽,又何苦夹着尾巴做人、为难自己?爱怎样就怎样呗。因她有这等显赫的家世和出格的品行,上海滩的纨绔子弟们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大头娘娘”。后来这绰号流传开,当着盛芳沁,就叫她“盛九娘娘”。
盛芳沁在威海路总会打牌时认识的张以传。张以传因与言映衫交好,偶尔应他之约,来英租界玩两把。
盛芳沁原本对张以传怀着什么心思谁也不知,等他们发现两人公开出双入对时,张以传已成为盛芳沁难得的知己。
盛芳沁向来有“男友易寻、知己难觅”的感叹。偶有相投的,如张劲声、言映衫之流,年龄都比她大上一、两轮,为人处事上再相投,有些实际问题,却难以深谈。现在她得一张以传,顿时视为珍宝,和他无话不谈。
张以传不像她这么真心,但心里话无人可说时,也会找她倾诉一番。
如这回,他向张劲声提出想要自立门户,张劲声让他再等等。哪知不久后,就革了他管理法租界三大赌馆的职务,接着又让他不必再负责长途烟运,架空了他的实权。
张以传闷闷不乐。盛芳沁也替他不值,又问他:“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张以传抽着烟,皱眉说:“我倒不缺钱。那些个职务,我自立门户后,也要还给他的。我只是不忿,我为他出了这么多年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不放我出去就算了,怎么这样待我?”
“你这傻子,跟你说他不会放你,还会因此疑心你,你偏不信。你倒是回答我,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心里筹划着,张以传闲下来正好,可以陪她吃喝玩乐。干脆他俩联手,去大兴俱乐部那几处,狠狠赢几笔钱,然后去欧洲逛一圈。
哪知张以传不如她意,他说:“我答应了一个朋友,要替他送一批烟土去百色。等做完这笔,以后我就不跑长途烟运了,专心放债炒股做寓公。等爸爸肯放我出来,我再弄个自己的公司,好好干一场。”
盛芳沁一手插进他头发,□□了撸,噘嘴说:“没劲。”她又说,“百色那边很危险,你别光图几个钱,把命送掉。让别人代跑不行么?我倒知道几个人……”
张以传躲开她手,从地上蹦了起来,扔了烟,跑去镜子前重新梳理了下自己的头发。他对着镜中盛芳沁笑说:“好妹妹,这是我老本行,还须你推荐人?别人指名要我亲自送这趟土。”
盛芳沁咬咬嘴唇,说:“少臭美,万一出事了呢?”
张以传看看镜中自己。他这几年步步高升,虽然在张劲声处近来连连吃瘪,但基底已打厚实了,完不了,只会越来越好。他年轻时因自卑,神情中不时流露出警惕、抵触与阴郁,现在,这些自然消融,形成了一股忧而不伤、威而不怒的气质。深刻的五官锐角犹利,锋芒稍抑。看着,既有男子汉的成熟,又有少年的青涩,正是最好的时光。
张以传却对着这张脸,恶狠狠地说:“出事?生死由命呗。”
他也不打招呼,就走出了盛芳沁香闺。
盛芳沁在波斯地毯上蜷起双腿,咬着指甲,想了半分多钟,就按铃叫自己的一个随从进来。
那人很快进来了,虽是随从,也生得干净伶俐。一双绵羊般的大眼睛,貌若有情。
盛芳沁看也不看他,笑嘻嘻地说:“小无锡,通知吴乃昌,今晚跟我一块儿去大兴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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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晚上,下午三点多,盛芳沁就带着吴乃昌等一帮随从和保镖,前后乘了三辆车,到了大兴俱乐部。
她出门排场向来大。大兴俱乐部现负责人听说她要来,不敢怠慢,也排了十多个人专接待她。
因她不常来法租界赌馆,许多人只闻其名,未见其面。听说她来了,一个个转头去看。
