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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木心·下 ...

  •   004
      莳央回到营帐时,天已微熹。她在帐前呆立了会儿,竟觉得有几分茫然失措。
      连日的征战耗费了人极大的精力,屡战屡败的战绩使将士们丧失斗志,疲惫不堪。朝堂之上,为帝者昏庸无道,居然将生杀大权任由目不识丁的阉人掌握。而另一方面,清人得叛将吴氏相助,大举进入山海关,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良玉师傅与霍将,戚将二人彻夜商议,望能扭转乾坤。然,明眼人皆能看出,朱氏王朝大势已去,再挣扎,不过是拼个鱼死网破的下场罢了。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又徒然地松开。女子背在身后的长弓在撩人月色中散着雪白的光芒,好似夜中一道明亮的伤痕。她在这刻收起了一直挂在唇畔的漫不经心的笑容,不再掩饰眼底的那一抹忧色。
      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苍白纤长的手指拉开布帘,在影中撕扯出一道阴暗的光。木妖一如既往地蹲在帐子的角落中闭目养神,不过在她无声步入帐子,他在同一时刻就敏锐地睁开了眼。
      “师傅,你回来了。”他低声恭候着。余光中瞥见帐外天际淡淡的苍蓝,才发觉又是一夜即将过去。
      她轻笑着应声。忽略面上难以抹去的倦色,极难从她身上看出方才在帐外的踯躅与不安。缓步走向休憩之处,她随手解下长弓,放置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即便是这种时刻,她依然在笑着,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够抹煞她这层习惯性的依附。
      木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只有在她背身相对时,他才有勇气肆无忌惮地放任眼中的哀怜与疼惜。
      “师傅。”他再次唤了声。
      女子浅浅勾着嘴角,循声回望,她的面容一阵隐匿在暗色之中,记忆中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竟是再也寻不到。
      与他的停滞相比,她的时间,一直在流逝。穿越十年千载,甚至一度轮回。他的魂魄蜷缩在木妖的躯壳里,时间久了,连心都一并木讷起来,赖以依存的回忆不再鲜艳灵活,曾有的笑语嫣嫣像是失了润油的机关,吱嘎作响,搅得脑内生疼。
      “师傅,不要再这么笑了。”
      终于,说出了口。飘飘然的言辞,如轻烟般散去。
      分明是不愿,分明是不能。却又一次一次地强迫自己做出风淡云轻的模样。是否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会相信,真就容易忘却不得不去面对的繁重与哀恸。
      她真的敛了笑容,唯一不变的是藏在黑暗中的视线,依旧落在他身上。同样是淡然,没有一丝重量,他几乎感受不到视线的接触,好似帐子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人在这自导自演的一幕独角戏。
      许久,莳央的声音才不急不缓地响起。“木头,我许是告诉过你,莫要再说胡话了。”话说出口,她蓦地感到一丝疲倦。只望合上双眼,就能懦弱地从现时现地中逃避开去。
      木妖凝固似的站在帐子的角落,倔强地看着她。“师傅,守着这样的朝廷,值得吗?”他一词一句地问,声声清晰好似阵前擂鼓,击在心口。
      她的强颜欢笑,他一直看在眼里。因为一直以来,他一直站在她身边。但即便如此,还是只能看到,她带着覆面的虚伪模样。
      莳央探出手——有一瞬木妖以为她会握住靠在一旁的长弓——她确实触碰了,指尖仅仅轻巧地在半月般弓身上划过,一缕腻凉悄然划过手指,蜿蜒至心头。
      她都没有看他,脸侧向一旁,故意地将其藏入阴暗的影中。木妖根本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只听到她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你僭越了。”
      他从未听到莳央用如此阶级分明的语气对他说话。
      “我早该,早该这么做了。”这句喃喃,更像是说与自己听。
      “如今许是到了山河易主的光景,但你我本非同族,这凡人的事就用不着你来搀和。”她目光冷然地望着它,一点一点筑起自己的决心。
      “师傅,你要做什么?!”木妖变了脸色。
      她不再回话,而是抬起手,单手掐了个诀,口中默念起记忆中的一段咒文。遥想当年明兮将其教授与她时她还嫌弃这咒文又繁琐又拗口,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段当年在她看来是不甚烦扰的咒语在脱口而出的那一刹居然变得轻快熟稔,一字一句,记忆犹新。
      “不!不要……”他看出了她的意图——他应该早就知道她有了这样的想法——木妖几步上前,想制止她的动作,但就在他几乎触碰到她身体之时,身体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格挡开来。多次努力无果,他停止了动作,双眼无神地瞪着她的方向。
      这或许是莳央初次在往日古井无波的他的脸上看到变化的神色,与人极其相似的五官扭曲成绝望的模样。绝望?会不会是天光不足,使她造成了如此错觉呢?
      就在此刻,莳央的指尖燃起一团金光,渐渐地汇聚成线状。金线笔直跃起,直直地击向木妖身体重心的位置,恍若无物般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浑身一震,写满凄惶的眼依旧死死地瞪着她。
      莳央停止了念诵。
      “嘣”一声。金线应声而断。
      她解开了当初束缚灵兽的术法,而相对应的,身为灵兽的他,再也不能陪伴在人类的身边。
      木妖一直望着她,从未将视线偏移半分。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趋向透明。解除了这层相互连接的关系,人妖殊途,他必须回到原先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之前的十数年,他依靠着他们曾有的回忆支撑了下来,那之后呢,她转生为眼前的射手之后,她成为他的“师傅”之后,她留下什么给他?
      “已经够了。”莳央直视着他的目光,她没有再靠近,反倒是慢慢地蹲下身,双臂交叠放置于膝盖之上,像她之前一直做的那样,让她的视线与木妖保持着相齐平的位置。
      “傻木头,不管你再怎么做,我都不是你想要守护的人了,所以……”她还是挂上了他熟悉又陌生的笑容,无所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
      她的话语使木妖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他颤颤地举起枯枝般的手指,又挫败地垂落,“你,记得?你还记得,我们……”
      只是话未说完,他的身形就彻底地与空气融为一体,消失在莳央的面前。
      余下她一人,还保持着下蹲的姿势与上翘的僵硬嘴角,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空旷。身子忽然一歪,撞上了身后的矮榻,背脊处感受到微微的疼,但她干脆就这样,以双手环抱住膝盖的姿势坐在了地上。
      回头的时候,身畔再没了亦步亦趋的身影,再没了能够陪她一同面对离别的人。是她亲自将他送离了她的身边。
      莳央将脸藏进臂弯中,低声轻笑了起来。
      这样也好,因为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就再也不用面对别离。

