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途传说》古堰晓西

21、擦肩而过

　　又是一年桃红柳絮飘飞的时节。
　　时间过得真快，似箭般飞速前进。
　　三年的时光就这么在手指间悄悄流逝，来不及叹息来不及憧憬。
　　听说黑鹰门早已经不负存在了，连“余孽”都消失殆尽；
　　听说当初的飞宇堂堂主易晓宇带着他爱的两个女人走了，远走他乡，终是了了一个夙愿。只是那个为爱痴情的灵儿却是一抷黄土了，还有那个为爱而起恨的翠儿，却突地疯了，过去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也算很好，相忘不如不忆，断了也罢。
　　听说余想自他所爱的女子走后便病倒了，一病就是缠缠绵绵几个月，后来醒了也痴痴呆呆的，再后来便不知所踪了；
　　听说江湖已经名登大将军了，前途无量，是名门闺秀眼里的“金龟婿”；但他却拒人千里，没有为谁所动，说是要等他爱的女子回来，不然就终身不娶；
　　听说......
　　三年的时间，人依在，却物是人非了；“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小姐，你怎么哭了？”
　　我一回头，却见清雅的心儿亭亭地站在那里，身边的桃树簌簌落了一地的桃花。
　　“没有，风大，沙子进眼了。”虽是拼命忍住，奔涌想出的泪水怎么挡也挡不住。
　　“这里风景那么好，哪来的沙子啊？”心儿一眼纯真的望着自己，而我眼里的泪水却忽地如决堤的水，任是怎挡都汹涌澎湃了。
　　“小姐，你是不是想家了？”她的语气很谨慎，生怕再触动了我。
　　想家？这里便是我的家了，庞叔早已经不在了，想了也便没用，哭了也是枉然。不是，我不想家，至少不会在脸上想，我对庞叔的爱已经刻在骨子里了，时不时都要痛一会，却不似这般的痛，是灌满了爱的痛，有苦涩有甜蜜还有遥远的怀念；而现在的我，却痛得这般尖锐，似要吞噬了我一般。
　　“小姐，你又怎么了？”心儿有点慌了，我恍惚的表情她是第一次见到，心慌是难免的。
　　我回过神对着她笑了笑，“心儿，老爷回来了吗？”
　　“小姐，看你，笑得那么难看，挤出来的。这么大好的景色都不合你的意么？”
　　是啊，这么大好的景色，纵是神仙见了也会流连忘返，何况是区区凡人；怪只怪我有三千烦恼丝，兀自在心头纠缠不休；只是既然物是人却非，该忘便忘了吧，想到这里我挺欢喜那个可怜的翠儿能够把什么都忘了，那样多好。
　　“小姐，你可真美，连老天也要妒忌你了。”心儿还是那样的天真，绝无恶意。她是我去清扫龙岗寨带出来的孤儿，那时的她只有十一二岁。我赶去救她的时候，她正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很是惹人怜，便把她带回了清草堂，也便是我的家。这样算来，她也在我身边呆了三年，现在却出落的美丽大方，乖巧聪明了，以前的胆怯早就不见了。
　　“死妮子，尽拣好听的说，讨我欢心。”她总是能让我高兴，看着她调皮的表情，我也就暂时忘却了不快，追着她嘻闹起来。
　　“哎呀，小姐饶命啊，心儿句句是真啊。我心中的小姐美若天仙，不，连天仙都比不上。”她大叫着躲开我，笑得开心极了。
　　“你还敢贫嘴！”我哄笑开来去追她。
　　“小姐，你不信，不信你问问宋少爷啊，是不是啊，少爷？”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才意识到身后的他已经站了好久了。被心儿这么一问，宋大哥刷的脸红了，不知该如何做答。
　　我白了心儿一眼，骂她怎么这么不懂事，宋大哥是有名的严肃的人，玩笑不得。心儿还在那一个劲地得意，向我做着鬼脸。
　　我刚要去承认错误，他却开口了，“小希一直以来都很美。”
　　我一怔，他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都怪心儿。我抬眼望去，心儿还是一个鬼脸在那，真拿她没办法。
　　我也没辙，也不想继续这么尴尬下去，只好岔开话题问道：“宋大哥，现在来有事吗？”
