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陌上人如旧》人面桃花CC

18、第十六章 秦琼

　　<第十六章>

　　半月后，我暂时关了医馆铺子，还在门上挂了块“暂时歇业”的牌子，便换做男装便服跟着成都哥哥去了登州，哥哥看见我的时候，还上下打量了一番，眉角带了几分笑意，反而让我扭捏起来，不过是普通玄色长衫而已，也不至走不出门吧，哥哥笑着说，“可惜瘦弱了几分，否则这长安城要嫁给你的姑娘还不得踩平你家这门槛。”

　　我也笑了，心底透出的淡淡温暖，跟着哥哥一路从长安城到了登州，成都哥哥为了不显露身份，穿的也只是黑色便服，就连那从不离手的鎏金镗都未带在身边，长发高高束起，脸色白净，修长高挑，我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几眼。

　　尚未踏进登州城，远远就看见城楼上挂着的灯笼了，红的透亮，抬头是明月如雪，星光灿烂，纵马慢行，进了城更是满城喜气，灯笼，红旗，红毯，窗花到处都是，靠山王女儿大婚，满城皆喜，可见杨林有多疼爱这个女儿了，不多时便有人来接我们，来的是靠山王未来东床快婿，十三太保秦琼，一表人才，温文尔雅。

　　成都哥哥让我喊他“叔宝哥哥。”

　　我脸一红，始终没有叫出口，我并非那种容易自来熟的姑娘。

　　哥哥始终很平静，同往常并没什么两样，秦琼礼数周到，而成都哥哥也是一样，礼貌而谦逊。两人寒暄片刻，秦琼带着我们进了靠山王府，抬起头看到的是满眼鲜红，听见哥哥轻轻说：“恭喜秦少保，玉郡主美誉传遍长安城，少保真是好福气。”声音那么轻，那么软，就好像用尽一生的力气。

　　如此平淡的一句话，我不知道哥哥是怎么说出口的，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年前那个晚上，他歇斯底里奔溃的样子，用力吻着我，喊的却是她的名字，那一刻必定痛彻心扉。可从今以后，她就是别人的妻子了，他还要希望他们能百年好合。

　　“天宝将军客气了，将军一表人才将来必定有如花美眷相伴。”

　　他应该替她高兴，却又没有办法替她高兴。

　　脚步顿了片刻，看着哥哥同秦叔宝慢慢走进后堂，哥哥转过身，目光比月色还凉。他轻轻的说：“无欢，走快一点。”我目光突然一湿，为成都哥哥感到难过，而不是为我自己。

　　秦琼将我们安排在后院相临的两间厢房，我看见哥哥在月色下站了大半夜，暮色深沉，我面前的烛光亮了暗，暗了又亮，一直到支撑不住伏在桌上谁去，哥哥还站在院子里，我能看见的只是他的背影，沉默而孤寂。

　　一曲笛声，清清浅浅，如溪泉淌过心底，所有的痛，能说得出的必定不是最痛。

　　直到王府大婚前几日，成都哥哥突然说要上街走走，这是我第一次同他逛街，也是最后一次，成都哥哥说，带的贺礼太简单了，想买一点贵重的，我却不这么觉得，哥哥将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都送给了她，还需要什么贺礼呢，但我终究不过只是想想罢了。

　　登州同长安一样热闹，只是在这世上无论多热闹都是别人的，永远与我无关，我想最贵不过古玩，便让陪同的两位少保带我们去登州城最大的古玩店，成都哥哥一眼便看中了镇店之宝，价贵则不必说，那是一对翠色玉杯，摆在掌心刚刚好，玲珑精致，玉色流淌，如琼瑶佳酿，玉杯底下还刻了两行字，“神仙美眷，琴瑟和鸣”。

　　果然是很美的两行字。

　　我拿起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竟是前朝宫中圣物，五彩琉璃底，翠色杯身，且不说价值斐然，单单这份心意就很难得了。他却是买来当作贺礼，要送她出嫁，我不知道若是有一天哥哥要成亲，我是不是可以这样在街上安安静静的给他挑选贺礼。

　　或许我也可以做到，其实我和哥哥是一样的人，外表冷漠，内心骄傲，就算一颗心最后碎成粉末，我们也会一口口将血偷偷咽下，绝不愿让别人看到我们的伤痛，就算倒下，也要倒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无欢，你觉得这杯子如何？”

　　我的手指抚摩了一遍杯沿，微微笑了笑，“很好啊，郡主一定会喜欢的。”

　　说到底，也不过是这么两句话，因为他想说话的那个人不是我啊。

　　回到府中，未曾想，竟在前厅遇见到了郡主，那个记忆中明媚动人的女子，像阳光一样灿烂浓烈，她没有看我，径直停在哥哥面前，说的却是，“我们靠山王府不欢迎你。”

　　成都哥哥没有生气，我也没有，我们都很少真的生气，因为这世上值得生气的事实在太少了，更何况是对着自己心爱的人呢，唯一可惜的是哥哥爱的这个人不仅不爱她，甚至连善待他都不会，真是令人伤心。

　　我想找个机会离开，却终究是没有找到，两位陪我们出去的太保想劝劝玉郡主，却被她一句话就反驳了，“两位哥哥不知道，这宇文成都心性奸恶，又下手狠毒，如何都不该让他进靠山王府来。”

　　成都哥哥很少会这样低微，他不过是想看她出嫁而已，还谈什么下手狠不狠毒，我看着哥哥微微笑了笑，目光却很悲凉，低声说：“玉儿，今日你大婚，成都来时匆匆，这是勉强寻得的贺礼，送给你。”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矛盾，何至于像现在这样争锋相对，玉郡主挥手挡开那份贺礼，“不敢高攀。”转身，一抹鲜红就这样消失在了我们面前。

　　她是主，我们是客，主人不欢迎，又能如何呢，哥哥低头看着手中的贺礼，她根本不稀罕，这一路奔波原不过如此。哥哥在骨子里是何等骄傲的人，又怎么会求人，一言不发，挥袖出府，将那对玉杯扔在墙角下，我怔了怔，哥哥说：“她不要的，我也不会送给别人。”

　　是啊，她不要的感情，他也不会去拿来施舍给别人。

　　可惜，我终究是没有舍得那一对天下难寻的玉杯，后来还是偷偷将玉杯捡了回去，在那之后许多个夜晚，我都会看着这对玉杯发呆，她不要的东西，我却像宝贝一样藏着，我想我可能更悲哀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