      005
      箭筒中还剩最后一支羽箭。她缓慢地用手指将其拈起,搭在弓上,张弓欲射。然而,阵前的敌人密密麻麻,她究竟应该将锋利的箭尖,对准谁的方向?
      发丝凌乱地粘在前额,面上沾满了灰尘与汗水,身上的轻铠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抠在弓弦上的手指,早已磨破表皮,渗出血丝,在弓弦上留下一道浅淡的红痕,身体无处不在叫嚣着疲惫与虚弱,如今还能维持着射箭的动作,不过是勉力靠着一股意念苦苦支撑。
      莳央身边为数不多的神机营的将士们,各个都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但他们依旧坚守阵前,一张张或稚嫩或沧桑的面容上,写满了誓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镇守扬州的史将的尸体挂在阵前,血迹早已风干为近墨般的赤色,浓浓的腥臭味在风中飘荡。计划中的突袭行动以失败告终,清人将领用残忍的手段将其处死在众人面前,以儆效尤。
      他们死守着扬州城最后的脆弱防线。没有阵法,也没有战术。朝廷遗弃了他们。寥寥近百人,绝望地迎上清兵数千人的军队。
      怎会不觉得害怕呢?
      站在莳央身边的女孩不过才双十的年华,她用力咬紧自己的下唇,双手死死地握着手中的空弓,整个手都止不住地在颤抖,本应是清澈明媚的眼眸熏染上战争的阴霾,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大军,不可避免地流露出胆怯之意。
      即便是害怕,也不能退怯啊!
      他们是神机营的将士,他们保护的是大明朝的疆土,他们守卫的是大明朝的百姓。所以哪怕是死,他们也要光荣地战死在朱姓的旗帜下,让尸骨化为入侵外贼的墓碑,誓死捍卫坚守大明,寸步不让。
      这时,站在前方的清人一员将领挑衅似的扬起手中的兵器,锋利剑刃在灿烂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辉,随后,他用剑指了指史将的尸体,又刷的将剑尖对准了抵死顽抗的残留。不会说汉话,他只能用这样粗暴简陋的方式警告他们,如若再不选择投降,那么他们就会得到同样的下场。
      他高高的昂起头,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就像是在看脆弱低贱的蝼蚁,在无法逃脱的逆境中挣扎求生的模样。
      他就保持着这幅模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扬起一阵飞灰。
      眼底笑意来不及消散,就被眸中那一抹惊愕所占据。
      莳央松开了弓弦。羽箭飞出,好似流星赶月。箭头包围着耀眼的金红色火光,几乎将整支羽箭燃烧成无比夺目的一道流光。不偏不倚,正巧插入那将领的眉心位置。
      这是她最后一支箭。手指垂落时,莳央依旧一派轻巧淡然的模样,不过她的面上,挂着与方才那敌军首领如此相似的笑容,轻蔑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片沾满殷红的人海。
      她不后悔,自己此刻的鲁莽。就像回到当年,无需考虑战术,无需在意布局,自信大胆,肆意妄为。
      站在身边的那个姑娘惊愕地看着她,唇上仍渗着丝丝血痕。
      城下之敌发出一阵愤怒的,野兽一般的嘶吼,他们叫嚣着,要让这帮愚蠢的汉人付出应得的代价。
      “我神机营的将士,宁死不降!”莳央居然丢开了弓,取出了一直佩在腰间的匕首。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入众位士兵们的耳中。
      “宁死不降!”不知是谁跟着她振臂高呼,像是借此派遣心中的恐惧。
      “宁死不降!”
      “宁死不降!”
      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扬州城之上。站在她身边的少女,望着周遭莫名激起士气的同伴,她震惊地盯着浅笑盈盈的莳央,颤着声,问:“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完全淹没在其余人高声呐喊之中,不过,莳央依然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因为,”她细细地打量着锋利的匕首,又将目光移向开始攻城的清人,“这样就不会让别人发现,我也在害怕。”
      如此决绝,与无望。

