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红娘》竹荪慕

26、迷眼失心独惶惶（自作聪明 二）

　　不出他所料，第二日郑常就有行动了，而且相当迅速，出乎所有人所料的是，他的行动还是芸兰姑娘跑来告诉我们的。
　　她说自打她回府后，郑常待她竟出奇的好，关心她的身子和平日里的饮食起居，只说明日，也就是今日，知州大人会来离城，叫她到时候好生伺候着，而且郑常也没限制她的自由，除了出府其他什么地方都能去。
　　“他说知州大人今日午时到，我则只需在戌时到离岚轩二楼的雅间内等着便可。”
　　戌时？离岚轩？
　　我牢牢记在脑中，并对她说：“芸姑娘，我记下了，准备准备就会在离岚轩外候着，过了戌时会密切注意你，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啊！”
　　她很郑重地点点头：“明白了。那么四位，芸兰先告辞了。”
　　郑常在我们还在县衙的时候就有动静了，是笃定自己一定会成功还是……可他没把芸姑娘关起来，就不怕她又跑了？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看出我们其实并不相信他了吗？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留我们在这里？为什么还对芸姑娘那么好？唔……或许他觉得我们即使知道他的计划也不打紧，就像阎王施说的，我们之中没有人能制止住他？
　　头好晕……算了，现在这个时候想也不是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到了离岚轩一切事情结束了就都知道了。
　　我甩甩头，发现走神的这会儿好像其他三人都没说过话，一瞧，阎王施正趴在桌上睡着了，动作姿势十分不雅观，冰山脸绷着张脸盯着茶杯看得出了神，司姐姐绞着手帕皱眉想着什么。
　　都和我一样在想郑常的事？
　　吃午饭的时候也是死一样的沉寂，本来还想跟阎王施斗斗嘴缓和缓和，可是饭桌上的气氛太过压抑，都不好意思张嘴说话只能张嘴吃饭，憋得怪我难受的。
　　午时过后，司晴姐姐一反常态，没有念书写字，一个人坐着跟菩萨似的，叫了她几声都没回应，我只好一个人乖乖跑隔壁屋完成阎王施老师给的写字帖作业，不懂的字他居然主动一个一个讲给我听，真奇怪！尽管我记不住或记串了的时候他会骂我是笨蛋……
　　未时左右，我刚琢磨着是不是该去离岚轩了，司姐姐突然闯了进来：“鱼妹妹！”
　　“怎、怎么了？”急急忙忙闯进来可不像司姐姐啊！
　　“如果郑常早就对我们有所防备，那么离岚轩这个地方和戌时这个时间我们可以相信吗？”
　　“不、不可以……”对啊，我当时只想着能抓住郑常有罪的证据了根本没想到……糟了！那就意味着芸姑娘现在可能……
　　“现在就去离岚轩看看！”我说完拉着她出门，在走廊上遇见俩兄弟，想起一件事，喊道：“二位公子！赶快去县衙看看知州和郑常在不在！拜托了！芸姑娘可能有危险！”
　　匆匆赶到离岚轩，一打听，小二说这几日根本没人订过二楼的雅间，我登时懵住了，没订过？那……那芸姑娘现在在哪里？
　　“糟了……芸姑娘现在……”我一下子慌了神，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事，被郑常摆了一道不说，若是害了芸姑娘……
　　越想越急，脑子里的东西全搅和在一起，根本想不出什么解决的方法，时间又紧迫，不允许我一步一步好好盘算盘算，手心里都冒出许多汗，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幸好我身边还有司姐姐，她似乎早就有所察觉，不似我那般惊讶，很快镇定下来，捏捏我的脸，焦急地说道：“鱼妹妹！我们现在还是先去县衙和两位施公子会合再作商议吧！你很乱我知道，所以还是先别想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说着说着垂下了眼。
　　我茫然点头，赶到县衙，阎王施一脸凝重，见到我们马上开口：“他们不在。”
　　果然……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郑常现在一定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可是离城的酒家很多，有雅间的也不少，又会有谁能知道是哪一个呢？唉，还是被他骗了……”
　　司姐姐似乎也不抱什么希望了，都是我！我怎么就没想到郑常自找到芸兰后的反常是不正常的，我们知道的一切都是他想让我们知道的……
　　都怪我！我气恼地狠狠踢着地上的石头，直接砸在了树上。
　　当初就该听司姐姐的，不能让她去冒险，都是我自作聪明！
　　“四位！”吴捕快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他急匆匆跑到县衙大门口，拱手，“芸姑娘在络云客栈，快些去吧！”
　　什么？吴、吴捕快是怎么知道的？
　　大约是看出来我脸上带着疑问，吴捕快立即加了句：“时间紧迫，我的事情以后会同各位详细说的，若去晚了芸姑娘可就……”
　　事不宜迟，立马赶往络云客栈，在吴捕快的指引下迅速找到他们所在的屋子，我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撞开门冲了进去。
　　房间里有三个人，郑常悠然地坐在小桌旁喝着茶，就像预感到我们会到一样，他巍然不动，只是朝我勾嘴一笑，我感受到了他的嘲讽。
　　我没理他，往左边一扫，一个身形肥大的男子赤裸着从床上下来，再仔细看床上还躺着个人，难道……