　　他显然还在刚才的“玩笑”之中，听我这么突兀一问才清醒过来，“哦，没事，师父回来了，说是急着见你。”
　　“这样啊，那我们回去吧。走，心儿。”我急于想脱离这个尴尬的场合，显得迫不及待了，刚得到消息便往回赶了。

　　清草堂，到处弥散着各种药味。而我已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天天和药作伴，也图个清净。
　　“师父！”我脆柔柔地叫了一声，却见那坐在堂中的人抬头看我，一脸的惊喜，急得大呼起来，“小希，你果真病好了。朝儿手艺真不错，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他惊喜的声音让我又是一阵感动，虽然心里还存有点对他逐我出师门的事略有不快，但这几年来，他跑前跑后为我忙为我担心，我都记在心里。我暮小希何德何能，承蒙这么多热心的人疏义相助。
　　“是，师父，小希的脸又回来了。”我一点都不恨那个毁我容的翠儿，大家都是苦命的痴情儿，怪只怪命运的捉弄，老天的玩笑，牵错了桥，搭错了线。
　　“那就好。”不愧是老江湖，师父刚才还很激动的心，转眼便平复了。
　　我移身坐在他的下手，准备聆听教会。
　　“小希今年该十八了吧？”他怎么突地问起此事来了。
　　我点了点头，“快了，今年入秋就到了。”
　　“哦，是了。女子十五便该出嫁，只是江湖中人不太拘泥而已。师父知道你心中还有未了之事，至于你报仇的事也该准备了。今天你便随师父回王城吧，该是回家的时候了。这里虽美，却比不上外面世界的美。”
　　回王城？这么突然，要是碰到他，我该做何感想。只是师父决定的事绝没有还转的余地，我纵有千般不愿意，我也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

　　王城。东郊。
　　这次回来一来为了报仇之事，二来便是解决三年前种下的情种。为了掩人耳目，师父先回了，我和心儿坐着马车去王城，宋大哥在暗中保护。
　　东郊很是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宋国的粮草便储存在这里，所以把关很严。幸好商人的队伍，士兵都是不栏的，见到了还要一路护送到达安全之区才可以。
　　现在我的身份便是一家绸庄的少东家，运送绸缎进王，一路上倒也安全，我担心的是会在这里碰到他，身为大将军的他该是公务繁忙，出现在这里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一路上走得小心翼翼的，赶车的大叔也是个安分的人，只求平安赚钱。只有心儿那妮子前嚷后嚷的，兴奋极了，也难怪从小便困在龙岗寨，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和我当初的心情一样，我那时也和她一般年纪，只是三年一过，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暮小希了。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欢快的锣声，喜气洋洋的歌声传过来，很是悦耳。“小姐，是出嫁的队伍也。快来看啊！”心儿大叫起来。
　　我赶紧把掀起的帘子弄下来，不想就此生事。但依然忍不住好奇，拔开一条小缝往外瞧去，果见送亲的队伍，全身大红的衣服，很是喜气。
　　“出嫁的小姐，路过也该送个红包吧。”心儿突然大叫了起来，晕，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惹恼了新娘子看你吃不完兜着走，尽会惹事。我不想在此生事端，便小声道：“大叔，快走。”大叔听到吩咐抽了马一下，马便的的跑了起来。
　　“嗨！前面的马车等等！”我心疙瘩一下，惨了，人家不肯放过我们了。都是心儿，我白了一眼，便叫大叔停下，走下马车。