      006
      少年孑然一人行至扬州城。风过衣角,掠过缕苍凉。他怔然地看着眼前残破的城门,面无表情的脸上蓦地闪过许慌乱。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城门上破败的旗帜,城内升腾的滚滚浓烟,无一不昭示着残酷的事实。
      好似时光流转,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曾有几世繁华的扬州城,现堕为人间炼狱。目力所及无一不是断壁残垣,耳中所听无一不是哭嚎哀叹,焦黑的土地上烟气仍未散尽,地面墙垣处处飞溅着凝结成深色的血污。谁人的尸首无处掩埋,就随意地伏在街边,腐烂恶臭招引蝇声嗡嗡,萦绕不散。
      一切尽收眼底,少年颤了颤,可还是抑制不住心头蔓延的惧意。他还没有见到,还没有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什么人?”
      这时,从身后的窄巷中传来一声音调怪异的质问,他循声回头,发现是两个穿着与寻常士兵极其不同的男子。他从未亲眼见过来自关外的军队,不过敢以这般肆意散漫的态度在扬州城内随意呼喝的人,无需多想便能猜测到其身份。
      少年面上流露出的情绪瞬间隐去,他抿紧唇,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大摇大摆向他走来的士兵。其中一人向他走来时,竟还有空闲地用双手系紧自己的裤腰带。而另一人握着长枪,咧开嘲弄的笑容。
      长枪尖端在金色的阳光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光芒。少年只觉得刺眼,他抬起手,遮挡住那光的同时,微微眯起了双眼。
      他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去想,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是女子。褪去神机营将领的头衔,她终究只是个女子。就算她弓术精湛,就算她经受过战争残酷的磨砺,她终究还是……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他忍不住浑身颤抖,藏在袍袖内的手指狠狠掐入手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感。
      那两人越走越近,少年听到其中一人对着另一人大声说了句什么,不过他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但他还是从两人的表情与面上表露的猥亵神情中猜出了他们的意思。
      他望着那两人,垂下了眼帘。
      就在那一刻,地面上出现了几道巨大的裂痕,可以感到某种不明的异动,在脚底隆隆穿行而过。那两名士兵被这奇异的现象吸引,疑惑地低头查看,一时忘了面前站着的镇定自若的少年。
      忽然,从地面裂缝的深处蜿蜒出几条光秃的苍翠树藤,那两人还未能做出反应,便被树藤缠绕了身子,束缚了四肢,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被绿色藤条困得结结实实。
      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一时竟不能接受这般变故。他们看着少年缓缓地从他们身边掠过,好似被枝藤捆绑的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这时,他们才发现一切的缘由。
      “喂,混蛋!放我们下来!”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一人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倒头向藤蔓刺去。被刺中的地方就好像人的伤口一般溅出许多碧绿色的液体,不过又很快复原结疤。
      少年置若未闻,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向阴暗的巷子深处。
      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那片阴暗中,逐渐趋于静止的藤蔓继续疯狂地活动起来。两人勉力挣扎,不过只是徒劳。这时,方才被其刺伤的结疤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突起,突起破皮而出,竟是一道小小的尖锐树枝,尖端所指的方位,正对上那士兵的右眼。如能细看就能发现,藤蔓的表面,还细细地分布许多相似的结疤。
      随后。
      没有随后了。
      站在阴影中的少年沉着脸。他发觉自己已经想不起少女藏在他记忆深处的笑颜。

