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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红颜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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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
大焉的开国萧涉皇帝懒懒单手支额坐在书桌前,他嘴角含笑,没有束发,任由黑发披散而下。
窗口透出来的星夜,静的像是凝固的糖。
贵妃侍寝过后就被送回宫里去了,他从来不在任何嫔妃身边过夜,他的夜晚,一向只留给自己。不过今晚,又多了个令他头痛又好笑的家伙。
“怎么,被人欺负了?”
跪在地上的弟弟嘴巴快要歪倒耳朵后面去了,大有绝不善罢甘休的意思。
这个弟弟讨人厌的地方就在于受了委屈找皇兄诉苦的时候从来不直言直语,非叫人猜。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告状的理由太难看,自己没脸皮说出口,所以干脆赌气不说,一副要内伤到死的架势。
朝野上上下下都说这个王爷萧礼是个荒唐家伙,成天在京城里招猫逗狗不干正事,对他的诉状在皇帝桌案上每天能堆上半人高,遗憾的是,谁都知道这个家伙是皇帝本人最喜欢的弟弟,诉一诉就算了,谁敢拿他真怎么样。
“皇兄,你杀了我吧。”小九王爷一看哥哥开口,立马放狠话。
这话皇帝立刻理解为,皇兄,你替我杀了惹我的人吧,否则我就不活了。
“谁惹你了,你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吧。”皇帝很不负责任的挥挥手,修长的之间点了点桌上的奏本,示意弟弟自己还有正事要办。
“皇兄,皇兄,你杀了我吧!我跟那家伙势不两立!”小九膝盖着地往前爬了两步,一把抱住哥哥的膝盖。
和你势不两立的人多了去了,皇帝才不想费那个脑筋去猜,伸手递给弟弟一张空白的圣旨,盖好了印“去,赐死,想写谁写谁。”
九王爷一哭二闹三上吊向来有效,可这次他没有伸手来接。只是眨巴眼睛看着哥哥。
皇帝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仔细盯着弟弟看。
他额头上沐浴过的水汽带着木兰的微微香气,水气氤氲,衬着他弧度极为优美的下颚,像在雾里一般。
九王爷被他看得发毛,把手从兄长膝盖上拿下来,气嘟嘟的耍赖坐在地上。
“你惹谁了。”皇帝问话,用的却是肯定语调。
“就,就他。”
“他。”萧涉形状美丽的眉头微憷,又长又冷的手指放在弟弟脑袋上,语气反而非常柔和“你到琉璃宫找他干什么。”
九王爷的表情像是吃了几斤酸梅,恶心的要命“我,我想看看他老了没。”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你怎么可能在他那里讨得了好。”
皇兄,你笑成这样是怎么回事?小九王爷看得直窝火,不知道的人,还当那家伙是皇兄什么宠妃呢!
“皇兄,你,你把他囚在那里,也应该有个了断了吧。他可是前朝的……”
“艳太子吗?”皇帝淡淡笑了笑。
艳太子的传说,太妖艳了点。即使到现在,那个妖孽,也是各国死命争夺的对象。只是,这一切都埋藏在盛世繁华之下,在暗流中阴阴进行。
前楚的艳太子凤楚鄢,乱世之中的魔花。
少有人见到他的真容,据说,凡是见到的,都会为他的美貌倾堕。那样的美貌可以倾人城、覆人国,染目即惊。
他卜出生之初,所到之处即惊倒宫人,楚皇见到儿子的样子惊骇异常,认定这是祸世妖孽,差点拔刀一剑刺死。然而终究念及他是楚皇唯一的儿子,留下了性命,在成年之前都被父亲囚禁于深宫,不许见到外人。
直到楚皇年事已高,艳太子才重新踏出宫门迎来外界明媚的阳光,在深宫中多年积攒的幽怨和郁恨,让他开展了包含自己父皇之内的朝野血洗。他联合各国新生势力,几日之内倾巢覆野,楚皇在自己的龙椅上断了气,元老们死的死,灭的灭,艳太子手持长剑,在朝堂上大开杀戒,血流成河,杀到只剩下少数几个亲信在他身边,支撑楚国。
而艳太子始终只是太子,没有成为新皇。
据说血洗之后,凤楚鄢散发弃剑,穿着被血染成妖红的白衣,丢下新皇宝座和残破的楚国,一个人踏出宫门,独自飘渺。
但事情并没有在艳太子之后结束。
残破的楚朝成了各国嘴里的一块肥肉,各路野兽虎视眈眈,恨不得立刻从肉上撕下来一块。更可怕的是,在凤楚鄢联合各国势力的时期,各国权贵的顶层人物看到了他的脸。
凤楚鄢的脸是比权势江山更可怕的武器。
没有人拒绝的了凤楚鄢的脸,更没有人愿意放过那张脸,比起得到楚国,更多的人,想得到凤楚鄢这个人。
这个倾国的妖魅,从此成了各国暗中实力死命争夺和寻找的焦点,秦楼楚馆,酒肆布坊,处处布满了暗查他的势力,此人要是出世,掀起血雨腥风绝对不是问题。
“你胆子可真大,真敢去看他。”
皇帝赞许的拍拍小九王,凤楚鄢真容他自然是见过,只是没想到弟弟也不怕那传说,胆敢闯进琉璃宫一睹妖孽真容。
“看了他,你得回神好几天,回去歇着吧。”萧涉拿起桌上的奏本,埋首在正事里,慵懒的挥挥手,示意弟弟退下去。
“皇兄,你快处理掉他吧,他……”小九王萧礼担忧的看向兄长“听说,他的事连皇后都惊动了,她要是……”
皇帝的眉头猛蹙,指尖轻点住桌案一侧,面色不变,眼底的阴冷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下去,小九。”
萧礼再白目也知道有问题,立刻转头走了出去。
“萧真,你给我过来!”一见萧礼出来,禁军统帅赶紧凑上去,手中被萧礼递了一个东西。
“去给我查是谁的,查的清清楚楚!”萧礼的脸上少见的阴寒,拳心攥紧。
夜像是凝固的糖。
琉璃宫有人焚香,气息柔甜,妖息入骨。
萧涉站在窗前,闻着那香息,嘴角的笑冷到骨头里,眼底毫无暖意。
月光这样柔,却凉的像是秋露一样沉重。
重阳到,琉璃宫,凤楚鄢。
跳下来,我接住你。
你看,雪多厚啊,你跳下来,不会死的。
你死了,我陪你好不好。
好不好。
让我陪你好不好。
那时候,寒风冷冽,雪却是软的,那时候还能抱在一起笑笑闹闹。
那时候,还没有这种惑人的香。
那时候,他还不叫凤楚鄢,他也不是萧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