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遇》曹画

22、下卷 别说再见 第十四章 怀孕（大结局）

　　今非怎么也没想到，她坚持回来给操场铺碎石，竟会变成此番热火朝天的场面。
　　基本上，村子里的人全部都来了。其实，除了两位孕妇妈妈，其余也不过都是老人和孩子，年轻男子都外出打工了。但大家听说明老师为了给孩子们铺操场者累得昏倒了，还不肯去医院，就不约而同的来帮明老师完成这个工作。

　　而今非，则被大家安排在一旁休息。本来还要一天时间才能铺好的操场，这么多人一起，许尚和雷诺负责背石子，查老师带领孩子们和几位老人铺石子，只用了两三个小时就妥妥的完工了。

　　今非看着焕然一新的操场，想像着下雨天孩子们再也不会把鞋子弄脏，她终于放下心来。

　　雷诺收拾好工具后，走过来问今非：“你不看病，非要先把操场铺好，到底是为什么？”
　　虽然在车上时，他听到了她和那个男人的对话，这个女人非要烂好人的觉得自己亏欠了这里所有的人，而去帮大家砍柴背柴，还有刚刚几位老人说的，她居然还偷偷在每个老人的枕头底下塞钱。好吧，这些他都能理解。但他不明白的是，操场铺不铺石子都是个操场，无非是下雨天泥泞点不太好走路而已，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
　　今非正要回答，许尚过来了，手里抱着一个纸箱，说：“箱子里是一些耐放的肉制品，还有文具，送给孩子们。”
　　“谢谢。”今非笑着说。
　　许尚把箱子递向雷诺，雷诺挑了一下眉，伸手接住，诚挚地说了声“谢谢”。
　　许尚亦非常诚恳地说：“这几天，谢谢你对今非的照顾。”
　　雷诺只好又说了一句“不客气。”
　　才认识不到一天，但却已默契合作了两次的两个男人，都莫名生出一种“人生真……奇妙”的感觉。

　　许尚转而对今非说：“既然操场铺好了，我们等下就去医院吧。”虽然知道她可能是因为劳累过度而晕倒，但还是不放心，定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嗯。”今非想，本来明天也是要离开的，终于最后一件事也完成了，那么今天走也行。
　　“你的行李呢？我去收拾。”许尚问。
　　“在教窒里。”今非抬手指了指教室那边。余光中看了眼雷诺，发觉这个大男孩般的男人又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仿佛她不回答他就不罢休一般。
　　“在这间宿舍？”许尚指着一扇破烂的门问。“在这里等我。”
　　今非点头。
　　许尚径直走进了那间破旧的宿舍。

　　雷诺皱了皱眉，他发现，许尚和今非之间流淌着一种无形的默契。
　　“你还没回答我。”雷诺再问。
　　今非深吸一气，脸上漾开一抹笑容，声调如释重负般，缓缓说道：“因为，铺了石子后，下雨天孩子们就不会踩到泥巴了，也就不用经常刷鞋子了。这样，鞋子就能穿得久一点。”

　　这一次，总算可以好好告别。
　　许尚已经收拾好她的背包放到了车上，此时正倚在车旁等她。
　　今非抱着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弄英，耐心的哄慰着：“弄英要答应老师不哭，老师才会再来看你哦。”
　　被威胁到的小人儿立即紧闭嘴唇，但努力忍住不抽泣的模样实在可怜：“我不哭，明老师你一定要来看我们。”
　　“老师一定会来的。”今非承诺。
　　其他孩子亦哭作一团。还有偷偷抹泪的老人。
　　从她晕倒开始就一直满脸问号的雷诺，仿佛遇到了什么人生难解之题。
　　“再见。”今非向大家挥了挥手。
　　她怕泪水太泛滥，忙转身走向车子。
　　背后是一声声她难以割舍的“再见”，她绝不能回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下。

　　如果人生是一场旅途，那么这个大山深处的一切，就是她最不舍的一段风景。

　　在这里，她获得快乐、平静，重拾自信。
　　在这里，她发现自己所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事，却成为一个家庭的全部。
　　她喜欢这样的简单和满足。
　　喜欢时光在云卷云舒中缓缓流逝的慢。就是这种慢，让她躁动的心归于宁静，让伤痛渐渐愈合。

