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陌上人如旧》人面桃花CC

47、第三十八章 休养

　　四平山，龙行阵下，我们停了很久，我昏昏沉沉，一会睡一会醒的，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做了许多梦，都是年少时的那些事，又是哭又是笑的，罗成将我照顾的很好，他一个小王爷能为我洗脸，喂药，替我煎药煮药，真是十分不容易。

　　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四平山下，整整十几日高烧不退，梦里都是成都哥哥，他一会站在我的面前，一会握着玉郡主的手，一会又被父亲责打，我想喊他的名字，却总是叫不出声来。

　　瓦岗寨上下最终还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匆匆跑来，要讨个公道，罗成提起银枪就奔了出去，一字一句淡淡的说，“今天谁敢要公道，就从我罗成身上要。”

　　人群散去，所谓英雄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那次若没有罗成整夜整夜不睡的照顾我，我真的是熬不过来的，醒来时看见的是印象中风姿动人的北平王府罗少保眼睛通红，神情憔悴看着我。

　　他坐在我的身边，看到我醒来，握起我的手，睫毛一抖，眼泪就掉了下来，罗成这人从来冷傲不羁，却为我哭了两次，但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想到这里我心里也很难过，闭上眼睛，眼泪跟着一同落了下来。

　　若一直这样相对无言，哭的伤心也不像样子，伸手轻轻推推他，对他说：“你不该去打仗的么，坐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哑的很，听来都不像我自己的嗓音，他伸手拭了拭我眼角泪花，温柔的说：“无欢，你终于醒了。”

　　点点头，勉强笑了笑，他一直以来伪装的坚定被剪碎，手背抚过我的脸颊，我叹了口气，这个曾经许诺要给我一个家的少年，在我都放弃我自己的时候也没有放弃我。

　　我问他：“你这样不去打仗，叔宝哥哥没意见的么？”

　　我只是不想和他这样无语泪两行，太不像话了。

　　他微微笑了笑，眉目微凉，丝毫不提起外面的战事，只是对我说：“等你好了，我再去，天下有多少将帅，而我只有一个无欢。”

　　突然就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将抢回来的那对玉杯还给我，放在枕头边，蓦然想起那两行字，神仙美眷，琴瑟和鸣，叹了口气，“我不想要了，你拿走吧。”

　　他有些吃惊，笑了一声，拿在手里掂了掂，搁在桌子上，说了两个字，“随你。”

　　这么多年来，也没一个人像他这样细心待过我，只是眼下我就要死了，真的不忍心再让他伤心一次，于是我决定将实情告诉他，让他早点另做打算，同我一起必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说我一直在说梦话，喊成都哥哥的名字，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外面是二十三万反王队伍对峙李元霸所带的大批隋军，而我们却在帐中聊天，罗成喂我喝药，替我擦脸，还给我梳头，耐心的替我换床单，始终没有一句怨言。

　　接下来的几天，我慢慢告诉他，我是如何出生在相府的，我阿娘在背叛了父亲之后如何被活活吊死在房间里，我又是怎样被父亲下了整整六年的毒，后来多亏成都哥哥救我出府送我学艺，再后来我种出了雪莲草，原可以救我一命，但我眼下我将它给了玉郡主，算是还成都哥哥当年救命之恩，也算是我还了自己的一腔痴情。如今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只想有个地方能安安静静过完余生，仅此而已。我希望他能遇到一个爱他的女子，他还有漫长的一生可以活下去，不必耽误在我身上。

　　回忆太长，就像说也说不完那样，我似乎这辈子从未说过那么多话，用完了全部精力。罗成却比我耐心了不少，竟安安静静全部听完。

　　“无欢，那他喜欢你么。”

　　摇摇头，他从来不喜欢我，但这并没什么重要的。

　　“你把命还给了他，就不欠他什么了。”罗成沉默了一会，又说：“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把我抱进怀里，我不知道那些日子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如此喜欢我，可重又见到他时，他似乎不再是以前那个年轻气盛的罗少保。

　　外面打的天翻地覆，日日有人生离死别，夜夜都在鬼哭狼嚎，但罗成却很冷静，煎药熬药已经做的行云流水般顺手。

　　我担心罗成这样照顾我，也不去打仗，瓦岗其他人会不会有意见，他却不甚在乎。于是我更担心他如此待我，有一天我若是死了，他必定会十分伤心。

　　于是，总想着自己的病略微好一点就离开这里，但越是这么想，我的病就好的越是慢，这让我很是惆怅。

　　直到有一天，我快睡着前，罗成坐在我身边，突然喊了我一声，我勉强睁开眼睛望着他，他犹豫片刻才说：“无欢，你不要多想，你活着，我照顾你，等有一天你死了，我将你烧成灰带着上战场，直到有一天我也死在战场上，这样好不好，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孤单了。”

　　他将我合着被子抱进怀里，轻轻我一声，“无欢，好不好？”

　　我回答他，“罗成，你若这样，等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会很难过的。这世上一个人的孤独最难捱，我已经捱了这么多年，比你清楚。”

　　他用手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不知道他能不能体会我的意思，他微微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那就不要死，让我少捱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