　　“这位娘子，这是我们小姐吩咐备的礼，当是红包了。”那人说完便送上沉甸甸的一份。还真有这事，但怎么也不能收。“小哥，这礼我可不能收，心儿冒犯了你家小姐，还该赔礼才是，怎么好意思手下这份厚礼。”
　　“这？”那人迟疑了一会儿，便回头去回话。心儿看到刚才的情景，很是惊讶，没想到她一句玩笑话，那小姐便当真了，只是到手的肥羊被我辞掉了，很是郁闷，一脸的不高兴。小妮子，别不高兴了，刚才的账还没和你算呢。
　　“心儿，走，上车。”
　　“刚才的那位小姐，等等。”
　　还真是的，有完没完啊！说归说，还得赔上笑脸，“小哥，还有事么？”
　　“这位小姐，我家小姐说了，送出的礼不能收回，还请小姐收下，”这边心儿赶紧抢着报回了礼品，我阻拦不及，只能给她一个白眼以示惩戒。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不知你家是哪家小姐，不日想登门拜访以示谢意。”
　　“我家小姐便是当朝御史大夫李大人的千金，许配给王城.....”竟然是她，她要嫁人了，我脑子里轰轰乱响，她嫁的当然只能是她的表哥了。没想到我一回来，便碰到他们俩的喜事，老天真是捉弄。那小哥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心已经恍惚了，跌跌撞撞地只想回马车好好躺上一回。“哎！小姐！你怎么了？这是我家小姐给的喜帖。”后面的小哥还在那叫喊着，只可惜我不想回头，我不会去参加他们俩的婚宴，决不会。
　　爬上马车，我便虚脱了，人恍恍惚惚的。原来他说的等他心爱的女子竟然就是他的表妹，他该早已经忘了我吧，当初我那吓人的脸早就把我们之间的情意给毁了。说什么死了都要爱，都是骗人的假话，也只有我才会相信吧，我怎么能这么傻，我怎么能这么傻，以为事事都依着我。
　　“小姐，你怎么哭了？礼品不好么？”
　　还什么礼品，这简直是把匕首，无形中便刺杀了我的心。
　　“小姐，那个小姐大好的日子，你不为她高兴么？”还问，为她高兴，哼..哼..我冷笑起来，那谁来为我痛苦。我以为躲了三年，对他的爱会变得不在乎，只是没想到一个婚礼便把我刮得没有勇气了。
　　这时，马突然鸣叫了起来，很是惊慌地停了下来，在地上蹬着步子。不会是遇到危险了吧？我掀开车帘，惊声道：“大叔，出什么事了？”
　　“小姐，前面有官兵，马被整齐的队伍惊了。”
　　我抬眼望去，果见整齐的队伍在那一字排开。是他吗？带着士兵来迎新娘子了。
　　“将军，表小姐的花轿到了，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士兵骑马前来向他报告。
　　“好，大家下马！”
　　“是！”
　　“将军，这边还有辆商人的马车，该如何处理？”
　　“这样吧，今天这么大喜之日，闲杂车辆先自通行。小白！”
　　“到！”
　　“护送这车先走，记住务必送到安全之处。”
　　“领命！”
　　大叔赶着车跟在那个小白后面，就在我要经过他们的时候，一阵风吹开了车帘，我和心儿完全暴露在他们的眼中，我不敢看他，我怕我一看便更舍不得了。一直低着头，等到车子完全走出了他的视线，我才出长长地出了口气，掀开帘子向后望去，他的背影还是那么挺拔，只是我们也已经再无可能了，他已经娶妻了。想必是早已经忘了我的样子，我真后悔刚才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需一眼我便满足了，即使不能改变什么，至少他现在的样子会留在我心中。
　　擦肩而过的瞬间，犹如过了千年，身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边。相见不如不见，这样我便不会再去留恋。世间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只要尝试着去忘却，我便可以真的可以忘却。
　　簌簌的春风拂来，带来一阵花香，我的眼泪却奔流而下。我本是个性情中人，何必要抚着伤口去假装坚强。
　　哭了，累了，睡了，也许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