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台、孟婆汤》桬浮

14、第十四章 纳吉（二）

　　皇姐找到了我，她说：“纳吉，皇兄的死究竟是不是病死的，我想你我都应该很清楚。”
　　她说：“纳吉，我并不怪你。你让皇兄死了，而我也顺势坐上了这西辽的女帝，我倒还要谢谢你。”
　　她说：“纳吉，你觉不觉的，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位叫如生的皇夫呢？”
　　我震惊的看着她，下意识的摇头。
　　她说：“纳吉，你把如生让给我，我就不怪你弑兄之过，如何？”
　　突然忆起很多年前的国宴上，皇姐身穿浅色流离裙，手拿长剑，当伴奏《广陵散》的铮铮琴声响起，皇姐的裙摆随着她的转动而飘荡，曼妙的舞姿，好似天仙下凡。
　　那夜，皇姐凭一‘剑舞’，震惊四座，艳压群芳。
　　在席男子，除如生外，无一不对皇姐加以青睐。
　　曲终，皇姐不顾那些爱慕的眼光，只是看着我身旁的如生，眸中是我看不懂得神色，脸上泛起阵阵红晕。
　　本以为只是皇姐跳舞所致，如今想想，只怕那时，皇姐对如生便早已芳心暗许了吧。
　　我向皇姐跪了下来，红着眼看眼前的皇姐，我说：“不要做如生不愿之事。”
　　皇姐笑着俯身望着我，似是祥和，但我从她的声音中，却只感到寒冷，刺骨的寒冷。
　　她说：“是不是只要如生答应，你就愿意？”
　　我木纳的点点头。
　　她说：“纳吉，别怪我没有给你过机会。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她便扬长而去，徒留我一人，长跪于地。
　　当我回到屋里时，我并未见到如生。我想，如生一定不会答应的，想着想着，我的心突然觉得有些慌，我觉得有些疲惫，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可能要失去什么了。失去什么呢？如生吗？
　　我躺在了床上，躺在了如生睡的那部分，不断地闻着属于如生的味道。
　　“如生，如生。”我不断地呢喃着。
　　次日清晨，有宫女唤我去离殿的花园，不用说，应是皇姐派来的。
　　离殿——母妃生前所住的宫殿。
　　来到那儿才发现，桌上只有一壶茶和一个茶杯。
　　我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候着。
　　不一会儿，如生与皇姐从大门走了进来。如生的右手揽着皇姐的腰，皇姐的背依着如生，乍的看上去，连我自己都觉得他们宛若一对璧人。
　　只是如生腰上系的那块羊脂白玉，让我看的格外刺眼。
　　那玉是母妃临走前交给我的，母妃说她没有用，好不容易遇到那个她值得交付玉的人，却未来得及将玉交付出去，便嫁给了我父皇。
　　母妃说，我要嫁给一个好男人，如果我遇见了一个我爱的，并且也爱我的，值得让我托付终生的男子，便让我把这玉交给他。
　　我将玉递给如生，我说：“如生，母妃说要是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的男子，就把这交给他。如生，纳吉把玉给你了，纳吉把自己的一切给你了。你千万别把纳吉给弄丢了。”
　　如生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把将我揽进怀里，那是如生第一次主动抱我。
　　我想，如生接受我了。
　　我想，我真的是太幸福了。
　　那时，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皇姐走到我的面前，笑着斟了一杯茶，递给我。
　　她说，“纳吉，如生已经答应我，五日后与我完婚。”
　　她说，“纳吉，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她说，“纳吉，你输在你无权，不能助如生去攻打回鹘国，不能杀毕勒哥。”
　　她说，“纳吉，你眼前的茶，正是亡藤叶所泡。”
　　她说，“纳吉，你会对皇兄下毒，难免有朝一日你不会这么对我，别怪皇姐心狠。”
　　她还说了些什么，我已近没有什么心思听了。只知道端起她递的那杯茶，仰头，饮尽。
　　我没有看如生的表情，此刻我也不想看了。
　　我想，我怎么这么笨，原来如生最想要的是为他母亲报仇。
　　我又想，我怎么这么傻，到现在还在想这些东西。
　　肚子痛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割我的肉，我以为我的心会很疼，没想到疼是不疼，只是空荡荡的。
　　我起身走向如生，我并没有看他，我只想拿回我的玉，血突然从口中喷出。
　　血溅在了如生的衣服和玉上。如生今日穿的是白袍，与这玉一般的白，只是现在如生与这玉一样，染上了绚丽的红色。
　　身子再也撑不住的倒下，我的手伸向如生的方向，我想抓住些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要抓住什么，是如生，是玉，还是……
　　突然忆起我与如生的初始，我是偷玩迷了路的公主，他是偏院桃花树下的少年。
　　手终于无力的垂下，第一次觉得自己也会这么柔弱，眼皮原来也会这么重。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依旧还在花园，皇姐与如生也还在。
　　宫门外则有两个穿黑色衣服的人正向我不断招收。而宫门口的两宫女似乎看不见他们。
　　我想，这该是带我去地府的阴差吧。
　　为什么不直接进来带我走呢？
　　是了，毕竟皇姐如今是女帝，做帝王的人，阴邪之物总是不得近身的。
　　我向阴差走去，突然我想，走前再看如生一眼吧，这一别应是真的永别了。
　　我是侧对着如生，所以我并不能看清如生的神情。
　　只看见如生的手不再揽着皇姐，而是双手握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看着我的尸体。而皇姐正在命人将我的尸体拖走。
　　无意间瞥见如生腰上的玉，似乎有什么驱使我走向那玉，我不断的靠近玉，不理会身后阴差的招唤。
　　突然一股吸力将我吸进玉里，玉里一片黑暗，我蜷缩着身子。
　　我想，其实就这样呆着也不错。
　　我不断地对自己说：“我在这里就能一直和母妃的玉在一起，不是借玉与如生在一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像是在解释，向我的心解释。
　　我不断的说着，说着，不知什么时候，我便在这玉中睡着，一睡便睡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