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4、
大门里面是一间宽敞无人的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只跟人差不多高的瓷花瓶，白釉底上有金边彩绘的花叶水纹图案，虽然花瓶本身非常大，不过并不影响花纹的精细程度。屋子四边的红木镂雕柜上也散落摆着一些别的工艺品，整体就是浓浓的古代中国风。
我从外面被踹进来正好摔到那个大花瓶前面，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之后加快速度跟到学长旁边去。
开玩笑，我才不要被抓去当食材！走学长旁边虽然会被踹但是好歹不会死……
绕过那个看起来就差挂块牌子写上“我很贵”的大花瓶，领路的服务生带我们走出对面的门，拐进一条长廊。
给我跟学长带路的是一只不知道什么种族的生物，尖尖的头和圆滚滚的身体外面裹着灰白色的短毛，放在原世界应该是叫做獾，我记得以前在动物世界有看到过，不过不知道这只是不是原世界出产的就是。
偷瞄一眼学长之后，我一秒作出不要自己找死去问他的决定——让我安安稳稳地走到餐桌边上吧，苍天啊！
我一边做无营养的脑部活动一边往前走。这段路并不很长，没多久那只真身不明的服务生转过一个弯，从一直走的长廊当中拐出去，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跟着踏进两扇对开的门里面。
刚迈开步子，我就听见远远地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
“漾漾、冰炎~”
等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循声望过去，果然我看见一张笑得非常灿烂的娃娃脸。
黎沚？
我的脑袋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记得昨天晚上才听说黎沚出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而且力量受损，昨天基本是像尸体一样被拖回医疗班的，怎么今天就又开始能跑能跳的了……？
黑袍的生命力真是个谜。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黎沚受这样重的伤。之前学院战的时候黎沚摆平鬼王那几个高阶手下都能算得上是游刃有余，不知道是什么任务能让黎沚受重伤那么厉害。
脑海里面一瞬间浮现的是手握长针的鬼王高手。
我甩甩头，应该——不会吧？拜托一定是我想多了。
坐下来之后我才发现今天来的人并不多，除了我们同班的四个人之外，就只有学长、夏碎、莉莉亚、丹恩和黎沚在场，在我们到之前不知道在聊什么，感觉还蛮愉快的。
莉莉亚和丹恩没有当场掐起来还真是奇怪……
一圈招呼打过来，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庚学姐还没到吗？”
两张空椅子上有放喵喵和千冬岁的包包，不过我没看到庚的东西。
“庚庚说今天蛇眼的导师临时有事找她，而且好像推不掉的样子，所以会在事情结束之后尽快过来哦！”
声音从我身后突然冒出来，不过已经很习惯这种出现方式，习惯到连头都懒得回了。
说完这句话，一大片黑影突然从我头顶飞过去。吓了一跳的同时我定睛看见一堆食物……更正，是一只放满了食物的超大号托盘稳稳地落到桌子上，然后另外一片同样的黑影飞过去之后，喵喵才绕回对面的座位上坐好。
“不用等她，我们拿了很多东西，大家先吃就好啦！”一向担任食物准备者的喵喵这样说着。
老大，如果你不用这种方式让食物上场的话我想我会很感激的真的！
很快我看见千冬岁同样拿了两个巨大的堆满食物的盘子回来，坐下之后推了推眼镜，在手上动作完全不停的状态下用很了解情况的平淡的语气开口，“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是说，他从坐下开始就一直以虔诚的表情在用开水烫一套不知道从哪边摸出来、反正肯定不是这家餐厅提供的白瓷茶具。
好样的，我基本上已经可以预见，今天夏碎是绝对喝不到“消毒过的茶”以外的东西了。
除非他可以顺利摆平千冬岁。
千冬岁你这个超级大兄控！在公共场合好歹给我节制一点啊喂！
“当当当当~鉴于成年人就是要喝酒！咳不对……总之，让我们为莱恩史凯尔同学干杯！”
白T恤牛仔裤的黎沚直接站起来举高杯子，笑得就好像考上紫袍的是他自己一样。
不对，黎沚是黑袍，他变成紫袍就是等级往下掉了，好像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甩头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我低头发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杯——呃，根据黎沚的说法应该是酒没错。
