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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扬州三日,日日是惊心 3 ...

  •   没有了禅音佛声,只有那早钟的轻鸣,透过那平和微茫的阳光,和着薄雾,像我诉说着那千百年的流传,那即将湮灭的主角,那缠绕不散落寞的叹息,那无法跨越沧桑的无奈。声渐远去,我踏进栖灵寺的大殿,斗拱雕檐间,看他在香火中向我微笑,我向他行了三个礼,转身出殿。

      忽然,一个僧人从檐廊下中踱出,青色僧袍,飘然生风,向我行了个礼,塞了细竹管给我。还未细问,他已如惊鸿,疾疾地掠过青苔,一转身在石竹隐去了。我只能远隐的见他脖后的红痣。见四周无人,我先藏纸于袖内。

      秀步慢行至竹林后,拿出来看,管里夹着卷黄纸片。那蚂蚁般大小的字写着:“慧见主面色,为此物所克,若施主放定不下间,乃可用此药。”

      心中已是一惊,记起原来自己常常无故心慌绞疼?

      再看下去:“主体阴虚,此物阳刚,两股逆气相混而生,便有累疾之式,可主以入歧径,假日,主为其所困,而不得解,需求北漠灵狐之心,此物乃有七窍,取其三窍添生牡蛎、珍珠母、石决明,以汤石化之,镇心安神;另四窍、人参、白术、炙甘草,七散,成丸,能益气生血;汤先于丸七日,服药七日后,其灵气便天归。如主未舍弃之,只可先用当归养血,檀香去闷,其它实多服无益。”

      慧?是主持的法号。想来,我这病是这笏惹得了,可是我也取不下来,昨日已经知道那银圈上没有活口,而这圈又极紧,像是特意为我打照的一样。
      再想来,难怪那些太医的药,什么用也没有,照样心慌慌的,却是胤禛身上的味道让我觉得舒畅。到底是高僧阿,可惜 … 却突然想到些奇怪之处,简单的一份处方么,为什么要如此给我,为什么不那日对我说呢?我暗暗一惊,是怕有人知道?那么,寺院的人想必不是,那么,就是,康 … …

      “想什么呢,如此出神?”手中竹管被人凌空夺去,一阵檀香而来,胤禛身高体魁的站在我前面了。还好那只不过是空竹筒,他道:“什么东西,那么认真。可是私藏的定情之物?”。
      我抿嘴小笑,故意道:“可不是么,这是江南女子的信物呢,人说‘一丝翠竹情,三生潇湘梦’。”
      他扭过我身,认真道:“我不信。”
      “为什么?”
      他凑过来,捧起我的清鹅秀眉,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信‘一生一世情,三生三世梦’。”顿了一下:“不,我要‘生生世世’!你答应么?”

      ‘生生世世’字字犹如敲在那黑白键上,弹入我心。
      中了蛊似的,我恍惚听见自己说:“答应。”

      他皎洁的笑了,扬着手上的竹筒,说:“你可要记住了,这可是佛门之地。”

      我有些恼自己,更是恼他:“也不知道你打哪出来的,你可是要告诉我什么么?”

      他带我信步远走,我看空旷之处有一段残墙孤立,问他可是什么遗迹?
      “这原是宋庆历欧阳修任扬州知府时修的‘平山堂’,因望江南诸山,含青吐翠,飞扑于眉睫而恰与堂平,却因战火,只剩这片焦土了。”
      我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这平山堂有什么错处,遭受这罪,欧公要是知道了,也后悔耗数月之公,废尽生所学来修建此堂。想他当日寄情于山水之诗酒,游目骋怀,如今却只有这废石遗世,真是笑话!”
      他静静的看着我,问道:“你厌恶兵疫么?”
      我反问道:“世上有人不厌恶的么?”

      “建功立业,我们满人不就是靠马上打出江山来的么?”他高扬起下颌。
      我回想到满人的好战喜功是出了名的,附和道:“那倒是,你们这些满蒙贵胄,恨不得狼烟剑气,长刀马啸的去纵横经纬。一番功绩回来,立万世之英名!”

      看他一脸得意,我顿顿,再转而道:“四爷通古博今,想必四爷听过的‘万国尽征戍,烟火被岗峦。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报复报复你也是好的,哈哈哈!

