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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故人 ...

  •   一队官兵包抄了山寨,品娘抱着珑儿随众人被赶到上陇的空场地,这地宽敞,平日寨里有大事商议,讨论都在此处,一切出山作乱打劫的恶行,都是寨主虎子率人在空场地集结后进行,可谓见证寨里的威风事。
      再大的威风,今日里众人都顾不及了,以往只要能下山兴风作浪讨得钱财,人人都愿往空场地凑,妇孺老少见了空场地也是敬畏喜爱的。这会子人人恨不能离得远远的,怕等会儿命就交代在此处。
      四周都是身挂弓箭手持长矛的官兵,李素花生怕自己首当其冲,死在乱刀之下,把腿向后挪动,挤到人群隐藏起来。
      人群攒动,众人都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人人都怕死,品娘母女被挤到最前头,品娘稳住心跳,脸上镇定,怀里的珑儿转着头,四处张望,并不像别的孩子吓得哭起来,反而兴致勃勃仰着脖子,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远处穿银甲的将士,在日光下泛着光芒。品娘把珑儿头按向怀里,怕吓着了她,拍拍她的背,珑儿乖乖的伏在母亲怀里,一会儿又抬起脑袋,去看那远处坐在马上的笔直的身影。
      十几个官兵押了几个妇人上来,丢进包围圈里,李寡妇与朱瑛正在其中,原是见官兵上山来,找了暗处躲了,想着侥幸逃过一劫,哪里晓得搜检的官兵精细得很,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不让过,李寡妇等人愣是被搜了拉了出来。
      三狗娘耸动怀里抱着的三狗子,脚下站了两个哭的哇哇叫的小子,见了亲姐的狼狈样,记着早上的争吵,一点不留情奚落道:“活见鬼哟,这步光景,你还往哪里躲去,让你省点力,你不听,还不是搭起花架子白费力!”
      李寡妇白着脸挣扎,往外跑:“官爷,饶命啊!”边跑边喊,没跑两步,被推倒在地。
      “老实些,再动,爷的刀是不长眼睛的。”几个官爷抽出刀,刷刷举在半空,在光下白花花的。
      李寡妇吓得晕过去了,欲要跟随李寡妇行事的朱瑛也吓得退回人群里,瑟瑟发抖。见了高举的刀,众人皆是胆寒,一步也不敢带动,生怕刀不长眼挥了过来,有那不经事的孩子,敞着嗓子哭起来,大人赶紧捂了嘴巴,那举着刀的官兵不耐的眼神扫过,也是唬人的很。
      珑儿抱着品娘的头,看看周围的各色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对上迎面转过的目光,也不害怕,一眨一眨的。
      那领头的官兵倒是一愣,看着身子发抖,压抑着哭泣的众人,暗道这孩子倒是个胆肥的,长得也甚是可怜的。
      另一官兵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道:“没想到这寨里还有这么个灵秀的孩子,头,你没个孩子等会抱了回去,这个年纪也能养熟。”
      领头官兵瞪了说话的官兵一眼,走的时候倒是回头看了一眼珑儿,向胡县丞吿命。胡县丞是汉泽地背面的嵊州地方的小官吏,此次随王将军奉旨剿匪,朝廷早就视汉泽地匪首为一大害,派遣北地大败夷族的王将军剿匪,存了必剿灭汉泽地群匪之心。
      领头官兵见了胡县丞,弯腰拱手:“回禀大人,小的派人四处搜检,寨里众人尽集中在此处,除了压寨夫人何氏领着一个看山的老头携了八岁独子,昨夜逃了。”
      胡县丞听得,吓得面色苍白:“怎么出了如此纰漏,教我如何向将军交代。”本此次守住虎头寨是自己主动要求,想着邀功届时获得朝廷嘉赏,连夜派人紧守,不让手下官兵闭下眼睛,怎想还是有人逃出。
      领头官兵道:“依小的看,怕是昨晚布置前他们听得风声逃了,大人何不在将军跟前禀明,将军英明,必不会责怪。”
      离空场地百丈远的半丘头,正是北地来的将士精兵,王将军坐在马上,身姿威凛,胡县丞摸了把汗,硬着头皮去了,一路小跑,离了五米处,弯低腰拱手道:“禀将军,卑职该死,寨里少了三人,正是昨夜趁空隙逃下山,卑职看守不利,万死不辞!”跪下以头抵地。
      王将军虽威严,年龄不过十六七岁,却是个少年将军,与北地夷族一战而闻名天下,深受天子器重。面皮俊美极其英俊,声音威严稍带稚嫩:“可知逃下山的是何人?”
