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你的伤我的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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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幽山说是‘澡堂子’可冤枉了这么好的地方了，到底是大殷国的摄政王府，正房的后面竟然有一处依着一眼温泉泉口而建的浴房，这浴房并不太大，但修整的极为精致舒适。温泉内不知含了什么矿物质，池水竟是淡淡的浅蓝色，使得汉白玉堆砌的池子里仿佛汪了一大块透明的蓝水晶，好看的很，‘碧波泉’的名字真是贴切。虽说有温泉，但浴房里完全没有烟雾缭绕的憋闷感，反而空气新鲜宜人。
赫连幽山抱着连秋雨先是把她放在池子边的榻上，抬着脸问她：“秋雨，我们一起洗，可好？”他的长睫毛又在眼窝上面翩翩起舞，他们才认识这么会儿，她就发现了，只要他一紧张，那对枯皱塌陷的眼皮就掀地想要拼命张开来。心里一软，就点了点头。看他没反应，还在焦急等待，才想起来，她点头他又看不见，抿着嘴儿拉过他的手，拽了拽他的长指头。
他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仰头，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很小，不仔细听还以为他只是在微笑。他开始摸索着给她脱衣除袜，她的衣饰很繁复，光豆大的珍珠扣子就几十粒，他动作很慢，表情很认真，他本是极暴戾的脾气，若换做以前，早就一下撕毁了了事，可他不敢再吓她，极力耐着性子一粒粒摸索一粒粒解开，额上生出细汗来。
而她低着头，红着脸，悄悄看着他也不言语。
好容易，抱着脱得光光羞得红红的她，一进入池子里，赫连幽山才脱下身上长袍，他搂着连秋雨，扶着池壁一步一挪的走入温热的池水中。池水的温度非常适宜，暖烘烘的，又不会太烫。
连秋雨知道总会这样的，就算不是如他俩这样特殊的婚礼，这个时代的人结婚后也都是这样过的。她很早前就这样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渐渐，她也觉得这样是天经地义的。可是，轮到了自己，什么道理都跑了，抓都抓不回来。
热热的温泉水里，他和她的肌肤就这样紧紧的，毫无屏障的贴在一起，她即使活了两辈子，毕竟加一块不过二十三岁，没有丝毫经验的她还是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敢乱瞄。其实她心里明白，不管这场婚姻是怎么成型的，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往后这人就是她最亲密的人了,和自己以后的人生连在了一起，割舍不开，相互依存。
她发着呆，他又开始紧张，他暗自好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很清楚，这些年，他情绪失控的次数加一块也没有今天晚上多，他是个连死都不怕的残废人，他总觉得死都比他这么苟延残喘的活着舒服，可这会儿他却怕这丫头，怕她嫌弃他，他也明白，不嫌弃他才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是有点儿偷偷地奢望。
赫连幽山把连秋雨放到池沿子上，怕她没坐稳，还爱操心的摸了摸她小屁股坐下的位置不会让她掉进水里，才放心，手不敢离了她 ，担忧她一会儿骇得跳开来他再寻不着，就定定的把右手环紧她的细手臂，才向后挪站了一步。
他将脸正正的对着她，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就算眼窝狰狞还是极其英俊，玉色的薄唇几不可见的微颤着，“秋雨，我赫连幽山就是这个丑怪的样子，我从不让别人看到，但你是我的妻子了，我不能瞒你，好好看看我，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我还是希望你别怕我。你可以慢慢来，我不会强求。”
赫连幽山说话总是语速很慢，声音也总是很低，他的吐字和声调有时候会很怪，可这些依然不能阻止他声音的好听。他用他好听的声音成功说服了她，连秋雨知道终是要面对，睁开低垂的眼睛正视了过去----
浴房里摆放着几盏明亮的鱼雁铜灯，散发着明亮柔和的光，借着灯光，连秋雨终于清楚地完全看清了赫连幽山残缺的身体。