“干杯！”喵喵也站起来举高杯子，里面是跟我面前和黎沚手里一样的东西。我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人面前都多了一杯同样的——酒。
神鬼莫测得跟学长有得一拼的黑袍黎沚大人，您到底是什么时候帮所有人倒好酒的？！
我突然有一种深深的忐忑感，觉得以后还是不要惹到这个人会比较好，否则恐怕最后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虽然这样的想法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是。
看着其他人的动作，我也跟着拿起杯子站起来。
“干杯！”
随着清脆的碰杯声和在场所有人的笑容，庆祝会终于还算顺利地宣告开始。
不得不说这家餐厅的东西还挺齐全的，从原世界的普通食物到守世界那些奇奇怪怪的食材做成的东西都有。
不过我还是本着“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的原则拿那些看起来比较正常的东西，一边吃一边往我那只只碰过杯不过完全不敢喝的杯子瞄过去。
浅蓝色的半透明液体里面好像游动着几丝淡紫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感觉上是没看过的酒，首先肯定不是我那个正常普通的原世界生产的，像这种外形的饮料在原世界一般都是调出来的鸡尾酒，不会是自然酿造的。
是说，那个淡紫色会动的到底是什么！
我冒出想把杯子扔远一点的想法。
“这是用虹水之畔特有的一种果实酿造的果酒，只有虹水之畔的虹妖才会制造。”学长的声音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估计因为我时不时盯着杯子看的样子太明显，我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学长晃动杯子悠闲地再度开口，“紫色的那些是用一部分果肉制造的提升味道的东西，对身体没有坏处。”
……
我果然还是想把杯子丢掉！
就算你说那是果肉什么的，但是这完全不能解释为什么那些紫色的东西会动好吗？！
“不敢喝的话就换汽水好了，”学长斜睨着我勾出冷笑，用很优雅的动作喝掉一口酒，然后慢慢一字一字吐出来四个字。
“未、成、年、人。”
鄙视！这是红果果的鄙视！
你才没成年！对了你本来就没成年！
按照精灵族的算法，学长就还是个完完全全的、儿童……连少年都不算！
是说我怎么可以被一个真正的未成年人看扁！
后来想想我这个时候的想法也有点见鬼，本来我对学长是完全没有任何反抗心理的，应该说是平时被镇压得很彻底所以没有滋生逆反心理的机会，但是此时此刻，我脑袋里面唯一的想法就是“明明都成年念大学了怎么可以被当成小孩子看扁”这样。
迅速把头别回去，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把心一横——
反正大家都在喝，再怎么样也喝不死人吧！
举起杯子一口气把浅蓝色的不明液体喝完的同时，我听见千冬岁的声音。
“漾漾，等等——”
我放下杯子看过去，“啊？怎么了，千冬岁？”
千冬岁抬手扶了扶眼镜，然后发出不明意义的叹气声。
正在咬一块不知名肉片的黎沚突然越过学长，用很兴奋的语气说，“哦哦！一下子喝光了诶！漾漾真是好样的~！”说完还朝我比了个大拇指，接着被被他的动作挤到的学长毫不客气地推回去。
“……”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很可怕的事。
“漾漾，你会不会觉得……不太舒服？”喵喵有点犹豫的问题抛过来，然后瞬间被莉莉亚接过去。
“哼，这么容易就挂掉吗？那他的水平也就是这样，完全不配跟本小姐单挑，死掉算了！”
基本上我并不想跟你单挑！还有这东西喝了是真的会死人是吗？！到底是谁选这种东西当作饮料的！
是说，好像是黑袍黎沚……
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的一声之后我趴到桌子上捂住剧痛的后脑猛飙泪，同时听见丹恩凉凉的声音飘过来。
“啊啊，就是这样没错。怎么说也当过我一个月的代导人，就这样死掉的话以后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代导什么的唷~因为也太丢脸了嘛！对吧？褚、学、长！”
丹恩还特地加重最后三个字的读音，不过我已经完全没精力去注意这种事了。
——看来果然我还是逃不掉写遗书的命运，虽然在学院精彩（？）的三年多时间里我很神奇地一直没死，好吧其实是一直徘徊在生死边缘，不过看起来今天这种不知道算好还是算不好的日子总归还是到头了。
而且我现在还不在学校的结界里，死掉也没办法复活啊啊啊啊！
就在我掏出纸笔写下“遗书”两个字的时候，我听见夏碎发出声音。
“其实没有那么严重，褚你并不需要那么担心。”
我一秒抬起头看过去。
注意到我哀怨的视线，夏碎又展开他标志性温和无害的微笑，拍拍完全无视这边正在狂扫桌面的黑蛇小妹妹的头，然后告诉我，“这种酒是比较特殊一点，我们一般理解的‘酒量’的概念在这里不太适用，不过并没有到会死人的地步。”
“……”
