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养鬼仙人

9、第 9 章

　　阮庭生在漆黑的夜色中赶了漫长的路，最后狼狈地撞进了小狐仙庙。
　　夜色中的神庙丝毫不见白日里的庄严肃穆，反而生出渗人的阴森诡异，但他哪里还顾得上害不害怕，抬头四看，终于找到了那重重魂幡后的白玉像便直朴过去。
　　阮庭生跪在狐仙像前不住的磕头，声音嘶哑：“狐仙、狐仙娘娘！你把小蝶还给我吧！求你了！狐仙娘娘！”
　　书生手掌撑在地上，头不断地碰到冰冷的青砖，他不停地磕头，口中全是乞求。
　　似墨般的黑夜里，门口风铃轻响，突然有莫名的风将神台上的长明灯烛吹灭，阮庭生闻声抬头，却见那僵硬的白玉神像脸上雪白的眼球小心地在眼眶中稍稍一转，竟直瞪向他，嘴角还带着不协调的温柔笑容。
　　阮庭生顿时被吓得全身发抖，仍硬着头皮继续磕头呼喊：“狐仙娘娘！求您把小蝶还给我吧！狐仙娘娘！”
　　只见白玉像内隐隐发出青光，忽然有个人影在其中闪现，渐渐越来越清晰，头颅、手臂、长腿不断挣扎扭动，似要破体而出，阮庭生见此恐怖的画面，活活吓得仰翻在地，双脚无力，无法动弹。
　　捂住耳朵他睁眼再看，有一玲珑女体从白玉像内分离而出，雪白脚掌缓缓踩在深红的神台上，往上是她修长如玉的双腿，身子却被一团白雾环绕，只隐约可见诱人的曲线，却始终看不真切。
　　“你要找小蝶？”
　　低沉慵懒的声音在夜色中漾开，惑人心智，阮庭生痴痴抬头，面前是一张美极的脸，洁白无瑕的瓜子小脸上，濡湿的狐眼翘着纤长的睫毛如深渊般直勾勾盯着他，小巧鼻子下是血色的红唇，阮庭生恍惚地深吸一口气，有散人魂魄的异香钻入鼻中。
　　“是你要找小蝶？”
　　女人娇躯微俯，披在身后拖至脚踝的如云长发瀑布般纷纷滑下，发梢打在阮庭生脸上让他经不住颤栗。
　　“是。。。正是。。。在下。”阮庭生避开她毫无起伏的狐眼，艰难地喃喃大话。
　　“凡人，你爱上她了吗？”鲜艳得仿佛要滴下血来的唇瓣开合，呵气如兰。
　　“爱？”阮庭生如被闷雷劈中，他忽略心中的犹疑，奋力高声说：“对！我爱她！狐仙娘娘！你把小蝶还给我吧！”
　　“小蝶？”她唇角微扬，圆润的手臂挥动，亦真亦幻的白色雾气听话地随着她的动作而变换形状，“书生，我这里有无数个小蝶，你爱的，是哪一个？指给本座看看吧。”
　　女人玉石般的葱白手指滑向自己的繁重长发，挑起其中一根，轻轻一抵，发丝无声断开，她执起断发对着空处一吹，黑发消失，但在阮庭生震惊放大的瞳孔中，那处竟亭亭而立着数十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紫衣女子，或皱眉或娇笑，或站或立，无一不是与小蝶分毫不差！
　　“小、小蝶？”阮庭生呆呆一喊，不想对面那十几个女人竟齐齐回头看向他笑着说：“庭生，你真好。”
　　原本笑颜如花的美貌女子，如今却恐怖如修罗。阮庭生惊恐交加，竟生生吐出一口淤血来！
　　“书生，你所爱之人不过本座一根毛发，你所见之物不过本座指间黄沙，你所历之事不过本座一个梦境，你又怎敢在我庙宇信口开河、大放阙词”
　　阮庭生如被抽取元神的人偶，身子斜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一双眼愣愣望着虚空某处。
　　“小蝶去到你身边之际便已告诉你她的目的，她不过是本座为惩罚你的一个小小戏法。她历尽数月终得你所爱，教你何为人间最快乐，便也将夺取你的快乐。”女人升至半空，浮在那里好似索命女鬼，招魂的长发在黑夜中四散开来，犹如天罗地网。
　　“这便是本座给你的惩罚——本座罚你在刚得所爱时永失所爱。书生，你可服气？”
　　回答她的不过过堂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身尘土从地上踉踉跄跄站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如垂暮的老人般走出门去。
　　狐仙庙外的世界，天已然泛白，新的一天正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