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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贪婪 ...


  •   连秋雨窘得脸面发烧,只得徒劳的叫嚷道:“赫连幽山!放我下来!赫连幽山!放我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各自心绪不平。

      这次与大政国的这场战事令大殷国得到了巨大的利益,要求和亲不过是宫里太后针对赫连幽山个人的泄愤之举。太后和皇帝一直对他这个摄政王爷仅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内底里早已是暗波汹涌。天下间,最是无情帝王家!有些事,他既然做了,就绝不会后悔自己的狠辣恶毒,因为他心中很清醒,一旦他稍有不慎落入政敌之手,自己的下场只怕更加凄惨百倍。

      所以,当太后以他至今身边没有人照顾为由,提出给他成亲时,他没有丝毫推辞就答应了。他知道,皇宫里的那些人,找不到机会打败他,那么,有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用来羞辱他的机会,他们又怎么能够轻易放过?反而他若是一意推辞,便是给了那些人看戏的心愿了。和亲,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不过是王府的某个偏院儿里多个陌生的女人罢了。

      只是,即便是这样的小把戏,也不是太后可以想得出来的,更不是他可以原谅得。之后不过几日,太后身边的人,他下令,就全给换了。

      别人都道这位闺名连秋雨的大殷公主容貌绝美,彷如天人,他却完全没有概念,不能想象。

      但此刻,她的嘴唇极轻地扫着他的耳廓,嫩嫩的似要溢出蜜汁,像极他幼年在灵鹫山学艺时曾抚摸过的樱花花瓣,她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暖甜,细细的打在他脸上,就如雪山樱花开放时得馨香。她的嗓音水嫩嫩的,像‘碧波泉’的泉水流淌过他手指的丝滑感觉。蓦然间,他觉得这样的感觉恰恰好熨贴在他内心那块腐烂的伤口上,丝丝缕缕的,抵消了他心里那份隐秘耻辱的奢望。甚至比亲手割开对手的身体,闻到浓稠的血腥味还更令他愉悦。

      赫连幽山不由的暗暗苦笑,活了三十二岁,到此时方能体会‘吐气如兰,娇唇似樱’的意境。一时间他就像突然从天而降得了个宝贝,喜不自胜起来。他是个瞎子,瞎子都极其贪婪,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都必要紧紧的攥在手心儿里一刻不放,因为,离了他们的掌握,不论什么东西,瞎子就有可能永远找不着。所以,女孩糯糯的求他放开她,他又怎么舍得?

      他突然害怕他的铁手硌疼了她,悄悄将铁手避开,只用左手臂环着她的后背,下意识一下一下缓缓的摩挲着,似捋着小猫仔的顺毛儿。半掩着双眼面对她,才道,“我与你们常人不同,你们可以对视、说话,我却不行,我看不见,听觉也几乎丧失,就算你离我只有半寸距离,我也感觉不到你,我的很多动作我自己不知道,但也许你会觉得我怪异,只是莫要怕我,好吗?”

      夜深了,雪还未止歇,宾客们应该散了,外面不知何时变得很安静,他的脸在灯下显得渐渐柔和起来。赫连幽山话说得一本正经,连秋雨心软,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僵僵的窝在他的怀里,低头摆弄宫绦,一时没了主意。

      片刻后,赫连幽山的手继续顺着连秋雨的身体又摸索起来,连秋雨耐着性子强忍着没动,就见他的手停在了她的胃部,轻轻按了按,她正莫名其妙,他突然对她道,“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吧?不如吃点饭再洗漱歇息。”说罢将右耳凑了过来。

      连秋雨意外得有些想笑,他这是把她当猫养不成?这是她和亲这阵子里比较开心的一次,反而是这个罪魁祸首带来的。忍了忍,才没笑出来。她一整天水米没有粘牙,饿倒是没什么,她一向胃口就很不好,只是经赫连幽山这么一提醒,她立刻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冒烟了。于是便道,“我喝得很,只想喝水。不想吃饭”

      “水要喝,饭也要吃些,一天都没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赫连幽山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容商量,连秋雨也不说话,勉强默认了。赫连幽山开口唤人,很快下人们送了几样精致清粥小菜进来在桌子上布好,有几个侍女过来,把连秋雨的凤冠霞帔先简单脱了下来,而后躬身行礼又即刻快速的退了出去。

