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陌上人如旧》人面桃花CC

26、第二十二章 瓦岗

　　<第二十四章>

　　在秦琼的带领下，我跟着罗成逃出了历城县，连夜赶到距离河南洛阳不远的一个小山寨，名唤瓦岗。

　　这里原本是由翟让带领的叛军基地，等秦琼，程咬金，徐茂公等人到了之后，没有费太多的力气，便打的翟让真的让出了瓦岗。

　　程咬金被推举为新皇，登基之后，夜里在寨子中摆起了长街宴，简简单单一个寨子里倒也是歌舞升平。

　　不久之前还在历城县大打出手过的单雄信，到了瓦岗竟然和罗成好的像兄弟一样，我开始很不理解，他分明是看不起那些人的，却又表现的和他们关系很好。

　　寨子空地上开始有人喝醉酒，点起篝火，寻欢作乐，真的好像今日之后天下已经尽在掌握之中。

　　二贤庄九省五路绿林总镖把子单雄信有个妹妹，名叫盈盈，和我一年出生，长的很是活泼可爱，长长辫子，眉目如星，十分自来熟，时时刻刻跟在罗成身后。

　　那是个很美好的姑娘，能歌善舞，能言善辩，且会使剑，就像一道春风。罗成让她去空地上给大家跳个舞，她便喜滋滋的去了，罗成抱着手臂，看好戏一样站在一边，不久空地上就围成了一个圈，将盈盈围了个严严实实。

　　空地上聚着的人多了，其他地方必然就空了下来，寨子里有几座寂静小楼，我默默走上二楼平台，风一吹有点冷，月色如银，不巧的是当时站在楼上的还有秦琼和玉郡主，我避开躲在石柱后，听见他们俩路过时的简单对话。

　　玉郡主说道：“如今大隋若来攻打瓦岗，最强的莫非就是宇文成都，而今我们留了他的师妹无欢在手中，百利而无一害，叔宝你果然目光长远。”

　　片刻后，秦琼才叹了口气，答她：“玉儿，其实我这么做并非为了对付宇文成都，而是我见罗成真心喜欢无欢，便不想拆散他们。”

　　两人说说停停，不多时便离开了平台，我并没有太过吃惊。走到平台边，云端西侧，遥遥望去是看不到尽头的荒漠。我不知道凭一己之力是不是可以单独从这里回到长安，我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无欢，你看这天下，饥荒连年，灾民四起，寸草不生，正是天要亡大隋的前兆。”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在和我说话，他走到我身边，停下脚步，脊梁挺的笔直，他真的是个十分漂亮的少年，意志坚定，又充满勇气，他无论想做什么都一定会成功的。

　　我问他，“你已经贵为北平王府的少保了，难道你还想要天下？”

　　他拢了拢穿着的鲜红披风，低眉看着我，神情严肃，他说，“我不想要天下，我只想驰骋沙场，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只要在北平府，父王就永远在我身边，这不是我罗成需要的。”

　　他从来没有依仗过自己的家世，背景，他的确有资格高傲任性。

　　犹在出神，他的披风一半蓦然盖在我的肩上，我低下头脸红了红，斟酌着小心说道：“罗成，其实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真的很喜欢他，你不如…”

　　罗成的呼吸微微变了变，我并没有骗他，我真的很喜欢成都哥哥，非常非常喜欢他。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间屋子，点上一盏灯，可以让我安安静静去想他，一直想到老，想到死，我不在乎能不能陪在他身边，只要他好好活着，就足够了。

　　罗成固执的抱着我，他回答我，“小哑巴，我知道你是在骗我的，你只是还不能接受我而已。”

　　我叹了口气，努力向他解释这件事，实在很难开口，我只能告诉他，“我的父母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不要我了，那时候日子实在是生不如死，而我喜欢的那个人，他救过我的命，我曾经发誓这一辈子都只爱他一个。”

　　这段话很短，却包含了我所有的感情，我还记得我是如何在相府被下毒，成都哥哥又是怎样冒着危险救了我。

　　闭上眼睛，眼泪不自觉就会流下来。

　　罗成收紧手臂，抱住我，也不让我挣脱开，他说，“不管以前你受过多少苦，我都不会让你以后再受苦了。”

　　当时我并不太相信他说的话，在我心里，仍然认定他只是南阳关下那个善变的少年而已，他早晚会对我不耐烦的。

　　趁他终于松开我的时候，我揽起裙裾，飞快的跑下了小楼，奔的很远回头看了一眼，罗成还站在那里，远远看着我。

　　我不过救了他一次，并不需要他用余生来报答我，我也受之不起。

　　***

　　那一年瓦岗壮大的很快，渐渐我发现乱世之中最苦的必是百姓，一两甚至几钱银子就能让他们将自己亲生的儿子，嫡亲的手足送来当兵，有些孩子还那么小，我很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见过血。

　　只是我还和以前一样，很平静，也很少说话，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格格不入的令人生厌，但在罗成看来我这就是郁郁寡欢了。

　　这一年还发生了许多别的事，先是晋阳唐国公李渊带兵灭了单雄信位于山西的二贤庄，全家二百余口一日之内全死了，单雄信带了五千兵马想前去长安报仇，半路就遇到了登州兵，若不是秦琼带兵去救，可能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单雄信回来时已经受了伤，却没有想到他的妹妹盈盈又偷偷独自溜出了瓦岗寨，还留了一封书信，表明自己此去是回长安城，要混进皇宫刺杀杨广，开始她的口气还很平静，到后面渐渐激动了起来。

　　她简言意骇的说，她的亲人都死在了杨广的手中，她没有办法抑制心中的愤怒，如果报仇非要死的话，那她宁愿死在长安城，否则活着也无法平静。

　　单雄信拿到信的时候，手微微有些发抖，恨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反倒是秦琼平静下来，瓦岗外是一大片荒地，接着又是一大片树林，而距离长安城又何止是千山万水。我根本不信盈盈能够跑回长安城去，若真的那么容易，我早就率先跑了。

　　盈盈是个很有勇气的女孩子，至少比我要有勇气，我甚至不敢跑出瓦岗去，我害怕登州军见到有人跑出瓦岗一律当场诛杀。

　　幸好，当晚秦琼就带着瓦岗军在树林里找到了她，那天瓦岗下了第一场雪，盈盈冻的发起高烧，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瓦岗地处偏僻，缺医少药，幸亏盈盈自小习武底子不错，所以才没有引发肺疾。

　　烧的昏昏沉沉，我听见她问，“为什么这世道要这么不公平，那么多人都死了，她的亲人，她的朋友，一夜之间都不在了。”

　　我安慰她，人都会遇到挫折的，有些人经历过挫折后一夜长大了，而有些人却永远倒下了，她很坚强，我相信她一定会长大的。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她说，“无欢，我觉得好冷，这个人生好冷。”

　　这个很欢快的小姑娘因为朝廷的一个决定就改变了一生，但对此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这个人生原本就是很冷的。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等盈盈再次睡着后，我走出她的房间，罗成在外面等我，看见我出来，就离开了，也没有多说什么。

　　自从那晚在山寨小楼上拒绝他之后，罗成和我之间似乎疏远了一些，我们退回了之前泰州同屋而居时的那种关系，不近不远。

　　他很强势，很霸道，很任性，而且十分自以为是，但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强迫我做过任何一件事，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

　　所以最终，生死我都没有怨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