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怨》潇戀雨

13、拾壹

　　拾壹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廷廷若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
　　――――司马相如《长门赋》

　　那是六角国大丞相佐伯派来的使节，代表中立国来帮两国协商。

　　不二的眼睛有点湿润，有了中立国，这场调解就能有效地阻止战争。

　　正在飞速发展中的青国并无意与立海为敌，只要有中立国的调解就能借此机会堵住朝中那些激进派的嘴，也给那些企图挑起战争的，别有用心的人以震慑。

　　佐伯一定付出了很大努力，成天在手冢身边他明白说服国君让自己的国家参与到大国间的混乱中来究竟有多艰难多危险。

　　同是一起长大的好友，佐伯更习惯默默为他们付出很多。玉一样温和的性子，不二总笑着说以后谁要是嫁给小虎一定会是很幸福的。

　　天才毕竟不是神仙，有些话如果不说出来就算彼此再了解也不知道。
　　比如佐伯喜欢不二，很喜欢很喜欢，不过佐伯并不打算让不二知道。

　　因为不二的眼中自始至终只有青王手冢一人，而且手冢也确实给予了不二与其付出对等的深深的感情。

　　只要不二幸福，这份感情就让它长存于心底便好。佐伯觉得，能看见不二开心的笑颜比什么都重要。

　　中立国派来的使节是大石和柳都认识的人，不动峰那个以为人正直和言出必实而远近闻名的大臣伊武深司。

　　派重兵把守凌云阁，甚至在周围贴上辟邪的符咒，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二死死盯着那面镜，镜中三方面的代表各自坐下，由于伊武反常地没有说话，大石和柳疑问地看过去，正好对上那骇人的一幕。

　　血。伊武嘴角不断溢出血水，颜色黑红。
　　一滩一滩的血滴滴点点淋了一地，艳丽得就像晓寒宫的那些山茶花。

　　恐怕是在会面之前就中了毒，却正好死在谈判之时，还是在青国的领地上。青国百口莫辩。这一切都与面前观月的剧本无比契合。

　　混蛋！！！

　　不二死死攥拳，过分用力使得指节发白，指甲都掐进了肉里。那种刺痛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因为他整个人都被泡进毁灭般的痛楚里了。

　　…上天安排的阴差阳错已经带走了精市，观月还要来夺走小景吗？

　　…都已经那么近了，明明来得及的，明明可以救下来的。小景做错了什么？！他都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凭什么还要这么折磨他！！

　　…还有小虎，调解失败还把他牵扯进来…

　　不二抹干了泪，眼神渐渐变得凶狠。

　　观月初，自求多福吧。

　　紫堇亭里，刚被天才怨念诅咒的少年悠闲地拈起一块茶点放进嘴里。不二冷眼看着观月被芥末糕呛得咳嗽不止。

　　何苦呢？将不二珍重的好友一个个逼向死地。

　　比吕士，山茶花为什么开得那么鲜艳呢？

　　正看着烟火祭上绚丽烟花的仁王突然轻轻地问，柳生买给他的狐狸面具遮住了小半张脸。

　　…原来是阻止我对死人出手吗？柳生立刻消化了仁王话中隐藏的信息，却仍觉得无比震惊。

　　仁王自己给出了答案。

　　山茶花之所以开得艳丽，是因为鲜血滋养的缘故。晓寒宫山茶花薄土之下埋着那人的身体，他死前紧握在手里的翠箫刚刚碎裂…靠驭魂术维系的灵体即将消散。

　　观月初，你要仔细体会灵魂剥离消散的痛苦，这是你自己造下的孽。

　　紫堇亭。
　　观月满不在乎地笑笑，顺带用食指卷卷额前的碎发。因为你是我宿命的劲敌啊。

　　宿命的，劲敌，呐？

　　暗叹着报应来得真快。不二毫无表情地微笑着重复，可是，我不记得我有跟叫不上名的鬼魂纠缠不清的怪癖。

　　能感觉到，从刚才开始观月的形体变得越来越缥缈了。他听以前听驱鬼师乾说过，形体飘渺是魂灵返回死之世界的前兆。

　　这是仁王雅治最后一个恶劣的玩笑，应该说不愧是欺诈师么，老千永远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呐，观月君，你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是什么呐？
　　明明已经身处地狱，却以为自己尚在人间。

　　不二头也不回地离去，无论观月是用最后一点时间赶着去见想见的人也好，还是就这样呆立到就此消散也罢，都与他无关了。

　　即使理智上知道身为大丞相，观月为鲁道国做这些并不过分，也懂得仁王的驭魂术让观月大受刺激也让他得到了应有的教训。但理智上的平衡并不能缓解情感上的愤懑。

　　观月初，建议你这缺德的下辈子最好别遇见我，更别靠近小景精市和小虎。若是再见到你，怎么能让你不爽我就怎么来。

　　晓寒宫里无人照料的红山茶依旧花开艳丽。不断的花开花谢，甚至无视季节更替，兀自循环往复，似乎永不知尽期。花下的土壤隐隐有血腥气，那种蕴含着不祥的强大念力，连柳都感到震惊。

　　红山茶里包含的念，强大到足以令逝去的灵魂长久地留在人间。

　　过于强大的念根本无从化解，就算是柳尝试过多次也都以失败告终。只得叮嘱赤也不要接近那些山茶花。

　　柳心想自己现在只有赤也了，怎么也得让那孩子好好地活下去，别再出什么事了。柳带着说不清的感情摩挲切原卷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景阳宫。倾国倾城的美人正倚在窗边对着满园残枝败叶连连蹙眉。

　　中立国派来调解的使臣怎么突然就死了。就像昨天还好好的玫瑰，竟一夜凋尽。

　　实在是太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