      此次行动迅猛,欲要一网打尽严防走漏风声,前头杀尽匪首,剿清各寨的妇孺,无往不利,待到虎头寨却还是有落网之人,果真是有响当当的名声。
      “禀将军,逃脱的正是压寨夫人何氏及八岁独子,并一个看山老头。”
      “让吴成上前!”声音掷地有音,胡县丞一颤,小跑领了吴成,吴成正是领头官兵,是个总把头。
      吴成不等将军问询,躬身道:“小人吴成,拜见将军,小人问过,昨夜亥时,有一个响门寨的采办米粮的的虞瘸子,趁夜摸进山,守山的连老头领去见压寨夫人何氏,告知何氏实情,三人抱了小孩瞒着众人逃下山。”
      王将军沉吟片刻,那三人既昨夜下了山,此刻去追,也是追不及,当务之急是处理了寨里的众人。赤脚山下正押解了其他寨的妇孺老少上万人,待解决了虎头寨,正好一起发落。对胡县丞等人吩咐道:“带人清点人数,妇人老人与孩童各分开点数,务必不能伤及性命,押下山后再作处置。”
      胡县丞等人唯唯应了,立马率人清点人数。
      将军面色沉寂,二十精兵斩众匪于马下,发落各寨数万妇孺老少,若能给汉泽地民众一个警醒,从此弃了匪徒的习气,改了乡风恶习,勤勤恳恳,安居乐业,耕地桑植,还封国一片清宁,畅通南北之路,也是利民利国之策。
      副将申林道:“以我看,倒不如全都解决了干净,杀杀汉泽地匪徒的威风,何苦还费这大的力,比打仗还累人,将军做得好计策,里里外外累得人仰马翻。”圣上本恩准在汉泽地,不管男女老少,凡是跟朝廷作对,格杀勿论!俗话说斩草除根,就怕春风吹又生。偏这小子仗着得圣宠,上书免寨里妇孺死罪,另按活罪惩处,圣上赞他仁慈,言此次北归必有重赏,教人如何能服,好人他做,众将士受累,他不费力得了全功劳。
      王将军远望皓皓扬扬的芦苇荡,漫天尽是白絮风扬。
      随从杜武伟是个直爽的汉子,武力惊人,被国公爷派来跟了大公子,伺候左右,最爱听人言公子好话,比喝了好酒还爽利,听了有人对公子不敬,浑身不得力,踢了申林的马:“去你爷爷的,少说酸话,敢不敢与老子来打一拳,好叫你知道厉害!”
      马打个蹄,申林好险没掉下来,在众人跟前出了洋相,好没面子,涨红了脸。马上的杜武伟拿出干架的姿势,申林体质瘦弱,占了下风,自觉自己是个斯文人,偏摆出不好与莽夫计较的样子,倒向主人告状:“都道王将军治下甚严,今观亲随,也不过过尔尔。”
      将军面色不动,杜武伟却是个不饶人的,拼着火气欲上一阵好打,不想被一把力气拉住,半天动不得。后头的申侯眼见王将军伸出手捏了暴怒的杜武伟的手臂,神态闲稳,到让一个虎腰猿膀的汉子分毫动不得,感叹自古英雄出少年。
      申侯与申林都是皇族子弟,也都有些功夫,仗着皇族身份自抬身份,并不把别个放在眼里,此次剿匪,实是指望在圣上跟前露个脸,重振皇族的威风,圣上器重外人,族里少有子弟领实缺,皇族里早已不满,圣上才命了申侯与申林同为副将,辅佐王将军。
      申侯年纪稍大,比申林有成算,世故圆滑些,“杜侍卫,且消消火气,我等有公职在身,若要比试,回魏地再比不辞,早闻王将军旗下杜侍卫神武不凡,某不才,早想领教,待完成皇叔的任务,必在府专侯。”
      申林轻哼一声,不把杜武伟看在眼里,不过是一个走狗,看着主人的面子,才有几分体面,就不知道身份。杜武伟听了觉得不对,却也挑不出毛病,公子的手劲越来越大,整个胳膊都麻了不利索,知道公子警告自己不可莽撞,压下火气,打马跟在公子后头,也不去理会申侯的邀约。
      王将军仍是面色不改,收回手,抬眼看吴成正亲自清点人数,吴成虽是小小的总把头,行事牢靠,胜在沉稳不急躁,倒比一味贪功的胡县丞强上许多,是个可造之才。
      寨里众人见那个领头的官兵摔了几百人一个一个数人数,数了大人,又点小孩,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自处,只得听了命令一个个排排站。品娘抱紧珑儿,心里很是不安,珑儿用脸贴了母亲的脸,似在安慰,眼珠仍止不住到处瞄。
      品娘抱了珑儿站在最前头,也是很打眼,品娘虽穿了粗布衣裳,比寨里妇人穿得寒酸粗陋些,却胜在气质静雅,眉眼精致如画,看在众兵官动人非常,不时扫看一眼。品娘低着头,轻声吩咐珑儿安静些不可乱动,小孩子大概是没见过这些,有些好奇,扭着头眨着眼到处晃,并不听母亲的话。
