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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明忆 细雨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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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清明时节,虽已过晌午,仍有许多人家揣着香烛往山上赶,今年的春天雨下得少,就连本应细雨纷纷的清明时节,今日也是日朗风清。
香烟缭绕,慎终追远,诚心祝祷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常州武进近郊的一处矮山上,多了一抹许久不见的蓝影。
自从展昭受包大人感召,便跟随大人常驻开封。包拯不愧有「青天」之名,上任以来审理冤情无数,百姓也乐于大案小案都往开封府跑。然而这也间接导致咱们的展大人时常忙的脚不沾地,以至于三年来都不曾返乡探视。之所以说是「间接」,那是因为案子再忙也不可能让人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不得闲,主因还是展昭放心不下包大人的安危,毕竟开封府的「三日一小刺,五日一大刺」已是汴梁一奇了。
不过今年却有所不同。原来是半月前有十来名百姓越级前往开封府上告,他们来自江南一带,包括苏杭、江宁、以及常州,告的全是同一件事──失踪。这失踪本是小案,然而苦主来自江南各地,但失踪者的失踪时间却十分相近,而且都是青壮男丁,却不得不令人起疑。适逢包拯代天巡狩,前往长江一带视察堤坊修建工事,便决定趁此调查此案。
案子一度胶着,却在三日前露出曙光。令包大人震惊愤怒的是,这些失踪案都与当地的官府有关,于是落脚常州州衙,收押了涉案的知县与师爷,准备过几日审问。展昭久未返乡,适逢清明,便与大人告假半日,这也是为何此刻一座墓碑前伫立了那颀长的身姿。
除了杂草、换上新鲜的供果花束、焚香祭拜之后,展昭便遣了老管家展忠先行回去照看嫂侄,自己则静静地伫立在父母与两位兄长的墓前。
“爹、娘,昭儿不孝,许久未曾前来看望两位了。”
“「昭儿现在跟着包大人为民伸冤,大人他……真的是一位好官啊!”
“大哥,嫂子很好,骐儿聪明伶俐,让人喜欢的紧。”
“二哥,你以前总嚷嚷着要去汴梁,我替你去瞧了,确实繁荣昌盛,只是不如咱们这儿祥和安逸。”
“娘,昭儿很好,真的很好,只是有些想念您作的清明团子了……”
往事如流水在指间流淌,握紧了,却什么也抓不住。不知不觉,展昭已在墓前两个时辰,回过神来,已是申时。山上人烟早已散去,只剩三两个过路人正匆匆赶路。凉风拂来,带着微微的湿意,天空不知何时幔上一层灰幕。
‘怕是要下雨了。 '展昭心想,不由得加快脚程,往山下赶去。
雨终究是落了下来,而且像是要把这些天来没下的雨都一起下完似的,雨幕之中,前路已模糊不清。展昭不得不前往山间的小亭中避雨,暗暗懊恼自己未听公孙先生的话带把伞,暮春的天是善变的啊!
本以为此时山上早已人烟尽散,却见远处两把纸伞,伞下之人朝小亭疾步走来,想来是那纸伞也挡不住这滂沱大雨。迨一走近,展昭讶异的发现伞下竟是两名妙龄女子,那两人显然也未曾料到亭中有人,顿时停下,与展昭相对而视。
两人一看便是对主仆,一身素色衣裳、淡青襦裙的是小姐,后方的小丫鬟约莫只有十三、四岁,背了个深蓝包袱,如今正怯怯地望着展昭。
我有如此可怕吗?展昭失笑,心中暗忖:看这两位姑娘的打扮,该是上山来扫墓的,只是有哪户人家会让自家小姐独自上山?
即使心中疑惑,也不能让人家姑娘家的就这么杵在雨中,轻笑着道:“两位姑娘,此时骤雨初落,怕是要一会儿才能转小,若二位信得过在下,不如先进此亭稍作停留?”
那名小姐望着展昭,似是在打量些什么,展昭也不介意,就这么任她打量。见他如此,那名小姐也笑了,将伞微微扬起,调笑道:
“公子客气,公子眸正神清、气宇轩昂,怎么也不像什么登徒浪子,是小女子多虑了。”
展昭此刻才真正看清那小姐的容貌。一双弯弯的柳叶眉、皮肤净若凝脂、唇角带着轻轻浅浅的弧度。而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镶在瓜子儿脸上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睛,笑意只是荡漾的湖面,一眼望去,看不进幽深的湖底……
真是个绝代佳人!展昭心中赞道。
只见她回头与小丫鬟说了些几句,两人轻移莲步,走进亭中。毕竟曾于江湖行走,人家姑娘爽朗大方,展昭也不拘泥礼俗,和她攀谈起来。
“姑娘谬赞,出门在外,谨慎些是应该的。只是……恕在下谬问,即使是清明时节,这儿依旧是荒山野地,二位姑娘怎会就这么上山?”
“……家母早逝,家父离家经商,未及赶回,家中只有我一独生女,自得由我来祭拜。本想今日风和日朗,便只带了翠儿,想说片刻便能回来,谁料竟下起这雨。”
“姑娘是常州人?”
“是,我家在常州阳湖城南。”
“听妳的口音,不似江南人?”
“呵呵,因为我自幼随父亲南北奔波,这口音早不知像哪儿了。”
两人东拉西扯的闲聊着,言谈间,展昭发现她不像一般闺阁小姐,或许是从小游走各方的缘故,她少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内敛,多了些江湖女子的英气。性子投合,话题自是少不了,不知不觉,亭外只剩绵绵细雨,幽幽地为山间笼上一层薄纱。
展昭见天色已暗,不放心两名女子行走山路,便主动送她们下山。小姐见展昭并未带伞,硬是把手中的伞塞给他,自己与翠儿共撑一伞。三人行至城门口,展昭将伞递回,说道:
“在下就送姑娘到此处,天色已晚,姑娘路上莫要逗留,尽早返家。”
“公子将伞留着吧!我们不差这把伞,倒是公子莫要让雨给淋了。”
“不了,堂堂七尺男儿,怎会连一点小雨也受不了?”展昭笑道,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坚决:“此伞还是还给姑娘吧!”
“这……”小姐显然没料到展昭会如此拒绝,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反应,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城门口。
不愿收伞,却也不愿让姑娘难堪,正当展昭略显尴尬之际,一声平日听了千百遍,如今却仿佛天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展大哥!你在这儿呢!先生让我给你送伞来。”
“赵虎!”看见熟悉的人影,展昭舒心一笑,转头说道:“多谢姑娘美意,有人替我送伞来了,这伞姑娘还是收了吧!”
“也好”小姐顿了顿“今日与展公子萍水相逢,却相谈甚欢,有劳公子相送,只可惜我明日便要离开常州,若下次有缘再见,定要让我请公子一顿,聊表感谢之意。”
“展某恭敬不如从命,敢问姑娘贵姓?”
“我姓柳。”那柳姑娘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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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展大哥怎么去了那么长的时间,大人和先生还以为你是思乡情切,不料……嘿嘿,原来是有佳人相伴,乐而忘返。”赵虎挤眉弄眼地打趣道。
“别胡说,传出去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展昭假意喝斥。开封府四名校尉,就这赵虎年纪比他小,平日里恭恭敬敬一声「展大人」,私底下就这么没大没小的闹着。展昭也不过弱冠之年,玩心还大,也乐意和他这般闹着,开开玩笑,意思意思训过也就罢了。
“知道啦!”赵虎不甚在意的应着。
这边展昭和赵虎插科打诨,也就没留意到另一边驻足回首的女子,那讳莫如深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