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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彷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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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彷徨(下)
虽说王大妈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姜国庆也确实应该这样做,可是大家别忘了,“把语言化为动作比把动作化为语言困难多了。”刚刚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的姜国庆头脑哪里那么理智?这些劝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虽然姜国庆暂时放弃了“死”的念头,但是他的精神却一直处于低迷的状态,他对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的伤口已近渐渐地愈合了,可是心灵的创伤却在一步步地加剧。徒弟们见他整天这么借酒消愁,劝也劝不回来,最后一个个儿都离开了他。姜国庆回到家里,看见了姜桂娥——自己的女儿,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欣慰,反而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心理负担,他已经忘记了当时他刚刚做父亲的时候的快乐,此时的他一看到自己的女儿感到万般地自责:
“我当时为什么要生下她?现在让她跟着我一块儿受罪,这是应该的吗?这公平吗?我要是有什么错就惩罚我好了,她小小的年纪,她又犯了什么错?”
这些沉重的思想负担一直在姜国庆的脑海里徘徊着,缠绕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酒成了他暂时忘却苦恼的唯一良药。从那以后,他每天都拄着拐杖到村头的小酒店去喝上几碗。
——这是一家条件简朴的乡村酒店,自然是不会办什么“经营许可证”的,原先只是一家仅提供生产和经营的小酒坊,并不具备供客人休息和喝酒的场所,为了扩大营业范围,增加一点额外收入,老板就借助于门外的空地挨着墙搭建了一个简单的亭子,在外面摆了几张简易的桌子和板凳,那些下了班的建筑工人,以及那些从地里干活回家的农民,走到门口都要跑过来歇歇脚,顺便叫上两大碗酒,店里唯一的下酒菜就是老板娘自制的油炸花生米,有时还将家里腌制的打算自己吃的咸鸭蛋拿几个出来卖卖,这样就使得顾客更加方便,也使这家看上去破旧不堪的酒店里的生意越做越红火。
姜国庆每天都要在这里渡过大半天的时光,现在他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拐杖了,每天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他就拄着拐杖来到这里,他每天走到店门口总要暂停片刻,站在那里稍稍地休息休息,眼睛将面前的人扫视一遍,好像在等着别人跟他打招呼似的——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客人跟他说道:
“哟——姜老板!你来啦!坐这边吧!”
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称呼他了,在没有发生车祸之前,他那年轻的、容易自满的心也乐于听别人这样的奉承,因为他觉得他自己有能力让别人这样称呼自己,这使他很有成就感。可如今,他已经今非昔比了,他听了这样的称呼,心里面特别的难受。
“我求求你们了,请你们以后不要再这样子称呼我了,好吗?我已经没了服装店,也没了徒弟,听到这样的称呼,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说完之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旁人继续劝说道:
“你的感受我能理解——我们都能理解,碰到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会好过的,”当姜国庆在一张凳子上坐下之后,他旁边的人去安慰他说,“你别说我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无论现实多么残酷,我们都是要去面对他的,这天下没有爬不过的山,没有趟不过的河,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这样称呼你,也是因为你有能力我们才这样称呼你的呀,我倒希望别人喊我老板,可是他没人喊呀。兄弟,你还是振作起来吧!你要是振作起来,你的徒弟们能都离开你吗?他们离开你之后一时半会儿也没地方混饭吃呀。你还年轻,才三十出头——你有没有上三十呢?”
“三十一。”另一个客人说道。
“哦——我记得的,差不多是这样,我和你叔叔是多年的朋友了,以前我经常去你家玩,当日我就觉得你不错——怎么现在,精湛的技艺远近闻名……——唉——你看你,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你的徒弟虽然走了,你有这么好的手艺,只要你振作起来,还会有不少人拜你为师的,你的服装店依旧会重新开张的,甚至到时候你的老徒弟们看见师父振作起来了,又都会回来的。毕竟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销路呀。”
姜国庆依然是默默不语,他没有说话,听到这里已经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最后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别人的鼓励只会使他变得更加的伤心,就好比一把锋利的钢刀刺痛着他的心脏,在他的眼里,他的生命似乎已近走到了尽头,酒成了他唯一的伴侣,最后他露出一脸的怒色,对他旁边的人说道:
“好了,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别说了!让我安静会儿——老板,给我来两碗酒,再来一碟花生米。”
别人见他这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也懒得再说什么了。酒到了身边,他就别的什么也不管了,只顾低着头,喝着酒,吃着花生米。什么都忘了,别人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喝完后又叫了一碗喝了,他还叫:
“老板——拿——酒!”
老板见他那醉醺醺的样子,劝他说道:
“姜老板,你已经醉了今天就别喝了,明天再来吧,我这里有的是酒。”
“怎——怎么?”姜国庆说着打了个嗑儿,继续醉醺醺地说道,“你——你以为我——我——喝不起呀?怕——怕——怕我给不起你酒钱?你——瞧瞧,这个村里——有谁——有谁能和我比?”
“是的,我知道,你有钱。”老板知道他说的是酒话,就不计较他什么了,“可是,你今天实在是喝得太多了。不能再喝了,你再喝,你怎么走得回去呢?”
“你是开——开店的,你的任务是卖——卖酒、收——收钱。你——你——你还——还嫌你酒卖多啦?钱——钱——钱收多了不成?”这时候姜国庆已经是喝得醉醺醺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说话也已经说不清楚了,倒有点口吃。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不——不——不是你就别——别管,你就负责——卖——卖酒、收——收钱。”
他的话说到这里,你叫谁还能说什么呢?店主只得再给了他一碗酒,也不再对他说什么了。所有的人都不再对他说什么了,大家各自分享着各自劳动的辛酸和快乐,姜国庆已不在大家谈话的行列,他虽然坐在最熟悉的人群中,但却是那么地孤独与无助,他独自喝着闷酒,直到最后,他醉得实在不行了,趴在了桌子上——大家见了醉酒之后的姜国庆该怎么办呢?尤其是开酒馆儿的老板,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