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怨》潇戀雨

3、壹

　　壹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司马相如《长门赋》

　　长门宫雾气更浓，偏殿的竹林里隐约传来孩童不算好听的飘渺歌声。

　　血祭的石桌啊，等待祈福的人将祭品散落。

　　沸腾的寂寞啊，守望今生的幸福求而不得。

　　拂晓邪恶的神灵啊，请倾听我不悔的夙愿。

　　何其冷漠，让众人放弃怀抱中被遗忘的爱。

　　终将失去终将失去，这份心痛是爱而不得。

　　这是和歌么……柳皱了皱眉，不过依然步伐坚定地朝竹林深处走去。

　　不一会儿，他看到了竹林中央有一个洒满月光空地。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孩在那儿蹦蹦跳跳的拍着手，独自念着离别的和歌，看起来却是很高兴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柳的靠近。

　　所谓的有厉鬼作祟的说法，难道就是指这个孩子吗？

　　柳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想要试着对男孩开口说些什么才好。

　　喂……你在干嘛？

　　嗯？你看得到我吗？真奇怪呢。大家都看不到我的。

　　说着男孩转过身子，这让柳得以完全看清他的容貌。

　　和衣服一样银白柔软的头发，衬着白得有些虚幻的肤色，清秀至极的眉目，再添上唇角一枚小小的美人痣，使得男孩看起来更加缥缈，遥不可及了。

　　柳发誓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不，应该是鬼。

　　包括那个曾经被天下人称为天人的太子妃景，都没有如此颜色。

　　想来他生前定是个绝顶的美少年吧。

　　还有那双眼睛……丝毫都不像个死魂的眼睛，它是真实而鲜活的，在月光下发出微弱但安静的碧绿光芒。

　　让柳记起家乡五月时节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你……叫什么名字啊？

　　柳不禁看得出了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笑着问少年。

　　我吗，我叫雅治，比吕都是叫我雅治的。你呢？

　　一袭白衣使得那少年更加单纯而可爱。

　　随后而来的切原正赶上这一幕。

　　那只鬼忽然旁若无人地在竹林里淋着月光跳起舞来。

　　孩童的身影在旋转中抽长，一袭白衣衬得那笑容缥缈不属于凡间。

　　对上那双眼，切原几不可见地微微一颤。

　　翡翠样的碧色，清澈得宛如岩石缝隙中流出的泉水一般。细看之下，几乎汩汩有声。

　　那目光却并没在切原身上停留，而是凝视着虚空，带着欣喜。

　　一个起落，似鹊鸟着地;一个转身，如凤凰腾起;一个顾盼，竹林间流连生辉;勾一抹浅笑，惹得月色失去光华，黯然在云后隐去。

　　切原觉得那双美丽的眼睛在对他说话…

　　直到放在肩上的手拽回切原的注意力，他才惊觉那只鬼已带着玩味的笑看了他好久。

　　那双美目，毫无感情。

　　你是谁？

　　这不是驱鬼师大人要查清楚的事吗？

　　那只鬼靠在竹上捋捋银发满不在乎地笑笑，笑里带上了几分轻蔑。

　　态度变化极大，如果不是正看着他，切原一定会以为那是两个不同的人。

　　切原伸手想拉住男孩，他被卷发遮住的双眼这时候正好露出来，那是，和幸村夫人不同，寓意不明的碧绿的眸子。

　　啊，原来你……是真田王爷家的人吗……？

　　少年抬起头，突然用一种尖锐异常的声音说道。

　　纤美的身形同银白色的发丝一起沾上怒火，本来沉静的眼睛被抹上了疯狂的色彩，那是和传说中恶鬼同样的……不祥的血红色！！

　　光华流转。

　　大概是切原的错觉，少年看上去的年龄也增长了，约摸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田王爷家的人！！

　　银发少年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男子，刚刚天真可爱的样子仿佛只是个迷惑人心幻影。

　　瞬间，柳想起来了，这个少年，不就是几年前在皇宫中死去的欺诈师仁王雅治吗？

　　说啊！！你……是不是认识柳生比吕士？！！

　　如果是的话……去帮我杀了他！！！

　　杀了那个男人……柳生比吕士！！！！

　　四周夜风乍起，阴寒冷冽，利如刀割。柳先一步挡在切原身前。

　　仁王薄唇微启，用孩童般无害的笑脸吐出最冰冷的句子。

　　很有趣。你们的过去……虽然只有一小会儿，但是我也依稀看到了呢。

　　丸井文太…柳，那个人……是叫乾贞治么？

　　他的数据真不错，不仅仅让你得到了第一驱鬼师的称号，还能够……

　　劝你不要说下去，不然我今晚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把你杀掉。

　　柳的声音降到了冰点，相信在别人听来，一定会觉得比身为鬼的少年更加恐怖吧。

　　那是最不愿意被别人碰触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