只见一个穿着前清宫廷服装、打扮得怪模怪样的时髦女人,被人前簇后拥着走了进来。她身边保镖个个身高体壮,随从人人面目俊俏,表情各自不一,却无不表现出对她的忠心耿耿。这么看来,盛芳沁真好像娘娘出巡。
盛芳沁一上来就说要玩挖花。坐下后,赌馆的人送上茶水,却被她一个随从推到一边,和另两个随从合作,摆出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当场烧火炉、倒泉水,替她冲泡太平猴魁。另有随从拿出一套纯银镶钻烟具,替她烧烟。
盛芳沁抽了两口烟,就把它给了旁边人,擦手喝茶,撸起牌来。
挖花也跟麻将一样,四人一桌。挖花牌共一百二十八张,每人二十张,可吃可碰,凑满九对和牌。因挖花赌法刻板规矩,是最难作弊的。
盛芳沁坐下打了两场,赌馆里闹哄哄的,张劲声带人来了。
张劲声因换了张以传,怕赌场生意受到影响,所以这几天亲自带人来这儿镇场。他不知盛芳沁会玉趾亲临,一进来听人汇报,就吃了一惊,忙亲自过来招呼。
盛芳沁却是知道他要来的,故作惊讶了一番,立即说:“张叔叔,难得我们有缘,在这儿碰上了,你赏个脸,陪我玩玩吧。”
张劲声最喜挖花,年轻时差点因挖花倾家荡产,被人“种荷花”,装麻袋扔了黄浦江。这时他一口应下,说:“肯定要陪。你来者是客,今日你尽情玩,输了都算我的。”
盛芳沁抿嘴一笑,说:“这倒不必。”
四人重新排座。盛芳沁不动,张劲声和他带来的上海金子大王换了另外两人。盛芳沁也趁机将吴乃昌换上了桌。
吴乃昌精于此道,当年陪盛芳沁爸爸打牌,盛老爷只赢不输。挖花虽难,难不倒他这个千王之王,盛老九要什么牌,他都能不动声色地拿给她,如此,她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盛芳沁一批随从不时给她打扇、抹汗,将零食送到她嘴里。她说话时,又在旁边助兴。
过六点半后,盛芳沁打了个哈欠,说要回去吃饭了。
她说走便走,谁敢留她?好在这里不缺人。盛芳沁拿走了自己赢的九百块银元,拿零头赏了赌馆伙计,留下吴乃昌,带着帮人,轰隆隆地走了。
张劲声将她送上车,回来继续挖花。
次日早上,盛芳沁还没起床,赌了一夜的吴乃昌便直接从大兴俱乐部跑来威海卫路见她。
盛芳沁将他召进来,自己坐在床上,当着他面在佣人递来的盆里洗脸。水湿了脸面,她眼睛半眯着,一边接过绞干的毛巾轻轻贴在脸上,一边问:“赢了他多少?”
吴乃昌一脸得意,说:“不多,才一万块。”
盛芳沁听到他声音,就笑了:“你在我家呆了这么些年,眼皮子还是浅。一万块对他不算什么,等赢了十万,再来见我。”
吴乃昌笑得合不拢嘴,却还有些迟疑:“输这么多,张劲声他会不会耍流氓?”
盛芳沁往脸上抹着雪花膏,笃定地说:“放心,张劲声赌品极佳。他心疼肯定要心疼的,不过赌台输的钱,他从不赖账。再说,这不还有我么?你只管去。”
吴乃昌得到了这份保证,才点头离开。他有很多年没碰到过张劲声这般出手豪阔的冤大头了。他此时心情,仿佛考生碰到了预知题目的考卷,雀跃着要大展身手。
只用了三天,他就完成了盛芳沁交待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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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张以传微瞪着眼,有点啼笑皆非。
“听阿三说,三少爷你托人将十万块银元送还给先生。先生不收,说在赌台上输掉的钱,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覆水难收,又让人把钱送还了三少爷。”田照人笑着说。
“那我怎么没收到?”张以传故意问水泡眼钱大中,“喂,不会是你私吞了吧?”