他的身体上布满各种可怕的长长短短的伤痕，大部分很旧，看上去色泽暗沉，可还有一些新的，色泽更红，简直触目惊心。他的盲眼！他的断腕！还有他空无一物的腹下！真的是一片空无！那是怎样的一场劫难，令他原该拥有的骄傲雄健荡然全无，只留下一条暗红色极细的口子以为他排泄之用。即使早就知道了，可连秋雨还是无法抑制的心惊胆寒，她也在大政皇宫内见惯了宦官，可她根本不能把那些阴柔的尖着嗓子的人和赫幽山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因为她认为他是不同的！可眼前的事实告诉她，他确实是个‘阉人’！
他的身型可以说是完美的倒三角形，强健劲瘦的肌肉蓬勃健美，修长的双腿笔直有力。可是，这些都无法掩盖他的残缺，只能让他看起来显得更加惨不忍睹---她忍不住幻想，若他是完好的，那样的赫连幽山该是怎样的一番意气风发啊！
连秋雨就感觉仿佛有很细很细的针缓缓的划过她的心脏，不同于她犯心疾时的窒息的闷疼，而是更加尖锐的刺痛。这疼痛的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她忍不住抓着赫连幽山的手，攥了起来。她心疼极了，太残忍了！不管是谁都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折磨。她倾身抱住了他，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些眼泪是纯粹为了他而落的。
她紧紧的贴紧他的耳朵，哽噎着小声问他：“赫连幽山，那时候，你是不是很疼？”
他一愣，许久之后，点头道：“恩，有点儿疼。”他说着话，手就探上了她的脸，摸到她的眼睫，指腹极轻极轻地掠过，在她的脸上找泪水，并且擦掉。其实，那疼怎么可能只是‘有点儿’啊？那时他还小，很多的记忆都模糊不明了，可那‘疼’却是令他终身都映像刻骨鲜明的。那些人每回伤他，他都疼的满地打滚，那时他还是很小的孩子，疼得狠了，却已经懂得去撞地牢坚硬的石头墙去寻死。可是，这些事儿，他不能和她说，他怕吓着她，他有他的自尊和骄傲，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曾经有多么狼狈。
连秋雨听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反而不信。于是，眼泪更多的又流了出来，赫连幽山心疼了，这怎么是个冰雕的小丫头，刚见面时候冻得人浑身疼，这会儿一遇热泉水就全化了？他急道：“这都多少年啦，早就不疼了。乖乖，别哭，别让我着急，我一急，就更听不见你说话了。”
她一边极力忍着，一边仍哭着道，“赫连幽山，那些人怎么那么坏呀？”
虽然她流泪让他心疼，可她孩子气的话却让他微哂，觉着她是个软软的乖孩子，讨人喜欢的紧。遂顺着她的话道，“坏人当然都很坏！秋雨你放心，我父王把他们都杀了，有一个伤我眼睛的刑监城破时跑得快，躲进了深山里，我找了他整整九年，还是亲手杀了他。我...”赫连幽山话没说完就后悔了，他名声本就坏，他原先并不在乎，可他不愿意让连秋雨听见。
她哭得厉害，她来到这世界就母亲去世时她这样哭过，心里真难受。赫连幽山紧紧的抱起她，轻拍着她，开始亲吻她流着眼泪的咸味长睫，暗猜她毛绒绒的大眼睛里是不是藏着无数沁凉珍珠，一眨眼便都悉数落入他的心窝。他的脸颊擦碰着她的脸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秋雨，惹你伤心是我不该，你不要哭，我看不见你也听不清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你不知道我都多少年都没有这么想看想听了。以后，我也是这样，我好不了了。秋雨，你乖，你没有吓得推开我我很欢喜，如今，我只求你别再哭，行么？”
连秋雨还在哭，只是由刚刚的哭泣转成了抽噎，想夸他坚强、功夫了得，可脑子里浆糊糊得，只含糊说道：“你、你、你真厉害...”
“......”，赫连幽山半天才想清楚她这半明半白的囫囵话，更觉得她可爱至极，遂，忍俊不禁。“谢夫人夸为夫厉害。”
连秋雨今天哭得太多了，脸和四肢都麻嗖嗖的，他好一通儿哄，喃喃得有些话越发说不清楚，等她终于止了泪，觉着怀里小丫头的身子骨绵绵的似要支撑不住的样儿，他再不敢招惹她，忙把她放在池水里的坐阶上，怕她着凉，摸摸泉水恰好浸住她细瘦的肩膀，才放心拿起放在池畔固定位置的热茶喂了她几口，然后将皂角膏混了热水揉在她散在水里的顺滑如缎的长发上，他一手一腕在她发上头上慢慢的拭擦搓洗，轻轻按摩。待洗好了，勺过几瓢清水，怕迷了她的眼睛，就用腕子挡好了，才小心的冲洗干净她满头的泡沫，然后用象牙梳轻轻的梳理着她那一袭浸浮在水中，飘散着淡淡幽香的柔顺乌丝。
她不说话，羞得捂着脸，皮肤上都笼上了一层香汗，整个软身子都热腾腾的。他抱着她，用布巾子擦洗着她的身子，心底最深处的那团火苗愈发地烧了起来，隐忍再三，终究还是俯下了头，试探着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你的伤我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