      小巷的深处,弥漫着一股令人厌恶的气味。尽头处,隐约能够看到一个人影,以背靠着身后的矮墙的姿势歪坐在地面。
      在看清对方是个女子之时,少年感到自己的心口被狠狠地揪紧,一股难以言明的疼缓缓从胸口满溢而出,将他空荡荡去躯壳逐渐填满。
      外衫撕破露出大片肌肤,身体上蜿蜒着数不尽的伤痕和血污。但这个女子,哪怕是被清军糟蹋之后,她的手中依然死死地握着张已经断为两截的弓。空空的箭筒歪倒在不远处,筒身上有明显的黑红色痕迹。
      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她。
      少年松了口气,但随即就有更为沉重的情绪压在心头。
      女子已然停止了呼吸,不过她的唇边还挂着一缕浅笑。嘲弄而不屑的笑容,说不上陌生,也谈不上熟悉。更像是一种掩饰,用睥睨一切笑容来掩饰自己哆嗦的手指。
      “她在哪里?”没头没脑的,少年对着女子的尸体轻声问道。他知道没有人会回答他,不过他还是问了。
      沉默了片刻,他合上眼。袍袖在空中挥过,一条黑色斗篷凭空出现,轻柔地覆盖在女子的身体上。少年将残弓放在女子身边,随后转身离去。
      如若你也是这般结局,我该如何,如何去,面对你。

      007
      莳央躺在尸体堆中,曾握在手心的匕首插在敌人的心窝,而她能感受到捂着腹部的手指正被某种温热的液体濡湿。她虚弱地睁开眼,头顶是一片湛蓝的天空。那样美丽的蓝色,就仿佛是用幻术制造出来的一般,因为在真实之中,扬州城的天空应是被灰暗的滚滚浓烟所完全遮掩覆盖。
      好像曾经,经历过相似的场景。
      在从某个洞窟中逃出后,狼狈的众人纷纷无力地倒在地面。她就以这样姿态躺在地面,望着那一大片剔透的苍穹。木头脱力地伏在她的脚边,背对着她,看不见他那时的神情。
      他以为她什么的不知道。
      他忘了他们曾一道路过奈何,淌过忘川。忘川边的三生石,书尽人间一切情爱悲喜。
      彼时楚烟开与明兮带着她们的灵兽入了地狱迷宫深处,而她与绯花望着忘川平缓的江水,听着宁姓书生悲戚地讲述着他与那白衣女鬼的悲欢离合。
      绯花玩笑般地提议窥视两人的前世,她浅笑着应声,看绯花念咒支开孟婆,就用手掌直接触上巨石冰凉表面,随即,前世种种记忆纷至沓来,画面流转之间,一生已尽。
      所谓前世今生的东西,看来不过是一套老旧的话本剧,才子佳人逐一上场,演来演去,都逃不脱那一道道条条框框。
      她想不到自己前世竟是有过一段情,曾与对方互许终身,道是十里红妆,非君不嫁。她想不到她的结束是以一种附庸的姿态,无能地当做威胁,最后死在恋人面前。她更想不到那前世的恋人,被仇敌以恶毒术法相咒,灵魂封存在兰若寺一棵枯木之内,无法投胎转生。
      若不是她捕捉灵兽时闹出的动静,他怕是在鬼影幢幢的兰若寺维持着一棵古树的形态,生生世世。
      只是知道了又如何,像是在锢上一道牢固枷锁,震惊之余却不知怎样面对。
      三生石记下的曾是她的过去,却不是她的现在,更不是未来。只是在勘破真相后,要她如何忽视,那木妖无意中做出的种种,保护与陪伴。想要推辞,可在一次又一次的陪伴后更为依恋。
      与妖无关的战争,真是极好的借口。
      莳央望着天空,发觉自己连弯起嘴角的气力都失了去。
      曾听谁说过,人死之前会看到一生发生的种种回忆。那种轻松解脱感将她包围,因而在此时能肆无忌惮地考虑,她和她的木头……
      这时,模糊的视线中似乎能看见,在三生石中见过的少年的脸。他带着悲戚的神色向她伸出手来,莳央下意识地想要去抓住,不过手指沉重地半分力气也无,唯能看着这张越发不清晰的面容,想要再一次,做出微笑。
      “你愿意,以这个样子来见我。”
      哪怕是幻觉。
      她发出一句含混不清的呢喃,安心地合上眼。

      木头,我这是多么任性,多么害怕。
      这是最后的时刻,可依然奢望着你能够在我身边。

      008
      有人曾看见黑衣少年怀中抱着一个女人从地狱般的扬州城离开。
      他的背影淡化在风尘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怕是无人知晓。
      当君逝离,万籁俱静。
      吾心如木,就此枯槁。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木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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