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陌上人如旧》人面桃花CC

21、第十八章 扶伤

　　<第十八章>

　　回想起来，这是我这一生最尴尬的时候，自然没有脸再去见成都哥哥了，半夜偷偷溜出客栈，所幸他也没有来拦我，徒步出了登州城，刚开始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一路便朝着泰州而去，等抵达泰州城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了。

　　眼下大隋战乱渐起，处处都有响马贼寇作乱，进入泰州城才知道那里刚刚被响马洗劫过，我便留了下来，为当地的百姓诊治熬药，好歹有了一些用武之地，这一留竟留了两三个月，转眼就到了九月深秋，这些日子整日和草药为伴，精神也好了很多，闲暇之时，我还找了一些药材来调理自己，气色总算是好了一些。

　　当大夫最大的好处便是不会失业了，而且可以随处安家，只是心底的那些执念从来没有变过，我很想念我的哥哥，但我真的很怕他还在生我的气，而我更怕的是他连想都想不起我来。

　　渐渐听来一些天宝将军的消息，他一路带着朝廷金蛇卫队将陕西附近的响马杀了个片甲不留，又一路进了山西，那里是响匪聚众之处，眼下加上天灾，早已是片草不生，响马完全不是成都哥哥的对手，凡是哥哥所到之处必定是横尸遍野，传说最惨烈的一次伏尸延绵十里，成都哥哥所带的金蛇卫令中原响马闻风丧胆，凡是天宝将军所到之处，响马必定四散而逃。

　　仍旧是常常做梦，偶尔会梦到临潼的日子，我坐在树梢顶端，远远看着成都哥哥策马而来，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但我并不后悔离开临潼，人若是在一个地方留了太久，便会再也走不出去。

　　就这样，一日接着一日，大雁又开始南飞，很快就要入冬了，我开始趁夜用棉花制冬衣了，我还是很少说话，但附近的百姓却不甚在乎这些，他们待我很好，给我送来稻米，腌肉，我以为我会在泰州城里过冬。

　　直到有一天，泰州城又来了一大批响马，望不到尽头的黑压压一片，官兵镇压不力，顿时逃了个干干净净，好不容易修复的城池又一次陷入火海。我锁上院子大门，紧闭不出，响马在城中整整烧杀辱掠了三天三夜终于离开了，直到他们走，我才敢踏出院子，远远就看见有人向我奔来，说不远处有个少年在与响马对峙中，受了重伤，让我去看看，晚了怕是会有危险。

　　听说这个少年一人单挑了五百响马，手中一把银枪惊世绝绝，等我到的时候，城中乡民已将少年搁在床上，见我到了，很远就让出一条路来，走近一看，吃了一惊，眼前躺着的少年竟是北平王府罗少保，寒面银枪俏罗成，他是怎么会到山东泰州来的。

　　我们当年虽在南阳关时有些过节，但还未到见死不救的地步，罗成伤的很重，从胸口到腰腹挑了一道很深伤口，索性他底子极好，才硬撑着没真的死过去，却也只剩下一口气了，简直摸不到心跳。

　　无奈，只好将罗成带回了我临时暂住的小院子，关上门窗，点起药香，烧起炭火，用金针先替他止血，再调了药，内服外敷，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喂一次内药，每隔三个时辰就要换一次外药，这样反反复复，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他活下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差不多快要死了。

　　罗成睡着的时候像个孩子，安静而平淡，通透如玉，并不像平时那般毒辣刻薄，到了第三天夜晚他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脸色也不像之前那么苍白如雪，我伏在他的床榻边闭上眼睛，终于还是睡了一会。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罗成已经睁开眼睛，怔怔看着我，睫毛微抖，目光纯粹而干净，露出灿烂笑容，明亮动人，只是声音还有些沙哑，“小哑巴，没想是你救了我啊。”

　　我也没有想到，真是冤家路窄。

　　默了一默，直起身体，绷紧腰，真是全身酸痛，果断不想理他。罗成这人，身体尚未恢复，能言善辩的能力却恢复的很快，“小哑巴，你那个到处奉旨剿寇的师兄呢，当心小王告他个平定不力，害得小王爷我阎王殿里走一遭。”

　　我真受不了这个人的那张嘴，恨不得开副哑药给他，想到这里悄悄在药中多加了一味苦莲，煎了一会，又听见罗成说道：“小哑巴，你陪我说说话，无聊死了。”

　　你罗成都叫我哑巴了，我怎么陪你说话啊，想来觉得有些好笑，等药煎好端给他，果然苦的他脸都抽筋了。

　　罗成好不容易喝完药，可怜兮兮望着我，小声说：“你看我这么可怜，浑身是伤，还要喝那么苦的药，笑一个嘛。”

　　笑你妹！

　　沉着脸，我终于开了口，抿着唇，轻轻的说，“爱喝不喝。”

　　罗成笑起来其实十分好看，就好像冰雪融化，他说：“小哑巴，这次谢谢你救了我，算小王欠你的。”

　　只是看着他，我仍不觉就会回想起南阳关时那个翻脸无情的那个罗少保，实在是没有好感啊。

　　拾好药碗，淡淡答道：“少保，不用客气，好了赶紧走。”

　　他皱了皱眉，大概是牵到伤口，“嘶”了一声，“去哪里？”

　　我觉得这话实在好笑，他竟然问我要去哪里，回过头看了他片刻，才答道：“自然是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只是别留在我这里。

　　罗成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悠悠然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小哑巴的时候比较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