不得不承认，我有听没有懂。
不过，听到好歹不会死掉我还是多少松了口气。
“抛开它未可知的作用不谈，这种酒本身确实非常有趣，不过看你一杯灌下去都没有反应，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罪魁祸首的学长闲闲地这样说。
说真的，我已经完全不想去考虑“未可知的作用”和“有趣”是什么了。
我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感到有点累了，心灵上的。
于是我站起来，“……我先出去透透气……”
“诶？漾漾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笑笑地摆摆手，“没事啦，应该。”
虽然学长今天的邪恶程度跟三天没睡有得一拼，不过既然他说没问题，那就应该是没问题了。
然后，我在众人的目光当中走出了厅门。
刚才东想西想的，一路走过来我都没有发现外面是一个很大而且很精致的花园。绿色的树草跟藤蔓当中点缀着各色的大大小小不知品种的花，几条弯曲的鹅卵石小路穿插其间，地上湿漉漉的，给人一种曲径幽深的感觉。
我们进来时候走的走廊就贴着花园四周修成，半开式的格局令人走在回廊里面就能看见花园的景色。
花园的一角有一个小池子，一边迭高的石块上不断落下来透澈的水，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然后不断溢出的水就这样流到花园里面植物下边的泥土里。往水来的方向望过去是一条弯弯曲曲的人工小溪流，在远一点的地方拐过弯就消失在房子后面。
我绕了两圈，刚想回去餐厅里面的时候，倏然瞥见角落的那个小水池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银白色皮毛的小狐狸，好像正凑在水边一下一下地舔着。在我停下脚步仔细看过去的同时突然冲着我跑过来，在脚边停下之后蹭了蹭我的裤腿，然后咬住往另一个方向拉。
咦……？这是什么情况？
脑袋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它好像是，想让我跟过去？
我有点犹豫。
基本上，这种情节超像漫画里面发生的事情啊！突然出现的某只小动物或者奇异现象引人跟过去，然后跟过去的人在某个转角就被突然打昏然后捆到什么诡异的地方，接下去此人醒过来之后就会面对各种要用会被“哔——”掉的词语来形容的事情，光是用想的我都觉得发怵。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只小狐狸的身上没有恶意。稍微考虑了一下，我就决定跟过去看看。
我想能养出这样的灵宠的人，应该也不是坏人。
……传说中很好很强大的妖师之力，拜托你保佑我不会碰到那种很可怕的事情啊！
就算不能保佑也要给我保佑啦！
沿着另一边的走廊拐过一个弯，我终于确定这家店果然是从里到外都是修成古代建筑的样子。不过和电视上看到的皇宫王府之类的不同，这里看起来完全不是端正奢华那样，反而有一种独具匠心的精巧和自然感在里面。
花园里面的空气是那种略微带点潮湿的干净，不知不觉让我想到伊多他们水妖精的圣地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我一路东想西想地跟着走，完全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已经七拐八拐地穿过几条长廊和不知名的建筑，回过神就看见一个圆形的石门孔在前方不远的地方。
没等我踏进那个石门孔，已经感觉到了比刚刚更浓郁的清凉水汽。
穿过门孔，我眼前是完全没见过的景象。
不知道到底有多广大的园子中间是一泓如同翠玉一般的湖水，水面上散开了大片的莲叶和大朵盛开的花。现在已经不是荷花盛开的时节了，所以我想这应该不是荷花才对。阳光透过蒸腾的水汽散开在半空，散射出七彩的细碎光芒，一时间差点让我以为是到了仙境。
不、等等，这里该不会本来就是什么地方切割过来的仙境吧？
我脑袋里面一瞬间想到某两个妖魔干过的事。
不过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明目张胆到拿切过来的地方开餐馆这么嚣张，所以应该是我想多了才对。
有的时候人真的是不要想太多会比较好。
沿着一条小径绕到湖水另一边，我看见假山石和垂柳掩映后面隐约露出一座石桥。
负责带路的白毛狐狸走到这里突然加快速度窜出去，一下子就消失在假山后面。
呃……所以说，这里就是终点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身穿过假山下的孔洞往石桥上走，一边唤出米纳斯握在手里。
万一真碰到什么不对的玩意，我打算果断地先给对方一枪再说。就算不会先给一枪好歹可以威胁一下对方，嗯嗯。
然后，我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已经到了吗？”