钱大中长得憨头憨脑,知道张以传喜欢打趣他,便迎合他,假装着急地傻笑:“不,不是我。真不是。”
连张以传在内,一帮子人都乐开了。
张以传揉揉钱大中留着短发、露出青头皮的脑袋,说:“这傻女人,要她替我做什么人情。爸爸向来不吃这套,这下别弄巧成拙了。”
这儿的十几人都是张以传的亲信,有一大半就要跟他跑百色。他今天来,本是交待田照人一些事情,打消他要跟自己去的念头,不想从他口中听到这个新闻。
张以传心内摇头,本还犹豫临走前要不要再去一次盛九的公馆,现下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盛芳沁现在脑子发热,让她冷静下也好。
田照人万般不愿地答应留下,又对他反复叮嘱:“不行就退。我们不缺这么笔钱,再多钱,买不回一条命。你就算不念着我们,好歹念念三少奶奶和雪堂少爷。”
一听提到妻子和儿子,张以传脸上眉眼暗暗舒展了。他推了田照人一把,说:“行了,罗里吧嗦的,我没这么容易完蛋。我这就回去看看他们。明早六点,大家在这里集合。照人,再去跟沈国强弄三百发子弹备着。”
田照人返身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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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惜从这时正在家里和四岁的儿子张雪堂一起拼世界地图。
陈惜从结婚后,仍坚持上完了大学,不过大学毕业后,也无非是呆在家中育儿,所以这几年,外貌上变化倒是不大,就是少了少女时病恹恹的气质,好像一个外表好看的空心果子,不知不觉长实了内瓤,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甜香。
她的儿子外貌像她,粉雕玉琢般,只有一对深陷在眼眶中的大眼睛,完全是张以传的翻版。
两人合力拼了不到五分钟,意见就出现了分歧。陈惜从说乌拉圭和巴拉圭都属于欧洲,张雪堂说他刚看过世界地图,明明不是。
陈惜从恼火地看着儿子,说:“你是小孩子,不懂。”
小孩子被禁止再碰她的地图。张雪堂鼓腮坐在一边,双手抱着自己胖胖的手肘,一眨不眨看着他妈妈玩他提议玩的游戏。
陈惜从孤军奋战了半个多小时,地图坑坑洼洼,怎么也拼不完整。
她新雇的佣人会芬给他们端来下午茶。陈惜从的是一碗枸杞山药乳鸽汤,张雪堂的是牛奶加巧克力蛋糕。
陈惜从讪讪地扔掉手上一块拼图,洗手喝汤。她自言自语:“这有什么难的?待会儿翻出地图对照着拼,一下子就好了。”
张雪堂说:“不能作弊。”他妈妈停了手,他四肢着地,拆拆合合,总算夺回了游戏的主动权。
陈惜从眼看着在自己手下狗啃似的地图,在儿子的小肉爪下渐渐连成一片,现出原形,惊佩之余,又有点不是滋味。
她吃完了鸽子汤,小心眼地又拿起儿子的巧克力蛋糕。一旁会芬想说什么,忍住未说。
张雪堂一心扑在拼图上,全没在意。
又过了五分钟,大功告成了。张雪堂欢呼一声,得意地看向母亲,想要她表扬自己。一看之下,他却叫了起来:“这是我的蛋糕!”
陈惜从面不改色地将最后一口蛋糕送入自己嘴中,十分得意地说:“现在被我吃掉啦。哈哈,你这个傻瓜。”
张雪堂无奈地看着他妈妈,决定还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他乖乖喝了自己的牛奶,问陈惜从:“我可以出去玩会儿足球么?”陈惜从起了点愧疚心理,点点头,说:“可以,不过要带着长顺。”张雪堂走过来,在她左右脸颊上各亲了一记,就去叫他的跟班长顺,两人一起出门了。
陈惜从送走了儿子,伸了个懒腰,自去找消遣。
张以传将车停在马路上,自己下车,走路进里弄回家。春暖花开时分,他边走边欣赏着弄堂里重新萌发的生机。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对自己说,“卖命跑长途、运烟土,也是时候收手了。我该进入下一阶段了。这次的钱到手后……”
正想得入神,冷不防弄堂里飞来一只皮球,砸在他脑袋上。他本能退后一步,想要拔枪,待听到一阵孩子的吵闹声,忙又放开握枪的手。
他儿子张雪堂和几个邻居家孩子拥堵在对面弄堂口。张雪堂看到他有点畏惧,但还是走了出来,笑说:“对不起,我把球踢偏了。”长顺也跑过来,赔笑说:“怎么这样巧?”
