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白传》谢笠

1、朝廷管得紧，江湖不好混

　　认真算起来，齐笑白并不算生逢其时。当今崇光皇帝是个好皇帝，于国计民生都颇有建树，就是对江湖之事管的过于严了点。如今，江湖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巧不巧的，齐笑白便是出生在齐国建州齐家，也算是武林世家。
　　曾经的世家，如今也就留下偌大的一所祖宅，和一个驼背老仆。家中之物，能变卖的都已经变卖了。齐老爹常常在笑白面前感叹当年的齐家是何等的辉煌，江湖上素有南齐北景之说。当时他还是少年，鲜衣怒马，看尽长安花。然后会带着笑白穿过空荡荡地院子，往地窖走去。翻开一堆破酒缸，掏吧掏吧掏出一把灰不溜秋的长剑，高举过头，让笑白恭恭敬敬的拜三拜，才拉开架势教他武功。
　　那把剑虽外表看起来不显眼，内里却寒芒四射，剑气逼人，正是齐家家传名剑秋水。
　　“齐家剑法，冠绝武林，子孙代代相传，见之便如同见得齐家列祖列宗，万不可心存怠慢。”
　　笑白做了一个揖，道了一声“是”，心中并不能生出多余的情感。只因他出生时，齐家的辉煌已经过去，只余下了一屋子的家徒四壁，实在难以感受到祖上的荣光。但他对于祖上的剑法，却很是热衷，甚至可以说是痴迷。他是一个剑术天才，若是生逢其时，必能成为人人敬仰的一代宗师。
　　笑白一天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学剑，其余时间都和其他人家的孩子鬼混了。
　　住在这个宅子里的，还有其他人。当年齐老爹迫于生计，几乎变卖了家中所有的财产。却独独不敢打祖宅的主意，只因这是齐家的根本。但他还是把一些房间租赁了出去，还有一些用来接济走投无路的江湖朋友。在这些房客中，有三门笑白走得最勤：一个是曾经江东吴家，他家女儿吴韶卿长得那叫一个如花似玉；一个是川蜀唐家，他家少爷唐季宣和笑白很是合得来；还有一家是南疆李家，他家儿子李致修是个小胖墩，但对笑白却好得不得了，此外，他的一手蛊术也不可小觑。
　　日子仿佛太阳东升西落亘古不变似地向前过，每天没有新奇。包括现在。
　　一个衙役模样的人匆匆走进齐府略显古旧的门，一边走一边喊着：“齐老爹齐老爹，又来新活儿啦！”
　　齐老爹其实并不老，还未到不惑之年，可惜须发已白了大半，又嗜酒如命不修边幅，常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显得人格外老了近十岁。
　　他不再是当年鲜衣怒马人人艳羡的少年，他的秋水剑已被封了刃。
　　“能赚多少？”他淡淡地问了一句，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这附近的人们都已经对他这一副要死不死的表情见怪不怪了。便仍很兴高采烈地继续道：“这次地活儿要是做成了就发达了，据说那反贼是什么武林盟主啊，上头悬赏了三千两白银呢。你说他偷哪儿不好居然偷到了州牧大人府上，真是没个眼力见儿的。”
　　齐老爹轻哼一声：“宵小之辈”
　　十五年前武林大会的盟主是众望所归的景之年，齐老爹惺惺相惜之人，如今居然有地痞流氓借他的名号行这等不入流之事，即使没有悬赏，齐老爹自也是不能放过他。
　　“有什么线索？”齐老爹问道。
　　“这个咱倒是不清楚，”小衙役为难地挠挠头，道，“大人说是请您到府上看看呢！”
　　于是小老爹便跟着小衙役往州牧府去了。
　　昨夜建州州牧府失窃，不见了金银若干，还有小妾一枚。
　　遣小衙役来寻齐老爹的是齐家以前的一个门客，后来科考中了进士，又经营了数年，在建州城做了一个州牧。这州牧倒不是忘本的人，近年来对齐家多有提携，正因了这州牧大人，齐老爹在建州城衙门兼了一个捕快的差，日子还算能过。
　　齐老爹脚程快，州牧府离齐家也不远，没一炷香便到了。
　　这州牧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看起来倒像齐老爹的儿子辈。见齐老爹来了，州牧倒不摆架子，把齐老爹迎了进去。
　　“就是这里了，”州牧指向一处院落，“昨晚就是守夜的丫鬟听到尖叫声，后来进去查探才发现一黑衣蒙面人正掳着我那小妾破窗而去。”
　　齐老爹一看这院落，只见花木葱葱，典雅富贵，可见这主人还是较为得宠的。
　　“可否进去一看？”齐老爹问道。
　　州牧做了个请的手势，和齐老爹一同进了院子。
　　院子里干净整洁，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看如今这情景，必不是景之年了，那家伙早年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何尝做过这些奸淫掳掠之事？”齐老爹想到。
　　“可在那黑衣人身上发现了任何特征？”齐老爹问道。
　　“在那黑衣人跃出墙头的一瞬，我向他发了一箭，恰射中了他的腿”州牧顿了顿，道“这倒让我发现一些有趣的地方”
　　州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继续道：“眼看我一箭射中了他的腿，黑衣人一跌就要跌回院内，却是硬生生的在空中横挪一尺，然后毫无借力地又越高了三尺，让他出了墙去。”
　　“这么说来，”齐老爹沉吟道，“这倒是像景之年的成名绝技‘凌云错’”
　　难怪要请齐老爹了，景之年当年与齐老爹齐名，除了齐老爹，还真想不出第二个能制住他的人。
　　州牧点点头：“我已吩咐封闭城门，令人监视药铺，景之年现在腿脚受伤，城墙高耸，他定然出不去，出不去就必须得买药，我们在药店守株待兔便可。唯一所虑，便是他武艺高强，又有人质在手，不好捉拿了。若能得齐先生相助，最好不过”
　　“如此，我便在家中等候，等寻到盗贼再遣人来家中寻我便是”齐老爹这些年来也不爱多话，不与人交际，便抱拳欲告辞。
　　州牧却道：“今日找先生前来，却还有其他事情，还请入内详谈如何？”
　　齐老爹左右也没事，还得指着这位州牧养活全家大小，自然这点面子要给，便跟州牧进了外院堂屋，分宾主坐了。
　　州牧才道：“想十四年前，蒙先生高义，我还在齐府做门客，那时小公子才出生罢？”
　　齐老爹点点头，也不言语。州牧倒无所谓，仿佛已经习惯了齐老爹这幅样子，继续道：“说起来，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不忍他就此埋没，一直在为他寻找机缘，如今还真让我寻到了一个。”
　　自崇光皇帝即位以来，一直对江湖忌惮有加，解散帮派，打压世家。江湖世家子弟按律不得出仕，不得参军，不得从商，生生把生路堵死了。
　　说到这儿，齐老爹眼睛才亮了起来，抖抖胡子问道：“怎么说？”
　　“今年上边才搬下令来，要兴建羽林卫，江湖世家子弟也可以参加，就是要有罗刹国游历经历。实不相瞒，我朝中有一好友正负责此事，到时只消先生一句话，以令公子的武功才学，入选羽林卫自是水到渠成的事。”
　　罗刹国是齐国东南的一个小国，很是尚武，罗刹国子民自小便进行武德教育，是以虽人人习武却很少有聚众斗殴等群体性事件发生。