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小姐不吃素》老七

2、鳄鱼的眼泪

　　三朝回门，唐大小姐终于可以抱着她家老爹哭号一句“老天瞎了眼啊你”了……
　　“我的儿，我的儿，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啊，我的儿？！！”向来可怜女儿嫁不得好男人的唐门当家唐英雄，看女儿坐在一旁边灌茶水润喉咙边干嚎，忍不住盯着冯家女婿撇撇嘴——早年间见到的英气少年，咋长成这般妖孽了……只是，不管那女婿多么娇柔美丽，女儿终究还是嫁给个男人了，想着冯一刀那老头子也是个狭义之人，膝下儿子仅这一个，自然是不会亏待了自家女儿，过个一年半载生个胖娃娃，再怎么男生女相的夫君也便成了夫君了。心下自我安慰了半晌，少不得心肝宝贝地去哄女儿。
　　唐素半腔委屈半腔不甘，守着爹爹号了一会儿，斜眼瞟向冯小楠，只见那小郎君正拿着金线绣花的帕子，期期艾艾递到面前，水葱般纤纤细指翘着兰花，一迭声“娘子”就叫了过来。心想，就你这般小女子作态，骗鬼都难，难为我爹爹还肯信你这一遭，老娘不捞回点嫁妆来岂不恨死了？
　　“相公，怎么拿了我的帕子去？”唐素收了哭嚎声，伸手把那绣花帕子扯了过来，一转手收进了衣袖里。
　　“娘子别哭，你一哭，为夫的我也……”话还没说完，冯小楠抬起袖子开始抹泪，一伸手探进唐素的衣袖里，揪出那帕子捂在了脸上。
　　这厢唐素差点气笑了。
　　两个小儿女扯着帕子在厅里一边互劝一边哭，这边唐大管家唐不语已经叫人准备好了饭食，过来请诸位过去饭厅。唐素被那冯小楠一口一声娘子叫得直牙酸，见二爹过来叫吃饭，赶忙起身三步两步逃进饭厅。偏偏小郎君甚是眼疾手快，一飘两飘就坐在了唐大小姐身边。唐素拿起筷子戳在桌子中间的一盘翡翠鱼身上，小郎君便殷勤地把自己的碗碟探过去，“娘子真好，为我夹菜，谢谢娘子。”
　　一顿饭唐素吃得好生精彩，恨不得当场摔了盘子，拿碎瓷片戳那冯小楠一千个窟窿。可是见爹爹笑眯眯看着自己这边恩恩爱爱恶心死人的一幕，心下也只得叹了口气。转眼看向二爹，二爹平日少言语，今日更是一句话也没说过，只是脸色不虞。唐素知道就算爹爹被糊弄过去了，二爹定不会吃这哑巴亏。但是二爹什么话也没说，要不就是那冯家暗地里已经与自家说了什么，要不就是二爹真的生气要有所作为。
　　寻思半晌，唐素夹了筷子青笋给那一旁一直叫娘的小相公，“夫君，吃菜。”又扭头看向二爹，苦笑着摇摇头。唐不语看着自家女儿一脸无奈的表情，又看了看主人唐英雄傻乎乎的笑脸，终是什么也没有再说。
　　下午唐素与冯小楠离开唐家的时候，唐不语走到唐素身边塞给她一个巴掌大鼓鼓囊囊的口袋，低声说了一句：“素素，保重。”唐素回娘家来头一回真正地红了眼睛，泪珠在眼眶里打了个转转，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悄声说：“二爹，你们也多多保重……”

　　新婚三天，每日打地铺的唐素刚刚把被子从柜子里抻出来，冯小楠便腻过来抱住她。
　　“好姐姐，今日泰山大人们都不嫌弃我了，你就饶了我吧。”
　　唐素考虑着拿被子捂死她比较好，还是拿二爹给的毒药药死她比较好，最后终是叹了口气，“松开，我要睡觉了。”
　　“姐姐每日在地上睡不凉吗？”小相公把头往唐素怀里拱了拱，甜腻腻地说道。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唐素梗着脖子把冯小楠推开。真真是跟冯家沾边的都是晦气事，洞房花烛夜在飘香院醉个不醒人事，第二日晚上气不过跟那小闺秀打赌挣床，比智慧唐素觉得是侮辱自己，于是跟对方比起了拳脚……
　　“好姐姐，好姐姐，若是知道你拳脚那么不济，一招就被我给撂倒了，我再不敢跟你比呢，我还不巴巴地把床让给你？”小相公眼眸小鹿一样楚楚动人，恨得唐素咬碎了一口银牙。要不怎么圣人们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呢，这个小女子真是坏到头发梢了，亏得自己白日里还在二爹那里顾忌着她，还有和她家的约定，这刚回冯家就又被她欺负。
　　这边唐素虎虎生风地铺好被子，一口气吹了蜡烛倒进被子里，也不管那叫娘的小相公。冯小楠缠了半晌，见唐素像是真生气了，也没了言语。
　　唐素侧躺着身子，竖着耳朵听着背后的动静，见那人不再纠缠玩闹，于是松了口气便睡着了。半夜迷迷糊糊醒来要起夜，忽然觉得有个人的胳膊搂在腰间，侧过身借着月光看过去，冯小楠一张秀气的睡脸就在身边。这人还是不放心她吧，每日都恨不得拿根绳子拴上她才肯安睡，生怕她趁夜跑了似的，也不想想，她若不愿意，这世间有哪个人还真能强留了她不成？
　　把冯小楠抱上床，蹑手蹑脚出门去了趟茅厕，回来时，屋子里的灯已经亮了。
　　唐素抓抓头发，推门进去，一步没迈开，冯小楠已经一头撞过来。
　　“干吗你？！”唐素被她撞了个趔趄，还没站稳，却见冯小楠一脸焦急，泪水涟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心想难道是仇家找到屋子里去了，赶忙一把把她拽到自己身后，退出房门，手指一抖就要发作，那小相公却死命地低着头跑回了屋子里。
　　唐素张大嘴急忙跟进去，却见小相公一头扎进床上的被子里，呜呜囔囔：“讨厌，别过来。”
　　哎呦喂，我的夫君啊，你能叫得再销魂一点吗？
　　唐素瞅了瞅屋子四周，翻着白眼转身把门关好，回头走到床边，把快要闷死的小相公拉起来。
　　冯小楠挣脱了唐素的手，扭头把桌上的蜡烛吹灭了。
　　“晚了，我早看见了。”唐素戏谑地呵呵笑。没想到这小丫头半夜起来见她不在，竟然急哭了，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我最恨言而无信，所以我说过的话，我一定会做到。你就别操那份闲心了。”拍了拍坐在床边的小相公的头，唐素转身窝回自己的地铺里。
　　还没合眼，一只胳膊便搭上腰间，刚想取笑身后人几句，那人却把头抵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姐姐，我对你说过的话，我也一定会做到。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唐素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把小丫头搂进怀里，“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