　　“再哭下去，车子要被淹了。”许尚佯装轻快的说。
　　今非这才收敛了思绪，最后望了一眼早已望不见的村子，试着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上。眼睛肿胀，头脑昏沉，今非发觉全身脱力似的沉甸甸。
　　“你脸色很不好，靠着睡一觉，到了景洪我叫你。”许尚皱紧眉头说。
　　“嗯。”今非模糊的应了一声便沉沉睡去。
　　许尚一手掌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去握住今非已然被石子磕得伤痕累累的手。他不禁疑惑，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给很多人爱，却唯独只对自己残忍？

　　梦里，没有奔波，亦没有痛苦。
　　有的，是一幢美丽的房子，一个斑澜的花园，可爱的孩子在嬉戏，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怀里。阳光明媚，花草芬芳。这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为什么今非会笃定这是梦，因为这画面太美太诱人。而她，早已失去了拥有的资格。
　　但此时这个怀抱如此温暖，她真不想醒来。
　　忍不住又往里蹭了蹭，身子忽然一凉，今非惊醒。
　　果然是梦。
　　今非抓住已掉落至膝盖的羽绒外套。
　　这是许尚的外套。
　　今非低头把脸埋进羽绒服里，缓而深地吸了一口专属于许尚才有的味道，顿觉前所未有的安心。只要有许尚在，一切都好似和风细雨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一点呢？今非想，人大概都只想看见自己想看见的。有些东西，一直都在。有些东西，始终没有。区别就在于，你是否在乎。
　　她想，五年后的重逢，终于让她确定了一件事。
　　她，原来是爱许尚的。
　　只是当年，倔强执拗的自己，选择看见自己的伤，而对自己的爱视而不见。走过漫长的五年时光，她终于看见了这份爱。
　　幸好，她看见了。
　　幸好，许尚还在。

　　那些过往与伤痛，是该放手了。

　　也许，有些人只要看看书听听故事就能过好这一生。而有些人，每一个坑，每一份痛，都要一一经历才能知道人生真实的模样。
　　今非觉得自己是后者。所以，她决定从现在开始，放过自己。即便曾被狠狠伤害过，也曾狠狠伤过别人，还曾狠心地抛弃过自己的孩子。千疮百孔的心和面目可憎的人生，她曾以为这样的自己再也不配拥有明天。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无论怎样丑陋的自己，终究是自己。那么，就坦然接纳这样的自己吧。
　　从现在起，接受所有的不美好，也许就是美好的开始。

　　正值冬季流感，医院床位紧张，就连一个休息的座椅都难有。因此，今非只好被许尚安顿在好不容易等来的走廓椅子上，而许尚一个人去拿化验结果了。

　　想起刚才医生的一连串问题，今非也有些担心。就这么坐一会，她都能迅速入睡，要不是衣服掉落，她肯定睡过去了。莫不是自己的身体真出什么事了？以前也只是低血糖，记得吃早餐就没事。贫血什么的也不严重，注意饮食就能调节回来。但最近好像确实常常感觉身体无力，懒懒得不想动。

　　今非抱紧许尚的外套，望着人来人往的走廊，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忽然，视线里出现了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看得出脚步急切，但身姿稳重，向着自己走过来。

　　“今非，拿到化验结果了，我们去找医生。”许尚从今非手里拿过外套，复又披在她肩上，再把两只手穿过袖子，拉上拉链，一边佯装怒道：“衣服不是用来抱的，是用来穿的。”
　　今非不禁笑开，把脸往衣领里蹭了蹭，说道：“嗯，穿上好暖和呀。”
　　许尚被她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问她：“能走吗？要不要我再抱你过去？”
　　“能！不用！”今非被他吓一跳，赶紧站了起来，虽然身体懒懒的，不想动，但走到几步开外的诊室还是可以的。她可不想再让他像刚刚一样从车上抱进医院了，太羞人了。

　　看见今非脸颊突然染上一抹粉红，许尚嘴角扬起，揽住她的肩，朝诊室走去。

　　“医生，这是化验结果，请看一下。”扶着今非坐下来后，许尚把报告单递给坐诊医生。
　　对面的医生，扫了一眼报告单，随后十分平静地说出一大串话：“怀孕了。全身乏力是正常现象，多注意休息就没事。你有点低血糖，注意饮食要均衡，不要太劳累……”