　　我还没开口呢，那个光着身子的男人从床上扯下一个被单遮住下身冲这边吼道：“你们是什么人！”
　　床上的那个人动了一下，我无视那个应该是知州的人，快步走到床旁，掀开帘幕，芸姑娘躺在床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块皱巴巴的布盖在胸前，身下灰黄的被褥上有斑斑点点的红色血迹，她脸色惨白双眼无神，听到动静眼珠子才往我这动了动，似乎认出了我，微微开口，断断续续道：“杀……杀了……我……”
　　芸姑娘……我……
　　“我……是我不好……”看着她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酸楚，“芸姑娘……我、我现在就把你带出去！”
　　她轻轻摇头，不再看我，直勾勾望着上面，就好像是个没有生气的东西。
　　司姐姐从后面拍拍我的头，指了指知州和郑常，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条很大又干净的被褥，把芸姑娘包了起来。
　　我转向已经站起来的郑常，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挫折和愤怒让我恨他恨得牙痒痒：“郑！常！”
　　他看了看我，继而大笑起来：“哈哈哈！怎么了？恨我吧？啧啧，真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只落了水的狗，哟，这表情是想咬我？来呀，怎么不过来咬我呀？哈哈哈！以为我郑常是蠢货？自作聪明！你们来了又能怎么样？抓我？免我职？来呀！”
　　疯子！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闯进来是不要脑袋了吧！”知州已经披上外衣套上裤子眼睛睁得圆圆地瞪着我。
　　我心里的难受和恨难以发泄，被他一吼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用踢石子的力道直接往他下面踹去，就听一声哀嚎，知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郑常还在那儿狂着，他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推开照顾芸姑娘的司姐姐，大声道：“她是我赎出来的！难道我就不能想怎么用她就怎么用吗！”
　　一边说着一边拖起芸兰：“想跑？你还想跑吗？跑得掉吗？那个臭丫头替我寻到了你，想将我一军？可笑！可笑！她有什么权利和能力来对抗我？你还不如一辈子躲着掖着呢！”
　　我……
　　捏紧拳头，连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也不觉得疼，不自量力自作聪明的我，害了芸姑娘一辈子！
　　有个人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扳开我的手，拍拍我的肩膀，走到床边手抓住郑常的腰带，一用力，竟然把郑常扯离了床许多，阎、阎王施？
　　他看上去似乎很平静，但跟着他也有段日子了，知道他现在其实是很生气的，越是冷越是能感觉到他的心绪，就好像把所有的情绪都用冰裹住了。他伸手扶了扶刚才被郑常推到一边的司晴姐姐，低声对她说了什么，然后径直朝郑常走去。
　　司姐姐走过来拉拉我，凑到耳边道：“鱼妹妹，我们先把芸姑娘带出去，这里人杂是非多，施公子说他们会处理郑常的事的。”
　　我点点头，与她合力架起芸兰姑娘，到了门口，吴捕快瞧瞧我们，支支吾吾道：“两、两位姑娘，在下……是否可以让我扶着芸姑娘？我是个粗人，力气大。”
　　我想了想，同意了，我跟司姐姐也很难把她从这里弄出去，再说架着她她也不舒服。
　　“去彩花楼吧，那儿毕竟是她唯一的容身之处了……”司姐姐轻声道，我忽然想到艳娘，她看见芸姑娘这个样子会不会恨死我了？杀了我都不为过，我……
　　望回屋内，阎王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知州居然爬起来跪在地上，脸上都是汗，眼睛里倒是写着惊恐，这汗也不知道是我那脚踢疼的还是给吓的，一旁的郑常则收起了狂妄，死死盯着背对着我的阎王施。
　　他的身份，很厉害？
　　似乎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从下面跑上来一个带刀的侍卫，进屋，恭恭敬敬地说道：“公子，知府大人已到了离城，何时见？”
　　只见阎王施连头都没回，声音又冷又低沉回道：“见他？我只见他的头。”
　　“这……”侍卫一脸难色，一旁沉默良久的冰山脸轻叹一声：“我去吧。”
　　也没等他三哥表态，径自推着报信的侍卫挤出了屋子，朝我瞥了眼，道：“快和司姑娘去安顿芸兰姑娘吧。自己留下的麻烦就要自己去解决。”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被他抬手制止住了，他朝司姐姐微微点头，下楼去了。
　　我又偷瞄了下屋内的情况，却恰好对上阎王施的眼睛，不过只一眼他就挪开目光，似乎不想看我。
　　嫌弃我了？对我失望了？为什么不想看我？
　　也许他的身份很厉害，既然厉害，连知州知府都不在他眼里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帮芸姑娘呢？还是他的地位身份不宜暴露？见知府的头又是什么意思？
　　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向了彩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