张以传严肃地看看一身汗的儿子,颇为严厉地说:“琴练过了?字练过了?”张雪堂忙点点头。张以传又说:“那也该在房里多学点新字。一有空就出来野,可见不是块读书的料。”
其他孩子见张雪堂被他爸爸逮住了,就偷偷溜了,自去玩耍。
张以传一把抱起儿子,替他擦擦汗,忍不住在他粉嫩的脸颊上咬了一口,又拿鼻子拱他脖子,嗅他身上的奶香。张以传则十分遗憾地看着遁逃的伙伴们。
父子俩回到张公馆。陈惜从依旧睡衣蓬头,半歪在客厅长沙发上,身上盖了块小毛毯,毯子上放了本《儿女英雄传》,旁边茶几上叠了另外三本小说,每本都插着书签。已经长得肥咕噜嘟的猫也懒洋洋的,蜷缩在沙发脚下午睡。
陈惜从手上书翻开着,她却对着空中发呆。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看到了张以传父子,不禁一愣。一个她好几天不见人影了,没料到他回来了;一个刚见过,没料到他回来得这么快。
“回来了。”她淡淡说。
张以传看到她是有点紧张的,听了这话,心中泄气之余,又生了点埋怨,想:“她每次看到我都这么不冷不热的。她就不能装得热情点么?”
他抱着张雪堂走向她。陈惜从莫名有点不自在,伸手抓了把茶几上的奶糖,想要剥开放嘴里。
张以传不赞成地说:“天气这么好,你整天闷在家里,多可惜。长此以往,对身体也不好。”
张雪堂紧盯着她剥糖的动作,也老气横秋地一皱眉,说:“妈妈,你不能再贪吃了,你会变成大胖子的。”
陈惜从望着这父子俩一模一样的表情,好笑地将一粒糖送入嘴中,将糖纸塞到儿子脖子里,笑说:“好。”张雪堂挖出衣服里的糖纸,折叠好了,去扔到垃圾筒中。
张以传也觉得好笑,对儿子说:“你上去念书吧,我和你妈妈有话要说。”
张雪堂听话地点点头,拉着长顺,一大一小两人上楼去了。
陈惜从抬头看着儿子走掉,奇怪地问丈夫:“你总叫他念书。他连学都没上,要念什么书?小孩子,玩好,长好,才是正经。”
张以传心想:“你大户人家出身,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怎么知道我们这些没机会念书、被人瞧不起的人的苦恼?”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争辩。他告诉她,自己明天要出一趟远门,去广西百色。
陈惜从漫不经心“哦”了一声。
张以传心中愤懑,想:“你就算不知我这次去多么危险,单听是出远门,也该略表关怀吧。人家田照人、盛芳沁都担心我……”
陈惜从忽然抬头,直直看着他,说:“会很久么?”
张以传满心唠叨,登时化为飞灰。他绽开笑容,说:“也不会很久。”
陈惜从得了这个保证,就不再追问。她心想:“我不过问一问,他干么高兴成这样?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么?装得好似很在意我。不过我是不会质问他的。一问,就有心了。他的情事,我才懒得管。”
张以传一点不知她心中所想,单为刚到手的一点蜜糖欢欣雀跃。他又转回原来问题,问她干么不多出去逛逛。
陈惜从无精打采,说:“我没什么朋友,一个人,能逛的地方有限。”
张以传一沉吟,说:“我们这条路上,新搬来的财政部长夫妇都是我朋友。尤夫人喜交友,每天都摆宴请客,你可以去她那里走走,认识点人。”
陈惜从更没精神,冷冰冰地说:“快别提那家人了。你上次说过后,我和妈妈就去拜访过他们了。尤夫人还好,但其他人嘴脸我可不爱看。”
“谁欺负你们了?”