      她心想这下总该放她下来了吧,谁成想,这个人将盲杖倚在炕头,竟然径直将她打横抱起,一边慢慢的一点点向前探步,一边道,“秋雨给指点位置可好?房间的新布置我还不熟悉。”他的声音里带了点无奈,让她本来想说‘你可以放我下来,自己柱盲杖’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好答应。

      她注意到,他说话与动作时,没有和人正面相对的习惯,基本上他都是将右耳朝前,低侧着头,眼睛半闭,他的面部表情很少,如一片深潭不起微澜。在孤儿院时她也同盲人接触过,训练的好的话,他们的动作都可以趋于正常人。可是,赫连幽山却不是这样,他不仅没有视力,连听力都几乎没有,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盲态就非常的明显。坐着不动时还好些,看他一起身走路,他奇怪的盲态就怎么也掩饰不住了。

      喜炕和桌子之间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中间也没有障碍,赫连幽山仍走的艰难。即使连秋雨在他的耳边不断的纠正他的方向,他还是很难走出直线,不停的向他的右侧方走斜线。她知道,人的平衡感不仅需要视力,也需要听力辅助,赫连幽山两样都没有,所以,他的步伐就本能不可抑止向还有残存听力右耳的方向倾斜。这是他无法控制的。

      他走路的时候,完全是侧着头的,头脸低得更低,上身有些內弓着,步子很慢,脚落地踩实之前,腿总惯性的微微扇形探路,说实话,他的盲态很明显很难看,却让连秋雨的心里突然又涩又酸起来。

      好容易坐了下来,赫连幽山果然没有放连秋雨下来,惹得连秋雨心里直想大呼救命!她见桌子上杯盘碗盏摆的整齐仔细,而他的动作虽然还是很慢但明显从容了许多,想来,王府的仆人们摆放饭菜应该为了主子,都是有固定位置的吧。

      吃饭前,他从鸢尾纹的白瓷小碟里,先取了还冒着热气儿的巾帕,在铁手的辅助下自己先净了手,他又依次拉过她的小手,轻轻的夹在他的臂弯里,缓缓地给连秋雨仔细的净起手来,他的铁手在她眼前随着左臂的动作微微晃动着,发出青幽的暗光,看上去像是吓人的武器。可,明明是那么危险的东西却劲道温柔的不伤她分毫,她莫名,干脆别过脸去。

      她冰凉的小手嫩如柔荑,滑如凝脂,这种触感,强烈的撞击着赫连幽山的心,让他完全舍不得松手。而他骨节分明的粗糙大手布满了厚厚的茧子,很轻柔的握着她很冰的手指时,那种温暖的感觉像要烫疼了她,令她微颤着想退缩。却被他极快地牢牢抓紧,不给她得逞的机会。一时间,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热热的巾帕轻微的摩擦在他俩手上的细小声音。

      夜宵备的简单却不失精致。两杯温水,四碟小菜、四样细点、两碗熬得细细的香菇鸡粒粥。

      赫连幽山先是把调羹放进粥碗中在他面前摆放好,再摸索着探到连秋雨的嘴巴,然后道,“怕你吃不惯这里的口味,这是厨子特意做的大政风味的饭食,很清淡,你尝尝看。”他一面说,一面将盛着粥的调羹贴在自己的嘴唇上试了试温度,发现不烫,才递到她唇前的位置。

      连秋雨着实吓着了,两人这才见面不到一刻,话都没说几句,连认识都谈不上,又是战败和亲这样的奇怪情况下,可看他刚刚的一系列动作虽很慢很艰难但也流畅自然,一点儿也不显得尴尬生疏,就好像他俩已经认识了好久,彼此关系很好的样子。这赫连幽山那样的名声,却莫名其妙的待她这样的体贴温柔,反而让她摸不透他的心思。连秋雨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将话说明白了,她也好别这么云里雾里的,实打实的为将来做最好的打算和准备。

      刚要开口,又意识了意识,叹了口气,轻轻推开面前的调羹,凑近他的右耳,语气严肃道,“王爷对秋雨的好我心领了,只是以我降国之女,却也无福消受,我只盼王爷能够信守图门条约,尽快放我哥哥回大政国去……”

      赫连幽山挑了眉,放了调羹,蓦然睁开双眼正对着她,就仿佛他灰白的眼睛能看见她一样,冷声缓缓道,“图门条约?条约上确实提到大殷会放大政太子回朝,也提到要大政嫡公主和亲,连秋雨公主,你,是大政嫡公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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