      吴成领了官兵记幼童的的人数,见那眉间一颗小红痣的女童,甚是喜人,干净的墨色瞳仁盯着自己,红红的嘴微嘟着,总也看不够似的,假咳嗽一声随意问道:“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珑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把头转向远一点骑在马上的将士处,吴成没听到答应,也不以为怪,反觉丫头可爱,又问了一声。品娘以为兵官在登记名姓,低着头答道:“小儿名唤珑儿,四岁有余”珑儿听得母亲叫自己名字,转头看母亲一眼,又伸着头看官兵在手里的纸簿上添上一笔“四岁幼女”。
      吴成见女童盯着旁边登记官员手里的纸簿,袖里左手数右手指头,分明数了四下,暗道这女童莫非看得懂字,更觉惊奇。
      十几个官兵按了排数清点,上领头吴成这里交了纸簿,吴成亲自统了个数,交给胡县丞,胡县丞恭恭敬敬递了王将军手里。
      王将军扫了手里的纸簿,眉头不动,递给申侯,申侯与申林看了,都道:“都道虎头寨是赤脚山上的大寨,可是一点不假,别的三个寨加起来,也没它的人数多。”
      纸簿上记载,虎头寨现有八十岁到十岁上的男四千人,妇八十岁到十岁上八千人,十岁下童男童女共计五百人。
      这大的寨子,上万的人口不事生产,靠向经南过北的路人劫财劫物,糊口养活,也无怪乎虎头寨的匪首最是勇猛善战,此次若不是打听得匪首喜豪饮后大睡一场再行动,趁着酒醉酣睡时,打杀过去,恐怕也要损兵折将。尽杀各寨妇孺老幼,虽能起到以儆效尤,却过多伤及无辜,终不是良策,此次封国大败夷族,夷族退还北地薤州,薤州虽有重兵把守,如今却是荒无人烟,无人愿意迁到此地开垦田地,不若留这些人性命,迁往薤州,供兵士差遣,从事劳役,就是传到了百姓耳里,也会赞我朝仁德,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便。
      将军下马负手而立,身姿秀挺,众将士欲要跟随下马,见将军摆手,“待在此处,听候差遣。”
      申林与申侯收回腿,继续端坐马头,申林撇撇嘴,杜武伟瞪其一眼,跟随公子而去。申林受不得气,指着离去的杜武伟要发火,申侯拿回他的手:“十八弟何必与他计较,不要忘了公职在身。我等就在此地听候主将命令,不可随性。”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面子。申林在皇族里排行十八,是东亲王的三子,只比王将军小半岁,总想与其一较高下,奈何技不如人,心里嫉恨已久,申侯大两人五岁,是承郡王的长子,文武双成,被寄予厚望,在族里排行十六。申林愤愤收回手,待要说两句,见申侯摇头,身后的将士都是王将军的亲随,更有圣上钦点的校尉,恐留人把柄。
      吴成见王将军亲临,赶紧上前问候,王将军可不同于两位副将,是个花架子,虽比自己小上一轮,其神武智谋,无人敢出其二,自己早已钦佩不已。
      寨里众人见来了位清俊非常威武不凡的年轻将军,所有官兵收了下兵器,跪拜不已,也跟着下跪,独有品娘母女立在前头,珑儿睁圆眼珠,王将军正对上她的眼睛,两人面面相觑,品娘打眼瞧见,暗道这将军如此年轻,且清俊不凡,越瞧越觉眼熟,似见过,再听得身着县臣官服的人道:“王将军可有事吩咐?”王将军收回目光,身后的杜武伟晓得公子见不得谄媚的神态,道:“将军有事自会吩咐你,让人都起来吧,你且自忙去。”胡县丞唯唯退下,众人都站起身来。
      品娘听得王将军三字,脑里一响,定国公王恺?这将军面庞像极王恺,再仔细看来,竟是定国公夫人顾氏所出的长子庭哥,自己早先见他,还是十岁上的孩童,不想五个年头下来,竟是个少年将军。
      这个王将军,你道是谁,是魏都定国公府世子,单名一个庭字,此子年方十五,因其为长子,支撑门庭之人,定国公府甚重之,自开蒙延名师指教,允文允武。在魏都少有才名,实为王都贵族世家千金良婿之选。
      品娘遇到故人,却不敢相认,唯有低下头,更是抱紧珑儿,向后移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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