“这倒没有。我们也不是毫无身份的穷光蛋,谁没事欺负我们?只不过听他们满口经济,对有利可图的人就阿谀奉承,对落魄倒霉的就冷淡嘲笑,二者一旦反了位置,他们也立即反了态度,阿谀变成冷淡,嘲笑又变成奉承。这种丑恶嘴脸,我看着心里凉飕飕的。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钱,他们怎能这样?我再也不会去那里。同流合污,不如独善其身。”
这番话说得张以传心里也凉飕飕的。他自问了一句,发现自己虽也善于钻营,但并不痛踩落水狗,所以不算完全无可救药。
他和陈惜从结婚四、五年了,但他抱有心病,总觉得她并不喜欢自己,所以常避着她,一意争取更多的钱财和更高的社会地位,盼她终有一天会意识到他的好,从而发自内心地原谅他、爱上他。
他此时看着她,还是有点陌生,还是会受刺激。他一半烦恼、一半兴奋,不知不觉,就把手伸到她毯子下面,在她大腿上拧了一把。
陈惜从正认真生着尤夫人客厅里那帮人的气,突遭袭击,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微微红了脸。
张以传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陈惜从嗫嚅说:“大白天的……”张以传哀求:“晚上不能弄到太晚,我明天要早起。”陈惜从红着脸,不说话了。张以传偷偷一笑,就将她整个抱了起来,往楼上走。
咕噜嘟被他踩到了尾巴,醒了。它看主人上楼,也想跟上,被张以传暗中一脚,踢了个跟头。
陈惜从说:“我好像听到咕噜嘟在叫。”她探头要看,张以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笑说:“咕噜嘟还睡着呢,是外面的野猫在发春吧。”陈惜从忍不住一笑。张以传忙说,“你可别乱想。”说着,他加快脚步。
咕噜嘟见主人走了,又“喵”了一声,跳到陈惜从刚躺过的沙发上,继续午睡。
长顺听到隔壁门一声响,关上了,便对张雪堂说:“你一个人在房里好好玩,我出去解下手,马上回来陪你下棋。”
张雪堂没意见。长顺出了门,往右首走几步,到了张以传夫妇另一边的房内。那间房有一扇小门与主卧室相通,因长期不用,被锁上了。
长顺进屋后锁上门,轻手轻脚来到那扇小门边,把眼睛凑到小门上的窥探孔处,正好看到隔壁卧房的大床。
长顺看着此时正上演的活色生香春宫画面,气也喘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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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以传第二天天没亮就起床了。结果前一天还是闹到深更半夜。陈惜从睡得死沉,毫无醒来迹象。
张以传坐在床边,默默看了她几分钟,心想:“她不爱我也没关系。一辈子这样过,也不错。”
会芬蹑手蹑脚上来,叫他下去吃饭。张以传在陈惜从额头上轻吻一下,拎着行李下楼了。
陈惜从等到三个小时后,才朦朦胧胧,有了醒来的兆头。窗帘密密拉着,但挡不住外面越来越灿烂的阳光。她在隐约的光明中浮浮沉沉。
忽然听到下面一阵骚动。陈惜从模糊想到了张以传。她露出了惬意的微笑,想:“他还没走,太好了。”
会芬的声音真吵,她不知在和谁争执,脚步声气势汹汹,朝她这里逼来。
“砰”然一响,房门大开。接着,又有“咚咚咚”的脚步声冲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陈惜从抬起一条胳膊,挡在眼前,眯眼看前方一个打扮得古怪而时髦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弯腰看看她,满脸笑容地说:“你就是以传夫人吧?见你一面,真不容易。你好,我是盛芳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