      他脸色渐变:“你可知道,如此议论,你是死一万次也不够的。”
      我冷笑道:“死么,我这辈子也就还能死一次了。如果四爷真能听进去,将来少些战火,就是我就是今儿死了也是值的。”

      “我能做什么?”他有些无奈:“还不都是看皇阿玛高兴。”突然声音顿高:“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脸立似三月桃花,‘爷’在古时是女子对自己夫婿的尊称。忙差开话题:“你还没说正事呢。”

      “正是正事!皇阿玛多半是要把你留在身边的。”
      我脑子一轰鸣:留在身边?
      “皇阿玛这么匆忙的封赏你一家人如此之丰厚,又给了你的格格的头衔, … ”
      我一时没弄明白:“既然是格格,那我就不用进宫了?”

      他索住了我:“你怎么连规矩都忘了,如果你不是,到没有这个资格;如今你倒是必须去选了。”
      我想想,问到:“那我可是过了年纪了。”
      他眼里闪着痛:“这不过是在人为,你如今不是还有一年么。后日便是皇阿玛的大寿,这又突然说是要去你叔父的本家,我只怕 ...”

      我急问道:“那到底主持说了些什么?是因为我这身上的黄玉笏么?”
      他点点头:“你倒是不喜欢战乱,可你知道你身上这东西又有何用么?此物可以治兵患,平邪战,拥万众之心,得之,犹如东风助,势破如竹。”
      “那于我何干,现在不是太平么?”
      “太平?哼,只是粉饰太平,喇嘛野心,西北狼子,桑苗叛军,明党余孽,层出不穷。现在离三藩,沙俄,葛尔丹之战才几年,哪里有那么多精力再战,皇阿玛现在只是按兵不动,休养生息,等有机会了,自然是要再定四方的。所以,当然是想要留住此宝物,无奈主持说命格所至,不可强求。所以,但如若能留住你在身边,也许总是有机会的。”
      原来如此!

      我问道:“有机会?所以你皇阿玛留我在身边?这样这玉笏就能为你们满清所用了?!!!那我不要这东西了。”
      “你不想要命了?主持说了,是命格所致,你带在身上这么多年,灵气也化在你身上了。你亡,或者它碎,都是人石具焚的事。”

      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大师给我药方,只能叫这灵气归天去了,人才能安然无事。

      突然想到他没有理由的对我的好,不由怒火中烧,尖刻道:“我说怎么四贝勒如此容忍我的种种恶行,原来呢!!?”他的脸一道青,刹又红:“哼 --- ”两手背后,却是不再吭声了。
      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了,如果他真的对我无情义,也不用为我这么费心了,也大可不必告诉我这些。
      好不容易,我嗫嚅道:“我,我是被气糊涂了。”扯了扯他的衣角,看他额上爆出的青筋又隐了下去,柔声道:“四爷,你别生气了,奴婢错了,不然爷赏奴婢板子。”他毕竟还有些余怒,但语气回转多了:“板子?上次那一巴掌就要死要活的了,我可再不敢了。”
      见他好些,我逗他:“哪有爷不敢的事?”

      他摇摇头,却是无限的爱意,我淹没的他温暖中,大师说的没错,他身上的禅香的确让人心静了不少。
      “如今皇阿玛还什么都没说呢,所以我想趁皇阿玛金口玉言之前,讨了你,你说可好。”
      “那你不怕你皇阿玛已经有别的心思?”我没有正面回答。

      “如果我连这一世的承诺都给不了你,那还说什么‘生生世世’呢?”眼中的坚毅让我想起昨日的誓言,不禁气虚,还以为他说着玩呢。胤禛说道:“今日皇阿玛要启航前往苏州了,不日就要抵杭州。我算了算,到他府上的日子正好是皇阿玛的寿日,我想好好去打点一番,先哄的皇阿玛开心了,向皇阿玛讨这个话。我会从陆路上走,这样能快个几日的。皇阿玛已经准了,我等会就出发了,你有什么要带给你叔父的么?”

      却一听到他要走,心里似乎少了根坎。他在,起码还有人能挡在我前面;他要是走了,我不就得成天伺候康熙了?