老实说，从跟着狐狸过来开始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声音，顶多能听见鸟叫虫鸣和水流声，所以虽然这个声音还蛮温润的，但是因为突然冒出来，我还是有被吓到。
我立马停下来不知道要不要过去。九曲石桥的尽头是一座檐角飞扬的湖心亭，不过在亭子四周都有白色的纱幔垂下来，所以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还有几步路的距离，面前就是静静垂落的白色纱幔，可我突然就不敢往前走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莽撞，什么都不知道就自己一个人跟过来，说不定对方是找妖师麻烦的人，那我不管出不出手后果都很尴尬。
而且搞不好就算打起来我也打不过对方，然后就这样直接被种掉、连尸体都找不到都有可能啊！
“请进来坐一坐吧。不用担心，我们是没有恶意的。”
好像是感觉到我的踌躇，和刚刚应该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再度传出来，说着宽解的话。
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还在外面磨磨唧唧的也很奇怪，于是掀开纱幔走进去。
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有着银色长发和同样颜色眼眸的青年，精致的五官带着淡淡的笑容，左肩上面蹲着那只我跟了一路的狐狸，一脸微笑地看着我，看起来他应该就是出声喊我的人外加狐狸的主人了。
话说，我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眼熟，难道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吗？
但是我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这个人了。
另外还有一个人，和银发青年隔着一张石桌对坐着，完全无视我地转头望着亭子外面的风景。因为角度问题我看不见这个人的脸，只能大约看出他很瘦削，一头乌黑的半长发刚好及肩，很明显比他对面的人要小了一号，看起来最起码比我要小。
不过根据我这几年在火星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血泪经验，不管一个人外表看上去怎么样，绝对不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用外表来判断年龄和实力。
关于这一点，黎沚就是个绝佳的例子。
桌子上摆了一副下到一半的围棋，旁边有两杯绿中微黄的茶水，看起来这两个人在这边颇为自得，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相当于餐厅后花园的地方喝茶下棋就是。
我脑袋乱糟糟的，一边乱想一边在石桌边坐下，顺手接过银发青年递过来的茶水。
现在，我面前所摆着的情况其实是十足十的诡异万分。
基本上我可以确定，这个银发青年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而且特意让使役兽来找我、把我带来这里，我总觉得他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而问题是，我既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说他真的很眼熟诶。
“很冒昧地突然将您请到这边，希望没有打扰到您欣赏风景的兴致。”
“呃，还好啦……”因为我是在打算回去餐厅里面的时候被拽过来的，所以没有被打扰到的感觉就是了，说完抓抓头想了想，觉得还是直接问比较好，“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银发青年一直保持着很和煦的微笑，对我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要找您。”
我愣了一下，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确实是你让它带我来这里的不是吗？”伸手指指他肩头正在打哈欠的白毛狐狸。
那张脸还是笑得很平和，“应该说，要找您的并不是我。”
是说、这位老兄你一直保持这种笑脸真的不会僵掉吗？！难道你是塞塔家的兄弟吗？
……咦？
对哦，我想到了！银发银眼，和学长的猴子老爹、还有只有灵魂的学长很像，而这种淡淡的、有点空灵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微笑，不就跟塞塔平时的样子很相似吗？
怪不得我觉得他眼熟，原来是因为他很像我所认识的精灵——不对，可能他真的是精灵也说不定。
就在我完全忽略掉青年话中的含义、仔细看过去想确认他有没有精灵的尖耳的时候——
“想要见你的人是我。褚学长。”
……
“学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