　　一旁许尚和今非两人仿佛被定住了，一动不敢动。
　　许尚生怕自己听错了，饶是平素上法庭舌战群雄都没有一丝紧张，此刻却也紧张到舌头都打结了，好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来：“医生……您……您说的是怀孕？”
　　医生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简洁无误的说道：“从报告单上看，是的。”
　　许尚转头看向今非，发现今非整个人仿似被吓到了，眼中似有不可置信，又似有怯懦无助，瞬间就涌上满眶的泪水。
　　“今非？”许尚小心翼翼的唤她，蹲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他感觉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发现她在害怕。许尚把刚听到这个消息的紧张与高兴尽数压下，他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

　　今非听到这一声熟悉的轻唤后，缓缓将目光落在眼前人的脸上，她用比他还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真的吗？”
　　“嗯。”此刻的许尚有一种仿佛第一次等待庭审结果一样的紧张感和窒息感。他在等她的最后宣判。这一次，她是会依然选择逃避，还是选择……

　　就在这等待的几秒时间里，他悟然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残酷和霸道。这一次，如果她还是选择逃避，他会把她绑起来，锁在他的身边，绝不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忍受没有她的人生。如果她要恨他，那就让她恨。

　　脑海中突然划过母亲的脸。
　　也许，自己和母亲很像，都是有些病态的，不是逼疯自己，就是逼疯所爱之人。而他，比母亲自私。

　　他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既怕且喜，寄望眼前这个女人说出想要的答案。

　　在谁也看不见的电光火石间，医生平静到没有情绪的话再次飘进他们的耳朵：“好了，没什么事，回家多休息。”

　　许尚看着还沉浸在震惊中的今非，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啊！”今非吓了一大跳，终于回过神来。“许尚！”
　　已经抱着她走出诊室的许尚，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不要怕，有我在。”
　　今非在听到这句话后，眼泪终于决堤。她仰头看向他，惊且怕的目光终于有了聚焦点。望着他坚毅的面容，目光划过他抿紧的薄唇，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眸……他的眼里有她满脸泪水的丑模样。

　　一瞬间，今非竟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破涕为笑，眼里的泪似璀灿星光般闪闪发亮，把许尚看得呆住。

　　“今非，你……”这下轮到许尚不可置信，他呆呆望着她的笑颜，一时竟忘了迈步。她是高兴的？她是和我一样高兴的？

　　今非伸手扯住他的衣襟，拉低他的头，然后仰头吻住他的唇，狠狠咬了他一口。
　　“啊……”这猝不及防的吻咬，疼得许尚全身打了个激灵。“明今非！你……”

　　“你这么严肃干嘛？是在想要怎么把我偷偷关起来吗？”此时的今非眼眸闪闪发亮，就像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时一般，聪慧灵动似天地间的精灵。正是这双闪闪发亮又洞悉人心的眼睛，才让他一见倾心。
　　他一直都知道，只要她想，她总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开，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许尚一字一句对着她说，神情无比认真。

　　今非“噗哧”一声又笑了出来。果然，这个男人从前只是在她面前藏起了他的冷酷而已。因为爱她，所以只给她暖的一面。看来这次是真急了，如果她不好好表态，估计真的会被他锁起来。

　　“傻瓜。”今非眼中又蓄起一层泪来。“放我下来。”
　　“不。”之前她晕倒的画面还在他脑中余悸未散。
　　“我有话要说。”今非坚持。
　　“把你放车上躺好了再说。”许尚也坚持。“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不能劳累。”
　　“……”今非只好安静下来，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闭上眼，感受他怦怦如鼓的心跳声，就像一首好听的安眠曲。她嘴角悄悄上扬，缓缓说道：
　　“许尚，我是开心的，特别开心。谢谢你，让我重新拥有一个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照顾TA。我们一起。”

　　许久后，她听到他说：“好。”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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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大结局了。这个跨越10年的大坑，我终于填完了。给自己点个赞。
接下来，我会挖两个更大的坑。
一个是神话传说，一个是现代婚姻，欢迎大家入坑。
加一句：绝不弃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