      他帮我整了整披风:“没有么?你快回去吧,这么在外面,嬷嬷又急得了。记得,别老吹风,别站船头,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你似的;再来身子不好就多歇息,别熬夜看书,还有那书上的东西也不是尽全能讲出来的,况且皇阿玛这几日要重审河道,应该没有什么别的精力了 … ”

      “那本‘聊斋’是你给小丫的?”我问道。
      “你连我的字都认不得了么?我还说你为什么也不谢我呢,难怪 … ”
      听他细声叮咛,再细看他:半月浓眉,墨瞳精炯,鼻梁阔立,薄唇微红,一袭紫衣,略见有愁丝在眉宇中,却又隐去在嘴角边的那缕似笑非笑间;立于天地之间,煞煞清风后透出无比的尊贵。

      他仔细的看了看我:“你如今真的是大了,不要打扮得那么精致了,如今也猜不透皇阿玛的心思了,说变就变的,可不白费我的苦心了, … ”四目相对,我打了个寒颤。
      他轻叹了声:“就忍几日,到时候我定给你个惊喜!”
      我却真有些不舍他的离去,拉着他的袖口:“四爷,你带上莞芙吧。”他有些无奈道:“我也想过的,可是皇阿玛身边就没人了,而且,这样更是怕惹了皇阿玛,连原本的计划都给乱了。”

      微微含泪,看他马蹄南扬,却不知不觉中被他带走些不曾想过的心思。

      晚上回来后,随便提起这海宁查家。
      嬷嬷道:“哼,这个康熙派来江宁的暗探,夫人怀着小姐时他正江南翻了个遍,我们逃到京城,寻了家产婆,谁知听到说有为寡母难产,大概是因为这家人的男主子不在了,当时府里的人都走空了,没人注意这事,白白让我们找了个好替身。王爷便使了不少银子,遮掩了这事,把把府里的人换了,就对外称夫人产后大失血,便是谢绝一切访客。没想这寡母却是宫里的德嫔的妹妹,夫人被招几次,夫人无法,只得自己称病南下就医,把小姐送进宫呆了几年。不想也没有几年,便不行了,竟没有等到小姐回来的。后面更巧的是,这家人居然是和查家有些枝节的宗室。”
      “… … ”瞳孔放大。
      “哎呀,都是老身不好,招来这些旧事。对了小姐,这次去查家,有什么好对策么。”
      “先走走看吧。”我故作镇静:“噢,日月堂,怎么也得回去一趟。”想来,到那能更知道我的身份吧。
      “可去不得了,小姐的身份现在不同了,这里里外外服侍的人也多了,难免人多眼杂,不如,我留个信,等到了江宁,小姐便能见着他们了。”
      “噢?怎么个留法?”
      “小姐忘了,这□□大师虽然去了,但是他的徒弟还是在的么。”
      我猛然惊到,再回想起早上的急步送竹的小僧,和昨日□□大师的话,疑道:“想必□□大师是不赞成我这样做的吧。”
      “他一向都是和王爷的心思一个样,自从小姐出生后,就觉得大明宗室无人可继,王爷又不愿自己出来,便是忘了匡复大业了。”
      阿~~~,大明宗室无人?王爷?匡复大业?指甲都陷肉里了,压着呼吸:“那他最近好么?”
      “王爷还不是继续做他的‘世外人家’,现正等着他那媳妇给添个孙儿,到时候小姐可就有个堂弟了。”
      “ … … ”
      “ … … ”
      “ … … ”
      “ … … ”

      我?极有可能是明朝乱党了?晕!

      ..............................................................................
      (1)“万国尽征戍,烟火被岗峦。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出自杜甫的三别之一《垂老别》:

      四郊未宁静,垂老不得安。子孙阵亡尽,焉用身独完?投杖出门去,同行为辛酸。幸有牙齿存,所悲骨髓干。男儿既甲胄,长揖别上官。
      老妻卧路啼,岁暮衣裳单。孰知是死别,且复伤其寒。此去必不归,还闻劝加餐。土门壁甚坚,杏园渡亦难。势异邺城下,纵死时犹宽。人生有离合,岂择衰盛端?忆昔少壮日,迟回竟长叹。
      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岗峦。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何乡为乐上,安敢尚盘桓?弃绝蓬室居,塌然摧肺肝。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批评,砸石头。来砸啊!
    因为是第一次写即兴长篇,所以每章都分成几小段,方面改动。
    希望大家体谅
    我会很快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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