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江瑟瑟半江红》二月的花

4、小镇

　　马蹄得得，一行人终于在日暮时分遇到了一个小镇。镇子不大，几排民居建筑在路的两旁，居然也有客栈、饭铺、医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雪儿见有了人，躲在车内不再探头，只侧耳听着车外的动静。
　　吆喝声，叫卖声，呼朋唤友的半大娃子，雪儿嘴角轻轻滑过一丝苦笑，女人啊，难道生来就是鸡鸭一般圈养的吗？养大养肥了，给主人换来银钱。但是又有哪些女人不是圈养的呢？一路行来，路上抛头露面的女人，无一不是穷困潦倒，不得不与男人一起干活，挣得银钱养家糊口，那种日子，又怎么适合自己呢？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也只能是想想罢了。自己的命，就是如此吧。
　　车队停在了镇子唯一的客栈门前，张甲没有出头，小乙就能办了的事。
　　客栈伙计引着众人的车队进了后院，雪儿带了围子，在百灵的搀扶下出了马车，进了据说是客栈最华丽最贵的客房，画眉已经领着一群小丫头在打扫了，店家的铺盖茶具都撤到了伙计的手里，另铺了自己常用的。伙计终于退了下去，雪儿摘了围子，缓步走到桌边坐下。
　　不多时，小丫头捧了茶来，张一海也进了来，抬眼打量着这屋子。看到雪儿，笑道：“将就一下吧，这种地方，能有间干净屋子就不错了。”
　　雪儿笑着站起来，点点头，道：“大哥好些了吗？”
　　张一海尴尬的别过眼去，扁扁嘴道：“敢取笑大哥了吗？”
　　雪儿道：“哪里敢呢，雪儿是担心大哥的身体。”
　　张一海皱皱眉道：“无妨，我会注意的，等回了南边，再找神医来看看。”
　　画眉过来问：“娘子要先进餐还是……”
　　雪儿道：“打了水来我洗下脸，吃了饭再说吧。”心下叹息，出门真是事事不易，车里铺了5层毡子5层皮毛，居然颠的骨头都要散了。
　　画眉点头下去安排饭食不提。
　　窗外忽的一阵嘈杂，夹杂着妇人的哀嚎，雪儿皱皱眉，想不去注意，却见张一海走到临街的窗子，打开来，向楼下望去。
　　顷刻回过头来，道：“八娘身边的侍卫呢？怎的窗外没人守着？”
　　雪儿道：“太扎眼了反而招人，我让她们在屋内就好。”
　　张一海点头道：“也好，我让张甲他们注意些。”
　　又道：“张甲，让人去看看楼下何事。”
　　张甲叫过手下，耳语了片刻，手下点头走了。
　　张一海继续趴窗口看热闹。
　　雪儿已是净了脸，本该张一海回避的，可雪儿见张一海没那个意思回避，也不好赶人，只得匆匆洗了一下，百灵把雪儿发髻梳理了一下，退了开去。
　　门外传来张甲轻声叩门声。
　　张一海道：“进来。”
　　张甲道：“楼下妇人也是本地人氏，家贫女病危，故在对面当铺把传家金簪当了，换的15两银锭子给女儿抓药，结果药铺人说钱是铅芯包银的，妇人来当铺要钱，当铺说是妇人自己偷换了的，妇人故在门前哭闹。”
　　张一海道：“晓得了，你们晚间值夜小心些，别是来踩盘子的。”
　　继续看热闹。
　　雪儿道：“大哥想帮她？”
　　张一海道：“自顾不暇。”
　　雪儿道：“恩，大哥来吃点东西吧，饭要一会才得，现在只得一些点心。”
　　张一海坐回桌前，道：“点心太腻，你也少吃些，莫积了食。”
　　妇人的哀求声中，忽的一声清脆的娇斥：“让你们朝奉滚出来！”
　　然后是一片静寂。
　　张一海和雪儿抢到窗前。
　　热闹升级了。
　　看热闹的人不多，人们耷拉着头在妇人身边走过，猛的被那声娇斥震到，大多不可思议的眼睛，随即继续走路。
　　妇人也惊倒了，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那粉绿衣衫的少女，少女喊完，当铺内并没有出来人，路人也是各自走各自的路，少女皱皱鼻子，走进当铺，一脚踹在高高的柜台上，一声闷响，竟是踹出了一个洞，少女不经意间，脚陷了进去，略一抬脚，又是咚咚几下，柜台上又出了几个脚印。少女道：“有活人吗？”
　　当铺内立时抢出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个五旬上下的朝奉拱手道：“小娘子脚下留情，不知哪里得罪了小娘子，还请指教。”
　　少女道：“还她钱。”伸手指向门外目瞪口呆的妇人。
　　朝奉深鞠一躬，道：“小娘子若是少盘缠，在下这里可以资助一二，但这妇人口口声声污蔑本铺声誉，此例不可开。”
　　少女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舍了面皮在这里求你，你就一点不愧疚？”
　　朝奉抖动着两撇小胡子，道：“她一向无赖，小娘子不是本地人吧，莫要被她哄骗了去，门外店铺极多，小娘子打听打听就知道我们天水当的声誉，这种刁蛮泼妇，随她哭去。”
　　少女狐疑的望向当铺外，路上的行人仍旧没有出头的，不知是该信谁了。
　　朝奉道：“小娘子要里面坐坐吗？您看这柜台太陈旧了，我们天水当传了几代人了，一向是诚信为本，家喻户晓啊，您看是不是……是不是让我们伙计来清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